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快吃吧，到了人家就啥都吃不上啦！

　　茉莉和蘋果逃也似的奔出了裘家，裘建磊跟過來，見兩人這副樣子，很不高興，一路拉長著臉，“你咋見我爹都沒個笑模樣？”

　　茉莉不痛快地說，“沒有，我這幾天正吐的厲害，頭暈，心里也不痛快?！?/p>

　　裘建磊更不高興了，“早知道你這副死樣子，你別來呀，來了讓我爹心里也不痛快。我爹為了你來，都把家里的雞殺了給你燉了。”

　　茉莉嘴茬子一直不利落，聽了這話，便不再言語。

　　蘋果看見茉莉這副唯唯諾諾的軟弱樣子就心急，便頂撞道，“你當我倆愿意來？還不是因為過節了得來看看你爹，不能缺了禮數！你還挑理了！”

　　裘建磊說，“你們為了禮數，我爹做的也不差呀，把家里的雞都殺了給你倆燉了！”

　　蘋果冷笑，“就你家這樣，連個院墻都沒有，還養雞？你說殺了只雞，那它的兄弟姐妹我咋沒見著？難不成這雞是你爹的獨生子？要這樣的話，那可比你們哥四個還金貴！”

　　裘建磊被激怒了，“你這是咋說話呢？你咋說話呢？你說我爹下了雞？有你這么說話的么？”

　　茉莉害怕了，搖著蘋果的胳膊，小聲說，“咱快點走吧，別跟他吵吵了?！?/p>

　　蘋果也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分，見裘建磊像一只大公雞一樣，臉紅脖子粗，連頭發都炸起來了，心里也有點打怵，就任由茉莉拉著走了。

　　身后，裘建磊很不爺們的大喊，“你們自己走吧！我不送你倆了！”

　　倆人心情低落，默默地往家走。茉莉難過地說，“妹啊，他騙了我了。他跟我說他家里是村里數一數二的富戶，不愁吃不愁喝，日子比咱家不知道要好過到哪里去。我真傻，我都信他了，這以后的日子可咋過，我一想到在他家那炕上生娃娃，娃娃臟的跟他爹一樣，我頭都大了?！?/p>

　　蘋果安慰道，“姐啊，也不全賴你，誰讓咱家日子一直過的緊巴，從小也沒見過世面，一聽有人瞎咧咧，可不就稀里糊涂的信了。咱家要是日子寬裕呢，也就不會讓人三言兩語就蒙了心了?！?/p>

　　茉莉嘆道，“命，這就是命啊，我就是窮窩里生窮窩里長的草雞，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真是異想天開，這不，報應就來了！”

　　蘋果心里一陣難過，抬起手來撫了撫茉莉的肩膀，兩人再也無話，沉默的走回家中。

　　王芬芳和李大奎已經點火做飯了，姐倆還沒進門就聞見一股子肉香。蘋果納悶，“這才三點鐘，咋的就開始做飯了？”

　　王芬芳絮絮叨叨的說，“這不是過節了嗎，你爹說晚上家里人吃頓團圓飯，讓我燉了只雞，臥了個肘子。”

　　蘋果嘿嘿一笑，“我們中午也吃的燉雞?！?/p>

　　王芬芳開心的笑了，“那裘老爺子還挺會辦事哩，知道媳婦登門，還能特意燉只雞。我就說嘛，人家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你爹非得說你倆在那兒吃不上喝不上，讓我去商店里買了雞和肘子。”

　　蘋果笑道，“就是呀，裘老爺子對我們可好著哩，知道我們要去，把他家的獨生小雞都給燉了，臨走還要死要活的非給茉莉50塊錢，茉莉不要，老頭兒都快哭了，說要是不拿這錢，他就死在我們面前?！?/p>

　　王芬芳大驚，“哎呀呀，人家能這樣對你們？哎呀呀，他爹，你看你看，這怎么過意的去……”

　　李大奎被王芬芳給氣的笑了，他指著王芬芳說，“你這個老婆子，腦袋簡單的一根筋一樣。你這輩子要是沒了我，指不定會被賣到哪里。人家說啥你都信，就算說外面下黑雪，你也信的妥妥的，吃那么多糧食，都是前門進后門出，從你腸子里走一圈兒就做了糞，你就是不長心。”

　　在李大奎多年的不懈錘煉下，王芬芳早已認識到自己一根筋的事實，她見茉莉和蘋果都在哈哈笑，立刻意識到自己上當了，趕忙罵道，“死丫頭，和你爹一起騙我，哎呀呀，都知道你娘腦子不靈光，還作弄我！”

　　蘋果哈哈笑著，“他爹真是鬼精鬼精的，從集上買了只雞燉了，還愣說是他家養的。嘴上把我們哄的歡，都讓他幾個餓狼兒子吃了不說，還把我們惡心的夠嗆。我看他家，也就是茅房里養了幾頭豬，其他的帶肉的都留不下?！?/p>

　　李大奎收住了笑聲，嘆了口氣，說，“就沖他爹那副死相兒，他家要是能大大方方待你們，我就把我眼珠子摳出來。唉，今天過節，咱們就不提他家了，省的鬧心。茉莉，這是你在家過的最后一個中秋啦，咱家過的再緊巴，也得吃頓好的，一家人一起熱鬧熱鬧?！?/p>

　　茉莉本來笑的也挺開心，聽見父親這番話，實在是窩心，眼圈又紅了。

　　晚上，李海鵬，李海亮全都回來了，除了李娟娟，一家人算是團員了。隆重的一桌子菜讓所有人的心里升騰起莫名的悲壯感，想到茉莉馬上就是人家的人了，大伙兒都吃的沒滋沒味的。

　　王芬芳不停的給茉莉夾菜，“閨女呀，多吃點，你現在正是要營養的時候呢，可不能委屈著呀?！避岳蛲肜锒训脻M滿的，嘴里也塞的滿滿的，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鼻子一抽一抽的，一邊吃一邊哭。

　　見空氣實在壓抑，蘋果為了活躍一下氣氛，故意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堆到茉莉碗里的小山上，夸張地說，“姐呀，快吃吧！到了人家這就吃不上啦！”

　　結果李海亮也跟著效仿，他也夾起一塊肘子皮，堆到茉莉碗里，“妹呀，快吃吧！到了人家這個也吃不上啦！”

　　李海鵬自然是不甘落后，為了表示和前兩位的不同，他夾起一筷子豆角，扔到茉莉碗里，“你快吃吧！等你到了人家，連豆角都吃不上啦！”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茉莉看了看堆在自己面前的吃食，悲戚的想到，自己嫁到裘建磊那個窮家，別說燉雞和燉肘子，就算燉豆角，白饅頭恐怕也是吃不上了，自己以后可有的受了，這日子可怎么過呀，這還沒開始呢，自己就已經膩味透了。想到這里，心里堵得不行，飯也吃不下去了，嗚嗚嗚哭起來了。

　　暴躁的李大奎表現出了讓人出乎意料的溫情，他嘆著氣說，“娃娃受罪呀。讓她痛痛快快地哭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