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人,久仰了,一路勞頓,請先進來歇息,稍候本縣在悅君樓為孔大人接風洗塵。”
“蕭府憲客氣了,昭淇此番去雅安,路過大人地盤,不敢煩勞蕭大人啊!”
“昭淇啊!你客氣了,在下略備薄酒,只想與昭淇兄弟喝個痛快啊!”
“看來是盛情難卻了,那就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才是爽快嘛!那就請昭淇兄弟隨我前去悅君樓。”
李天王拿下了名山,和離名山相距四十里的雅安形成了烽火相望之勢,雅安知縣何小塘緊急商議守關防河的大事,又稟報了總督府,此時的總督府早已是顧頭不顧尾,就近的派了天全縣的吏目孔昭淇前往增援雅安。孔吏目路過雅州,就被等候多時的雅州府憲蕭時馨給接待了。
兩人進了悅君樓樓上的雅間,桌上早已擺上酒菜,三杯酒下肚,孔吏目便生感慨。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如今這世道更是艱難吶!”
“蜀道行人少,豈知天府名。”
“哈哈,妙哉!這么大好的河山,我得把路過的地方好好的領略了。”
“辛苦你了,昭淇,能把艱難的征途當作風景來欣賞的,是何等的胸懷啊!這格局敝人是無法達到的了,慚愧啊!”
“誒,蕭府憲過謙了。”兩人都由衷的欽佩對方,只恨相識太晚。
“蕭府憲此番盛情,恐怕是有事要相告昭淇吧,何不直言道來呢!”
“呵呵,明察秋毫,實乃高人吶!知我者,昭淇也,敝人是有事相求昭淇,還請不要推辭。”
“我早料到了。”
“昭淇啊!那我就直說了,昭淇此番是去援助雅安,那雅安雖離賊營尚近,但雅安城防堅固,又有鄉勇、團勇駐守,尚且守得住;我雅州無城防工事,能使喚的兵勇不足一百,令時馨心生不安啊!” 蕭時馨邊說邊搖頭,很是無奈的樣子。
“蕭府憲此意是?”
“在下有個不請之情,想請昭淇留在雅州,與時馨共守雅州呢!”
“這,雅安那邊不便交差啊!”
“這好說,眼下到處有賊人擾竄,就說你部路過雅州時,恰逢大股賊人擾襲雅州,現阻賊人于金雞關,如金雞關失守,雅州將淪陷,故不能開拔前往雅安。”
“哪能糊弄過去嗎?”
“昭淇啊!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看看這個。” 蕭府憲從袖筒里拿處早已擬好的檄文,遞給了孔吏目。
“這合適嗎?”
“放心吧,還有你部在雅州的花費,我這里會如數調撥。” 蕭府憲又掏處一張銀票,“這里是區區五千兩銀票,請昭淇笑納。”
“蕭府憲客氣了,既然蕭大人這般安排,昭淇就隨蕭大人共事了。”孔吏目接過銀票,滿臉堆笑的答應了蕭府憲的請求。
“昭淇就是爽快耿直,蕭某雅州的百姓謝謝你了。”
“守土是我等之責,理當全力以赴,請蕭大人吩咐。”
“金雞關乃是雅州門戶,我想請昭淇駐守金雞關。”
“好說,好說,我部即刻前往。”
朝堂上軍機大臣們依舊在交頭接耳的談論著四川戰事,恭親王似乎想著心事,沉默著,大臣們已沒注意到恭親王未參與到這場談論之中。
咸豐皇帝在龍椅上咳嗽了幾聲,大臣們這才注意到皇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到了朝堂,都暗自納悶兒,怪了,今日皇上上朝,不聲不響的就坐在了龍椅上,那平時吆五喝六的太監公公也沒跟班兒上朝,他們都在揣測,皇上今日肯定是不高興,待會兒上諫進言可得小心了。
皇上見大臣們都停止了議論,悄無聲息的等待著,這才發話了,“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大臣們都把眼光看在了恭親王身上,恭親王見大臣們都不敢說話,又都看著自己,心里著實的難過。
皇上對國家大事心灰意冷,不奮發,不圖強,如今大臣們都不敢直言進諫,真是天下最大的悲哀啊!可苦了的還是黎民百姓。
恭親王想到這些,心里如陣陣的刀絞。
“本王有事上奏。”
“呵呵,恭親王,你有何事要奏啊?你說吧!”
“如今國家災難重重,大清子民不能安居樂業,今**堂上的各位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爾等都應自感慚愧,大清的基業不能砸在吾輩之手啊!”
“恭親王,難道你想要朕御駕親征,討賊逐強嗎?”皇上聽到恭親王略帶責備的話,龍顏有些不悅。
大臣們都摒住呼吸,不敢言語。
“本王沒有要皇上御駕親征的意思,西方列強侵我大清,已經讓大清兵潰馬乏了,可賊逆還趁亂擾民,掠奪財物,侵占城池、財賦之地,實大清不幸啊!”恭親王哀嘆的口吻說道,這番話說得咸豐皇帝沉默了
“各位同僚,爾等都應該知曉了四川戰事吧,本王也知曉一些,李、藍二逆竟已經占領了兩座鹽井,那鹽井可是四川之根本吶!朝廷養兵大多都依靠鹽井的稅賦,眼下鹽工們又都跟隨了賊人,這一切難道是總督府的力量薄弱了嗎?爾等倒是說說看,都給皇上提出一些參考方案,以待布置應對賊人的策略,都說說。”恭親王不管皇上愛不愛聽了,慫恿大臣們談論四川方面的戰事。
恭親王這一說,倒也壯了大臣們的膽,軍機處的穆蔭,匡源,杜翰和焦祐瀛都先后遞上了奏折,力挺恭親王,這也是在情理中的事,恭親王是軍機處的頭兒,做下官的也得幫頭兒爭爭面子,再說這也是為國為民,料想皇上也不會責怪。
大臣們表面上都是忠于咸豐皇帝的,但恭親王爺在這些大臣的心中也是很重要的,不是因為恭親王是咸豐皇帝的弟弟,大臣們才這般抬舉他,這些年,恭親王對國家社稷可謂是盡心盡力,忠直不阿,替皇上和入侵中華的西方列強談判,處理大清的內憂外患就沒少過恭親王。面對千瘡百孔的中國,恭親王何嘗不想盡自己畢生之力來挽救,那些忠直的大臣們敬重恭親王爺,更想替他出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
“皇上,四川如今的局面致我們于被動,實屬朝廷的恥辱,總督府也難辭其咎,下官認為,總督曾望顏是上負了皇恩,下負了黎民的期望吶!”
皇上不等穆蔭話落,便說道:“穆蔭,你是要彈劾曾望顏了。”
“皇上,曾大人任四川總督期間,剿賊無功,屢丟城池,如今竟將賊人占去的城池不顧,兵力幾乎全部撤回成都,困守孤城。鎮壓賊人不力,倒長了賊人威風,下官之見,應當撤了曾望顏的總督之職,另署總督人選。”
“皇上,穆大人說的是啊!依我等之見,四川不能再讓此人鎮守了。” 匡源,杜翰和焦祐瀛等人都痛苦流涕的向皇上哭訴,極力彈劾曾望顏。
皇上盯著肅順說道:“肅順,你怎么不說話啊,你不是要保曾望顏吧?”
“皇上,臣不敢,臣也有此略見。”肅順可是皇上的得力助手,一向忠心耿耿,但凡大事,皇上都會聽聽肅順的意見,這肅順都看不下去,曾望顏確實也不能再勝任總督之職了。
咸豐皇帝心里知道這幫大臣是鐵了心的要彈劾曾望顏了,這曾望顏也太不中用了,皇上心里想著,你們不就是想讓他不再署理四川軍務嘛,那就把他革職查辦,另找總督的合適人選嘛,曾望顏才丟了四川幾座城池你們就看不慣了,那我大清都割出六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賠償沙俄了,你們是不是要把這筆賬算在朕的頭上呢?
咸豐皇帝在心里想了,但終歸沒說出口。
“各位卿家,朕準奏了,革了曾望顏總督一職,進京留軍機處處理,對四川總督的人選就讓駐守**的崇實暫代署理,這樣處理如何啊?”
“皇上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臣們都跪在堂上叩謝皇上。
“都起來吧!既然各位卿家都對四川軍務如此關心,那就說說你們了解的軍情吧!暢所欲言,說錯了朕也不責怪各位卿家。”皇上這話一出,軍機處幾位大臣便將四川戰事都逐一的說了,唯一遺漏的可能就是總督曾望顏及四川官員們不敢上報到京的,或者說是曾望顏等人不敢言及的戰況。
“這肖啟疆部到達四川之事,曾國藩上奏說了。茂林的部下軍紀敗壞之事朕倒是此時才知,確實有這事嗎?”皇上說的茂林就是肖啟疆的部下陶茂林。
這陶茂林跟隨肖啟疆率湘軍入川鎮壓義軍,一路上搶掠、殺戮,軍紀極壞,更甚于殺良冒功,橫行無忌。沿途百姓可是遭了大殃,恨透了湘軍,冠之真正賊人,人聞楚語,便謂肖兵,如逢宿怨,躲之不及。
日積月累的怨恨肯定有爆發的時候,和湘軍積怨已深的百姓便也擇機干了些騷擾之事。
百姓常聚數十的隊伍扮做樵夫,偵探湘軍,如若遇到湘軍中小股的采樵士兵,則誅而殺之,見湘軍眾多時則逃避,鬧得湘軍都不敢走出大賬五里閥樵。
諾大的四川,是不會因為多了一支湘軍,而阻止李永和、藍朝鼎的義軍迅速發展的,更不會改變雙方的斗爭態勢的。
皇上得到的答復是肯定的,大臣們不會偏袒,因為他們都寄予了湘軍厚望,都希望湘軍能在四川大捷,鎮壓住反清的義軍。
藍大帥來不及先稟報李天王,再說李天王也說過,藍大帥率領的隊伍是勇悍之師,軍事上由藍大帥自己決策,趁湘軍未有大舉動之時,不如先壯大自己力量,多拿城池。
藍大帥指著地圖,分析了當前的態勢,命張弟才率領周紹勇、朱國遷、何國梁、何興順、彭紹福各部,轉戰于井研、富順、隆昌、永川一帶,主要打擊當地的地主武裝,直逼重慶府。另一路藍大帥親自率領,擾擊成都府附近州縣。
藍大帥本想攻打下離成都府只百里的崇慶州,可武器彈藥匱乏,和張弟才部相距甚遠,不能回援助攻,這孤軍深入,實屬兵法中的大忌。遂消了攻打崇慶州的想法。
二帥主藍朝柱一聽大哥要取消攻打崇慶州的計劃,很是大為惱火,跑到大帥賬里和大哥爭得面紅耳赤。
“大哥,放著這崇慶州不打,是何用意,難道怕了綠營不成。”
“二弟有所不知啊!”
“崇慶州離成都相距百里,我們打下了崇慶,那成都援軍一時半會兒也馳援不了,藍大帥,我看是你這當大帥的膽小怕事了,義軍剛舉事之初,你是勇猛異常,殺敵當前的好漢,現在倒學會貪生怕死了。”
“混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粗野之人,是沒吃過虧、上過當。”
“呵呵,我看是被我言中了,你找理由開脫罷了。”
“我藍朝鼎不打愚昧無知的仗,如今孤軍深入,糧草匱乏,就憑何崇政從上海買回來的調撥給我的那五門大炮,想拿下崇慶?那大炮還還要彈藥喂飽它呢!彈藥呢?你能給我弄來嗎?在這里信口開河,大放厥詞。”
“那也不能眼睜睜的放了這塊肥肉不去吃吧!”
“我現在就不想吃這塊肉,我不能用順天軍兄弟的生命去換這塊不屬于我們的肉,我們還不是吃得了的時候。”
“肖啟江和崇實現在正在鬧矛盾,料想他們都在爭奪擁兵大權,此時是好時機啊!大哥。”
“廢話,兵法有云:‘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 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不讀書怎么去帶兵打仗啊!你這爛泥何時能糊弄到墻壁上啊?”藍大帥有些憤怒,責罵起二弟來。
“我告訴你吧!打仗是靠智謀的,有的道路可以不走,有的敵軍可以不打,有的城邑可以不攻,有的土地可以不爭。這崇慶我是決意不會要了。”
“大哥,你咋就舍得這一塊上好的肥肉從嘴上溜走啊!”二帥主不明白大哥的用意,也沒看透義軍和綠營官兵雙方的力量懸殊,藍大帥是看到了的,如今綠營有湘軍援助,已如虎添翼,表面上新任總督完顏崇實雖和肖啟江不和,但戰爭不是兒戲,雙方都不會各自為政,他們還是要顧及國家大事的,真要鬧出點事,惱怒了皇上,他們是吃罪不起的。
“我們如果去打崇慶,那綠營和湘軍就會調集力量增援,我不做折本的買賣。回去召集弟兄們,咱們向西南轉移,攻打雅安。”藍大帥揮揮手,示意二弟快去。
藍朝柱見大哥是決意不打崇慶了,有些不快,哼了一聲,轉身走出大帳。
藍大帥得知孔吏目駐守金雞關,命四弟帶了五百義軍試圖叩關,豈不知孔吏目裝備良好,兵勇善戰,雙方酣戰了三、四個時辰,擊斃了孔吏目手下勇目李順有、萬德猷,在守關清軍強烈的炮火攻擊下,四帥主不得不撤退下來。
孔吏目見此戰告捷,義軍敗走,便下令追擊,義軍只得慌亂逃離,連營帳都來不及撤了。清軍殺到,見義軍逃離,憤慨的把義軍棄下的營帳一把火給燒了。
孔吏目有了戰果,暗自得意,笑其他營的清軍是貪生怕死、不敢迎擊。這賊逆也沒什么可怕,還不是敗在我孔某的手上。
四帥主跪在藍大帥面前,繃著鐵青的臉,也不言語,只等著大哥責備。
“四弟啊!兵書有云,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亦云,哀兵必勝。我敢斷言,明日你部作戰將是勇猛異常,命你部任先鋒如何啊!”
“大帥說話算話啊!我部要是擒不了孔清妖,我拿腦袋向大帥交代。”
“大哥何時騙過四弟了,快起來,你得先回去,告訴兄弟們,明天就是找孔清妖報仇的時候,今晚都給我把精神勁兒養足了。”
“遵命,大帥放心,我馬上交代兄弟們。”
“去吧!”
次日黎明,藍大帥命二弟、四弟、藍朝碧、九弟、老幺五將,各率五百軍士,分五路并進;四帥主所率部隊任攻敵先鋒,義軍到金雞崖后,循巖而轉,迂回包抄,一定要將金雞關蕩平。
藍大帥的戰術確實奏效,五路義軍將孔軍完全控制了,孔吏目也成了甕中之鱉。
孔吏目發現時,義軍已經急攻上來,這次輪不到孔吏目得意了,四面埋伏,致使孔軍腹背受敵,連逃遁的機會都沒有了。
孔吏目大叫著命清勇迎擊義軍,可義軍卻拼了命的兇猛,有的清勇也顧不得應戰,趁機逃走了不少。
孔吏目見大勢已去,只可惜那蕭府憲送的銀子沒命再花了。孔吏目將短槍指向了自己的心口,扣動了扳機,將這條命留在了金雞關的山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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