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來的時候,酒精開始發揮作用,趁著酒勁兒,我輕輕地攬過她的肩。她好瘦,我甚至感受到她突兀的鎖骨。
平安夜那晚,肖楠說要為林薇慶祝生日,請了一大票的同學朋友,肖楠把地點定在了Glasty,說也好給蘇憶恩捧場。那天陸想妍也去了,她和林微是同班,大家都去了也不好意思把她一個人晾了。
肖楠定了酒吧最大的包廂,我獨自坐在一個黑暗的角落里,喝了一杯酒,說想什么也沒想什么。有些人來就專門為了吃,從一坐下就開始吃,所以一時間竟沒說話的了,我看出肖楠和林薇臉上有些尷尬。
差不多一半的時候,陸想妍突然揚起那張因喝了點酒就有些泛紅的臉自顧自地說,這個酒吧不是有個歌女特紅的嗎?叫她來為大家唱一首啊。頓時有好幾個都跟著附和起來,對啊對啊,把她叫來,為我們唱一首吧。更有甚者直接跑出去叫了,不一會兒,蘇憶恩就被那人硬生生地拉來了。
那天她穿了吊帶外套一件大衣,粉紅色的,很好看。
陸想妍起身,暈忽忽上下打量著她,眼神中充滿了不懈和鄙視,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蘇宛的女兒啊,大家看看啊,她就是當年叱咤情場的大美女蘇宛的女兒蘇憶恩,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出落得比你母親都妖嬈,誰猜得出還是個學生呢。今天不能掃了大家的興啊,我聽說你媽媽不是唱鄧麗君的歌唱得很好嘛,今天你也唱一首吧。
其他的人也都附和,對,唱一首吧!來一首吧!
小姐對不起,我不會唱她的歌。
陸想妍醉了,沒有了往日的小鳥依人,可能這會兒也顧不上了。她猛一摔酒杯,大聲地說,不行,我今天就是要聽鄧麗君的歌,你要是不給我唱,今天就別想從這里出去!
整個房間頓時充滿了火藥味。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此刻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我起身,端起一杯酒朝那張此刻看起來那么潑辣的臉潑去。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那樣做,我為什么總是看不慣她受欺負,也許吧,我只不過是在和她分享孤單,僅此而已。
江寧,你——為了她你竟然這樣對我!她算什么!難道我連聽她唱首歌都不配嗎?
是的,你不配。
我驚奇為什么此刻我心里如此平靜,我拉起蘇憶恩走出了房間。
晚風吹來的時候我感到臉上一陣一陣火辣辣地痛,腦子里突然涌起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我抓著她的手一直走了好遠的路,直到她說,江寧哥哥,你把我都弄疼了。
我慌張得松開她的手,頓時竟不知道自己的手該往哪里放了,自己心里暗自覺得好笑。
那個女孩是你的同學還是...她好漂亮啊!
哦,她是我同學的朋友的同學。拗著口竟說出了這種遠的不能再遠的關系,仿佛急著想把身上粘的東西甩開似的。
呵呵,哥哥,這個關系好復雜呢。
額......以后少理她就是了。我胡亂地應付著,我送你回家吧?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此刻的臉上少了些許慌亂,多了幾分恬靜。在我看來,這就是同意了吧。
那一晚一路上我們聊了很多。從她的爸爸到媽媽到她自己。也許那樣一個夜晚,并不適合談情說愛,更適合一個恬靜的心靈,抖落平日的面紗,把歲月的辛酸與痛苦悉數給別人看。然后倏地,掩起傷疤,依然活得很輕盈。可是蘇憶恩,當你輕輕揭開你的紗,我卻再也沒有忘記你的痛。
很久遠的故事,依稀還是昨天的樣子。
她的的媽媽蘇宛從小是一個孤兒,在福利院長大。十六七歲就在當地的歌廳酒吧唱歌。因她生的美麗妖嬈,又有甜蜜深情的歌喉,因此在當地是小有名氣的歌手,更是不乏傾慕者和追隨者。她經常出沒于一家名叫大世界的夜總會,甜美的歌聲吸引了很多富豪和老板,大世界也因她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極樂世界。
大世界的老總叫安景天,在當地是赫赫有名的商人。他早年畢業于高校,懷著滿腔的熱血,躊躇滿志的回到家鄉,白手起家,憑著敢闖敢拼的勁兒,幾年之后便在當地的房地產業占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接著,又涉足了其他很多領域,年紀輕輕就事業有成家產萬貫。當初開夜總會只是他一時興起,想不到因為蘇宛他獲得了巨額利潤。因此,他視蘇宛這棵搖錢樹為掌上珍寶,對她疼愛有加。蘇宛更是心儀于他的英俊瀟灑年輕得志。幾年后,兩人結婚了
婚后的幾年,生活還算平靜。安景天不再讓蘇宛出沒于酒吧夜總會等社會場合,安心在家當起了全職太太,生活倒是恩恩愛愛。幾年后,蘇宛為安景天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小公主。安景天更是歡心,將這個小寶貝捧在手心。蘇宛的心里美滋滋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切,幸福安逸的生活,與自己孤單的童年簡直是天上地下,她幸福的都要瘋了,他把這一切都歸功于眼前這個同樣看起來幸福的男人,他不僅是她深愛的丈夫,更是她的恩人,是他改變了她的生活。于是,蘇宛給女兒取名憶恩,寓意永遠要記得于自己有恩的人。
然而,幸福的滋味并沒有持續的太久。
安景天沒有想到蘇宛退出大世界于他來說其實是一個致命的打擊。這個打擊并沒有立竿見影,而是在接下來的幾年里,每況愈下的經營直至波及到了他產業體系的其他方面,他才隱隱感到后怕。
原來,當時蘇宛招引來的客人大都是當地的大商人大富豪,在各個領域都有一定的影響。他們來大世界,安景天就少不了與他們有交情,很多的合作和交流都是在蘇宛的鶯歌燕舞之中進行的。后來,蘇宛回家給安景天做了全職太太,那些富商哪個不是眼紅得不得了又不能說什么,不僅不再去大世界,漸漸地與安景天生意上的交道也很少了。男人其實是群很有趣的動物,他們要是真的吃起醋來那比女人可厲害得多。你安景天自己包攬享有了那么一個讓所有人垂涎的女人,現在還想繼續掙我們的錢,這個算盤打得也太好了吧?于是,他們開始用各種理由搪塞敷衍,甚至把他往絕路上逼。
終于,在一次至關重要的投標會上,對手以壓倒式的優勢把他徹底打垮,這次投標失利危害之嚴重使得他的產業體系幾近癱瘓。安景天頓時就像失寵的嬪妃般,心涼了一大半。
安景天終于意識到,家里的那個紅顏終成了他人生的禍水,此刻心里恨透了這個曾經自己疼愛的女人。再看看現在的她,已經開始人老珠黃了。不管怎樣,內地是無論如何發展不下去了。不久,安景天便攜巨款帶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去了臺灣。除了留給蘇宛女兒外,一分錢也沒有留下。
蘇宛的心死了。她帶著女兒離開了故鄉,離開了那個讓她歡樂又痛苦的地方,來到了這座城市。女兒改姓,名蘇憶恩。
她們的生活沒有依靠,蘇宛不知何時染上了酗酒的惡習,經常是三更半夜回家喝得爛醉,醉了還會對蘇憶恩又打又罵。她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時常出沒在酒吧夜總會,甚至賭場也會出現她的身影。蘇宛雖然不如往日般妖嬈,卻也有中年女人特有的風騷,經常跟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出出入入,生活過得渾渾噩噩。
我知道,媽媽的心已經死了,要不然他完全可以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重新開始生活,可是她已經不在乎什么了。蘇憶恩安靜的說。
說這些的時候我從她的眼睛里沒有看到絲毫的怨恨,而是滿心的憐愛。也許歲月的傷害過去了太久,那些流過的淚和受過的傷早已結成了干疤,她只是在細數過往,除了留下的痕跡,早已與感情無關。
晚風吹來的時候酒精開始在大腦中發揮作用,趁著酒勁兒,我輕輕地攬過她的肩。她好瘦,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突兀的鎖骨。她沒有掙脫,好像在我懷里連呼吸都沒有了。
我什么也沒有說。
沒有什么話能夠讓一個孤單的心靈頓時感到不再孤單。我突然覺得,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和她一樣,同樣無辜地承受了上一輩欠下的債。可是,我和她又不太一樣,她不知道,看似瀟灑實則柔弱的我此刻還要假裝堅強挺起肩膀讓她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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