第五章    出院結婚

　　城市的西南邊的另一家醫院，楊光靜靜的在床上躺著，很安靜。病房里只有三名身穿軍裝的戰友，整齊的坐在椅子上。病房內靜的只能聽見醫療器械發電機的動靜。阿姨準備了熱騰騰的粥匆匆趕來了。“阿姨，您怎么來了？”指導員輕聲問。“我不來行嗎？你看你們這兒，昨天晚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呢吧？”大家也是有些餓壞了，拿過阿姨帶來的粥吃了起來。“阿姨，小語怎么樣？”指導員問。“你們放心吧，小語很好，今天醫生給她做了檢查，都很正常，再過一周就可以做第一次植皮手術了。”小義說：“還好，謝天謝地小語沒事。”指導員敲了一下小義的頭說：“少廢話！小語就是沒事，知道楊光這樣也好不到哪兒去！阿姨，小語狀態怎么樣？”“還可以。沒什么特別大的過激反應。就是和我說想一個人靜靜。”“哎呦！阿姨，這您給盯緊她！她會不會想一個人尋短見！一定要看緊他！”小義說。“你小子欠收拾了是吧！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遇見點兒什么事都要死要活的！”“我的首長大人啊，二班長可是截肢啊，還點兒事，你以為丟了幾塊錢啊，說得那么簡單。怪不得都說能干大事的人心都狠。”“看來你小子是真欠打！在外面就這么沒大沒小，回隊關你禁閉。”“關我禁閉誰出火場啊？現在可是火災的頻發期。”“嘿！你小子越來越皮了，一會兒吃完飯你倆歸隊吧，我在這兒就行，別和我說多余的話。”“是！”小義和小豪齊刷刷的端起碗喝了起來。指導員看著他們喝完，站起來幫他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軍裝，看了看他們，拍拍他們的肩膀說：“回去吧，隊里需要你們。”“可是，指導員，您都兩天兩夜沒休息了。”剛剛還嬉皮笑臉，東拉西扯的小義一本正經的說。“別廢話！老子身體好著呢，都回去吧。”“是。”小義和小豪閉上了嘴，沒敢再多說一個字。看了阿姨一眼然后離開了。指導員看著他們離開之后，看了看阿姨，剛要開口。阿姨看得出來他要說什么“怎么，剛把他們倆攆走就要攆我啊。”“沒，阿姨，我那敢攆您啊。”“行了啊，我兩個眼睛都看著呢。”“阿姨，您是孫悟空啊。怎么什么都能看出來？”“你啊也不用攆我了，小語現在不用人陪，讓她自己安靜安靜好好調節一下情緒。還是你睡會兒，我看著吧。正好等你睡醒了我回去給小語她們和你做飯。別和我爭了，我是長輩，聽我的。”“好，阿姨，我聽您的，不和您爭了，這就睡。”“這才對嘛，快睡吧。”說完指導員就躺在旁邊的床上準備睡覺。

　　小語眼睛望著天花板酸澀澀的，晴兒靜靜地坐在一旁，輕輕的幫小語擦干眼角的淚水。心疼的說：“小語，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但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況應該好好休息，你昨天晚上都沒怎么睡。”“恩，晴兒姐，我沒事，我這就睡，我一定要快點兒把身體養好，然后才能好好照顧楊光。”“小語，要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看得開就好了。”小語露出了一個略帶些憂傷的微笑說：“晴兒姐，楊光醒了之后就會和我提分手。”“分手！不可能！別看你倆沒結婚呢，在隊里，大家早就把你倆當模范夫妻看了。還能分手，分手他以后在隊里還想混不。”“晴兒姐，你不了解他。”晴兒看著小語一臉認真的表情覺得小語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且這種時候誰都沒心情開玩笑。晴兒一臉不可思議的問：“小語，你怎么知道他會和你分手？為什么啊？你們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嗎？”“就是因為感情好他才會在這種時候和我說分手。晴兒姐，我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他什么樣，就算他兩只胳膊都沒有了，我喂他，兩只腿都沒有了，我推著他。”“小語，我明白，不管怎樣，你們倆以后一定都會在一起的，有我呢，一定不會讓他留下你自己一個人。”“恩，怎么又說到他身上了，剛才不是說睡覺的嗎，不說了，我睡了。”晴兒知道小語是想要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才會睡覺，而且她也應該好好休息了。晴兒看了看小語，幫小語把被子蓋好。

　　小語輕輕的閉上眼睛，晴兒有點兒不知所措，有點兒后悔讓小雨知道這個結果。晴兒就這樣在小語身邊陪著她，看著她替她擦眼角的淚。整整一天一夜小語都沒有醒，晴兒也沒有叫她。可能是因為太累了，晴兒也趴在床邊睡著了，而當她醒了的時候，發現小語已經不在了，晴兒看到柜子上的紙條。上面寫著“晴兒姐，我去楊光那兒了，我要陪在他身邊，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您最近也累壞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北方的小城里，一片白白的雪，有一個被紗布包裹著的小女孩兒穿過醫院，穿過人群，穿過車流，向城市的另一端走去。當小語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指導員愣住了。“小語，你怎么能出來呢？”

　　“干嘛！我又不是精神病患者，怎么就不能出來呢。我想來陪我老公就出來了。”“胡鬧！”指導員大聲呵斥道。給小語嚇傻了。“誰讓你出來了！你傷都沒好，出什么事怎么辦！”“對不起！我沒想那么多。”小語好像被嚇到了，小聲說。指導員看了看小語，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點兒過分，人家都這樣了，就想來看自己男朋友我有什么權利說她，她又不是我的兵。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她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喜歡浪漫，喜歡童話般的愛情。只是因為她的生命中有了楊光，她不在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她所承擔的，遠遠要比同齡的其它女孩兒承擔的要多得多。指導員淡淡的說：“行了，你陪他吧，有什么事叫阿姨，自己注意點兒，你倆現在都是重點病號。”他知道小語是讓人比較放心的孩子，只是有些時候會很固執，只是簡單的叮囑了一句就出去了。阿姨的電話響起，電話那邊的晴兒焦急的問：“阿姨，小語去你那沒？”“來了，現在在這兒呢，沒有什么事，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這一階段你也累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去吧，有事我給你打電話告訴你。”“可是，阿姨，小語下周就要做植皮手術，她要好好休息。”“這個時候你就別管她了，自己燒傷，男朋友又截肢，她只要不出什么問題就別管她了。”小語輕輕的坐在楊光身邊，看著楊光被截掉的左臂發呆。“阿姨，他吃東西了嗎？”“沒有，還沒醒呢。”“阿姨，我肚子餓了，還得麻煩您。”“好好好，你在這兒陪他，阿姨這就給你做去。”見小語說餓了，阿姨無比開心，小語已經兩天沒吃東西，小臉有些蒼白。小語輕輕的趴在楊光的身邊說：“傻瓜，你要快點兒醒過來哦，我們說過不管怎么樣都要不離不棄，生死相依。從現在開始我不會離開你的，我要陪在你身邊，這輩子，我從不相信人有下輩子，所以這輩子我一定會緊緊的抓住你不放，所以你別想甩掉我。”“還真是個小粘糕呢。”其實楊光早就醒了，剛醒的時候就聽小語在那里小聲的說，于是就靜靜的聽。“好啊！你醒了還裝睡！壞蛋！”小語伸出手打他。“小心！”楊光用另一只手輕輕的抓住小語打過來的手臂，小語因為劇烈的疼痛叫了一聲。“疼嗎？”小語咬著嘴唇搖頭。“怎么這么不老實，明明知道自己有傷還這么輕舉妄動。”“還不都是你氣的！”“好了，別氣了，等你好了讓你打，讓你出氣。”楊光滿是疼愛。小語趴在楊光的懷里，暖暖的。

　　不一會兒，阿姨回來了，做了小語最愛喝的粥，看到楊光也醒了。說：“醒了，吃點兒東西吧，小語也餓壞了。”小語接過粥連聲對阿姨說謝謝。小語輕輕地吹了吹，把匙送到楊光嘴前說：“張嘴。”楊光搖了搖頭，用另一只手去拿小語手里的碗，小語沒有給他：“我不，我就要喂你吃。”“別這樣，這么多人呢。”“人多怎么了，我就喂，就喂，你吃不吃吧。”“好好，我吃。”楊光輕輕的張開嘴，任由還沒恢復好的小語喂他。小語看著楊光露出來點兒淡淡的微笑，臉色依舊蒼白，他們吃完，阿姨接過碗筷。楊光這才發現問阿姨：“阿姨，你不是回老家了嗎？”“回老家，本來是想回老家的，你們都這樣了，阿姨能放心回去嗎。你們兩個好好養著吧，等養好了，阿姨就回去帶孫子去了。”“阿姨，謝謝您！”

　　阿姨拿著碗筷出去之后，楊光躺在床上發呆。小語依偎在他懷里問：“想什么呢？”“沒什么。”“明明就有！”小語有些擔心，或者說是害怕。楊光好像知道小語在想什么，“好，你把耳朵靠過來，我告訴你我在想什么。”小語輕輕的把耳朵湊過去。“小語，我們結婚吧。”“你說什么？”小語愣住了。“我說我們結婚吧！”“真的嗎？”小語的眼淚刷的一下子就掉下來了。“是真的，寶貝，等我們都好起來，我們就結婚。按你說的，去墓地，穿你親手畫得情侶服。”楊光用另一只手摟住了小語。小語就這樣被他摟著，好像時間靜止，只屬于他們兩個。

　　“什么！小語去了！她那樣怎么能亂跑！”隊長在隊里一頓大吼大叫。指導員拍拍隊長的肩膀說：“算了，你還不了解小語那丫頭的個性嗎，她很固執。”“我去醫院看看。”

　　隊長到病房的時候，小語依舊在楊光的懷抱里趴著。隊長就這么靜靜的站著，不愿打擾他們，直到晴兒的一聲“老公。”“媳婦，你也來了。”他轉過身。“恩，我來看看小語，她就那么跑出來了，我不放心，還有她都兩天多沒吃東西了。”小語好像聽到門外的聲音了，輕輕的起來。隊長拉著晴兒走進病房。“小語，先吃點兒東西吧，你都兩天多沒吃東西了。”“晴兒姐，謝謝你！我剛吃過，這個留著晚上吃吧。”“感覺怎么樣？”隊長問楊光。“沒事，離心大老遠的呢。”晴兒看到小語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問小語怎么了。小語說：“我們出去說。”“你別活蹦亂跳的了，自己咋回事自己不知道。”“噢，那就在這兒說吧。”小語調皮的對楊光伸了伸舌頭說：“我們要結婚了。”“真的假的？”晴兒高興的問。“真的。”楊光很沉穩的說道。“太好了！我要當伴娘！”“人家兩個人的事情你跟著湊什么熱鬧。”“誰說是兩個人的事情，是我們整個部隊整個家庭的事，我就要去就要去就要去。”“好好好，去。等你倆都好了，就辦婚禮，我們一定要給你們辦一場最震撼人心的婚禮。”晴兒開心的笑著。“媳婦，幫小語把轉院手續辦一下，讓小語轉到這里來吧。”“是！我這就去辦。”晴兒活蹦亂跳的走了。“唉！你什么人呢！讓你去你這就跑沒影了！好不容易見一次面！”“那還不快去追。”小語大聲說。“啊，那你倆在這兒待著，我先去了。”說完也跑了出去。“他們真幸福。”楊光感嘆道。“有你幸福嗎？”“和我比嘛，還是差了點兒。”楊光說完又從新把小語攬進懷里。“我們從現在開始，不要分開了，好嗎？”“恩，寶貝，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我們分開。”他們兩個就這樣相互依偎著，所有人都不愿打擾他們。

　　可能是因為和楊光在一起的原因吧，小語并沒有影響到身體的恢復，好像還恢復的不錯，小臉也粉嘟嘟的。

　　小語要做植皮手術了，楊光輕輕的吻了小語的額頭說：“別害怕，我在。”小語用力的點了點頭說：“等我回來，我們再也不分開。”手術進行了好久，楊光在病房里抱著隊長哭了，小語天天在他身邊，他不想讓小雨看到自己哭。他知道小語承受的遠遠要比他承受得多的多，既然小語都那么堅定，那么堅強，自己不能在她面前脆弱，自己沒有理由脆弱。因為小語那么堅定的要和自己在一起，那么堅強的承受著這么大的壓力。所以自己不能脆弱，自己必須變得堅強。因為小語需要他照顧，爸媽也需要他照顧。

　　小語從手術室出來了，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可以不用做第二次植皮手術了。小語對楊光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說：“看到沒，我好了，你也要快點好起來兌現你的承諾。”

　　楊光依舊住院天天掛著消炎的吊瓶，而小語也要留院觀察一階段。而隊里也在研究著楊光出院之后給他安排到什么崗位上去，隊長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關系，要給他辦到消防局的后勤倉庫。

　　楊光和小語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出院的那天下著大雪，他們相互攙扶著。大家幫他們把東西送到小語家，楊光用另一只手拉著小語的手說：“跟我走。”“干嘛去？”“傻瓜！當然是去民政局領紅本去呀。”“真的嗎？”“傻瓜！當然是真的。”“我愛你！”“我也愛你！”楊光拒絕了隊長給他的安排，他復員回家了。

　　春天剛剛來的時候，楊光和小語在一個青山秀水的墓地舉行了并不華麗，但是很浪漫的婚禮。隊里的所有人和一些軍屬都來參加了婚禮，他們在婚禮上宣誓“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婚禮沒有禮服，只有小語用顏料畫出的情侶服，上面是一個是身穿軍裝站崗的兵和一排字“總有一個人放棄一切守著保家衛國的誓言。”還有一個身穿婚紗的小女孩兒和一排字寫著“總有一個人愿意在軍裝下為你穿上嫁衣。”婚禮并沒有因為他們穿著簡單的T恤變得不莊嚴，在所有人眼里，這都是一份來之不易的愛情，是一份神圣莊嚴的愛情，他們在誓言與責任中堅守著這份愛情。

　　辦過婚禮，楊光和小語坐上回家的火車。從此，在北方一個小縣城的頭道鎮有了這樣一對普通的小夫妻，他們和普通的農村夫妻一樣過著清貧的日子，但是看似平凡的背后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了這份愛情付出了多少，承擔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