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最后一次晚餐

　　離婚證終于簽下來了，這是女人盼望已久的事。但是她不覺得有一點兒快樂。此刻，女人的頭腦中一片空白。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和茫然正填充著她那顆脆弱無助的心。

　　男人在房間里收拾東西，樣子像極了一個聽話的學生在完成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今天，他就要搬出這幢房子了。

　　他走出房門時，被她攔住了。

　　“看！我買了這么多的菜，浪費了挺可惜的。”她柔聲地說著。

　　他拿包的手漸漸松動了。

　　飯桌上，倆人頭一次覺察出彼此之間的陌生。他客氣地將倆人都愛吃的菜換到她面前。她也同樣客氣地叫他多吃一點。

　　男人小心地避開女人的目光，那目光中有種讓人琢磨不出的憐疼。都奔三十歲的女人了，還不知道愛惜自己，身子瘦得象一根骨頭，還拼命地減肥。女人哪！

　　女人心神不定地看著眼前這個英俊得令人心動的男人，雖然眼下的他窮了些，可是他有滿腹的才學，日后必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他心地善良，待人誠懇，決非那種花花心腸的男人比得上分毫的。今后，不知哪位有福氣的女孩能嫁給他了。唉！只是為何他偏偏不能容得下自己。

　　一絲扯不清，道不明的愁緒掛上女人的心頭。她再也分辨不出飯菜的滋味如何了。

　　“海海！”女人放下筷子，深情地叫了一聲。

　　男人的腦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當他聽到女人那句溫柔無比的呢喚，頓時神顛魂蕩，此時坐在他對面的女人，不是以往的河東獅子，而是令任何男人見了都會疼愛有加的弱女子。她如怨如泣的眸子似有千言萬語要對人傾訴。

　　男人的心中隱隱地犯痛起來，不知不覺對女人有了一絲負疚感。

　　“海海！”女人又叫了一句。

　　“什么事？”男人腦中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地應著。

　　“我在想，是不是所有的東西只有在失去時才能體會到它的珍貴？”

　　“大概是吧！”他明白她話中的成分，其實這又何曾不是他所想。

　　“要是我們各自都退讓一步，也不至于弄到今天的局面了。”她無限傷感地對他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是啊！退一步海闊天空。”他亦有同感。

　　“可是，我們都沒有給對方退路。”她低低地說著，語氣中含有數不清的幽怨和抱憾。

　　“我們都太固執了，為了各自的原則。”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原則是什么？是永無休止的傷害？”她的語氣中不覺捎帶了譏諷的成份，黯淡的眼中瞬間射出仇恨的火花。

　　“也許，我們都錯了，有時，堅持原則的確是一種相互的傷害。”他本來想多解釋幾句，又恐惹出她的脾氣。

　　“你知道嗎？每次和你吵完之后，我都覺得自己輸了，而且輸得好慘，好慘！我不甘心啊！”女人這時候道出了心里話。

　　“這是你每次都想贏我理由？”女人的話讓男人震驚。

　　“也許吧！很多時候，我也控制不了自己。我從小就要強，你對外人一直很謙讓，為什么卻不肯對自己的老婆多讓著點？”在這個問題上，女人始終猜不透男人的心。

　　“其實，我一直都是在讓著你的，只是你沒有覺察到而已。有時候，我也好壓抑，好郁悶的……”

　　“于是，你想找個人來渲泄，就拿自己的老婆作突破口？”女人打斷男人的話，她覺得他的理由好荒唐。對別人可以一忍再忍，而對老婆卻不能。

　　“我們別談這些好不好？”他嗅出她話中的火藥味，盡量溫和地說。

　　女人怔怔地望著他，每當她欲一吐為快之時，他總是借故轉換話題，這使她憋著一肚子的難受無從發泄，這一點，女人最不能容忍。

　　“你知道嗎？我恨你！恨——你！”好半天，女人才擠出一句話，淚水也隨之流了出來。

　　男人看著滿桌沒怎么動筷子地菜肴，見女人淚流滿面的樣子，再也沒有心思坐下去了。他站起身來，拖著行李走出了這個曾經的家。

　　身后傳來她撕心裂肺般的哭聲和碗筷墜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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