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爆炸

　　何逸清女士的葬禮在一處依山傍水的公墓地舉行，前來大都是地方上各界民主人士，市、鎮政府官員以及黎何兩家親屬們。禮儀由統戰部負責人主持，四周有解放軍警戒，史濟民的便衣警察散布其間。這是個陰霾微雨的天氣，眾人肅然佇立，心頭縈繞著對逝者的哀思。禮畢，楊峻抬頭瞻顧，忽想著倘若人死真有靈魂，誰肯飛凌死亡的高度，卻拋下這等讓親人痛心哀傷的追念。

　　送葬的人開始漸漸離去，楊峻正欲轉身，突爾有支槍管頂在了他的肩背，一個女人的聲音緊貼在他耳邊輕輕響起，“不許聲張，你跟我走。”

　　這聲音雖已有些蒼老，還是熟悉得讓楊峻心顫。“是你嗎？米娜，我一直想找到你，好好跟你談談…..。”楊峻壓低音量道。

　　“少費話，老老實實跟著走。”那聲音道。楊峻背后槍管頂得更緊了。

　　楊峻依言緩動，真想著如何脫身，突然一個人撞到他身上，楊峻趁勢就地一滾。

　　“對不起，對不起。”和楊峻滾在一起的小王忙扶起他道，“楊局長，是阿娥，是阿娥推我的。”

　　楊峻忙將小王拉到身后，掏出手槍警戒張望，已不見那女人的身影。史濟民帶著幾個便衣趕過來，“怎么啦？老楊。”

　　楊峻急忙起身朝他們擺一下手，“快趴下！”此時兩聲槍響，那個在黎宅干活的勤雜工不知何時已來到身邊擋在了楊峻面前，楊峻扶住中槍倒下的便衣勤雜工，小王和幾個便衣警察立刻朝槍響的方向追了過去。

　　楊峻背起受傷的便衣警察，把他扶上老吉普，楊峻正要上車被史濟民攔住，“讓他們送傷員去醫院。”

　　史濟民叫兩個便衣警察送傷員去醫院，“先去就近醫院進行搶救，我這里會與廣州聯系，讓他們派救護車過來。”

　　老吉普急駛而去，楊峻轉身要走，史濟民一把抓住他，“你要去哪里？”

　　“必須即刻扣住那個叫阿娥的姑娘。”楊峻道。

　　“你不要亂走，必須跟在我身邊。”史濟民不客氣地道。

　　“我去，我去抓阿娥。”小王道。去追槍手的人已都回來，他們沒有收獲。

　　楊峻拍拍他肩膀道：“好吧，你帶幾個人去。把她扣押起來，好生對待。我們隨后就到。”

　　小王帶著幾個人飛跑而去。楊峻和史濟民趕上黎仲慈等人寬慰他們，等那些人離開。曾明拉了一下楊峻，“怎么樣？沒傷著吧。”

　　沒待楊峻開言，史濟民道：“老曾，我把他交給你了。另外，你給廣州的李洪杰打個電話，讓他給派輛救護車來，我們這里有重傷員。”

　　史濟民說完就走了，作為市公安局局長，他有太多的事要做。要保障黎仲慈先生的絕對安全，要在當地全面排查可疑人員，這些他都要安排。

　　楊峻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下，曾明蹙緊了雙眉，“你能肯定適才用槍夾持你的是米娜？”

　　楊峻點點首，“我可以肯定，沒想到出手相救的卻是那個小姑娘阿娥。走，我們去會會這個阿娥。”

　　他們在黎府里的一個小房間見到了阿娥，還是那樣她沒有一點恐慌，只是望著他們抿嘴而笑。楊峻和曾明坐下，讓阿娥也坐下。楊峻笑道：“阿娥，謝謝你剛才救了我。”阿娥扭了扭身子，低笑道：“我才沒有呢。”

　　“你既然幫了我，再請你幫我們了解你們這個組織的情況。”楊峻微笑道。

　　阿娥遲疑一會兒，道：“我才不會背叛組織呢，只是他們害死了我的姑媽，又讓我做這做那，盡是害人的事，所以我不想干了。”

　　“你們跟我來。”阿娥朝楊峻他們擺了一下手，就朝門外走去。楊峻示意那些想攔阻她的哨兵讓道，他們跟阿娥來到她的房間。阿娥從梳妝臺的暗層里掏出兩個小錦盒，與楊峻他們先前見過的一模一樣。

　　阿娥把那兩個小錦盒伸到楊峻和曾明面前，他倆沒有接。曾明道：“你把它打開吧。”阿娥靈巧地擺弄小錦盒，不多時，小錦盒一層層開啟，在最底層有張小紙條。阿娥取出紙條給了楊峻。

　　楊峻展開紙條一笑，遞給了曾明。“殺死或毒死楊峻。”曾明怒道，“這幫東西。”

　　楊峻接過阿娥從另一個小錦盒里取出的小紙條，他展開念道：“設法活捉楊峻。”曾明拿著紙條問阿娥，“他們怎么給你下了兩個指令？”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照辦就是了。”阿娥有點好奇地望望楊峻，“你怎么得罪他們了？他們要你死，你很難逃脫的。”

　　“剛才你不是幫了我一次嗎？”楊峻笑道。

　　“沒用的，你躲得了一次，躲不了幾次、幾十次。”阿娥有點悲哀地望著楊峻道。仿佛楊峻已經是死人了。

　　楊峻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腮，“放心，我沒那么容易死的。”

　　遂后，阿娥詳細講了她所知道的組織活動情況和聯絡的一些方法。那小錦盒是敵特蝙蝠小組成員互相認證的信物，也是聯絡傳遞信息的工具。但阿娥屬于最底層次的敵特人員，提供的情報有價值的不很多，但若順藤摸瓜還是能抓獲一些低層次的小特務。楊峻讓小王把阿娥送到史濟民局長那里去，她對史局長正在部署的行動或許會有很大的幫助。

　　小王很高興阿娥有戴罪立功的機會，興沖沖帶著阿娥和幾個便衣警察一起走了。

　　曾明用電話與市衛生局局長李洪杰聯系了救護車事宜后，跟楊峻商量即刻回廣州去，那里有更多的事需要他去做。楊峻同意跟他一起回去，他知道還有一樁事讓曾明不放心，劉泉益副主任已從上海回來，那人身上有太多的玄疑怎能讓他操控交易中心的事務。楊峻用電話跟史濟民知會后，就坐上剛送傷病員回來的老吉普自己駕駛著跟曾明一起回廣州。

　　回到廣州不多時，王曉東也回到市局。他說是史局長讓他回來的，說要緊跟著楊峻做好搭檔。小王沒有說出的是，史局長要他保護楊峻局長的安全，絕不能讓他單獨冒險。楊峻當然明白史濟民的好意，也知道多說無益，順其自然吧。

　　午餐剛過，楊峻坐在專案組的辦公室看材料。曾明進來笑道：“老楊，你看我帶誰來了？”

　　他移開一步道：“這位就是市外貿局的副主任劉泉益同志。”

　　楊峻心一驚，忙把曾明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朝來者微笑道：“久違了，姜波。姜師傅……。”

　　被稱為姜波的劉泉益已經掏出手槍對準了楊峻。他冷笑道：“柳瓦亞，我早就想著有這么一天讓你死在我的手里。告訴你，若不是小姐再三阻攔，你早就死了。這次，小姐也無法阻攔我們對你下達的必殺令，你破壞了我們太多的計劃，讓我們損失慘重。你就認命吧。”

　　槍響了，楊峻沒有倒下，姜波卻被擊中手腕，手槍跌落一旁。小王和幾個便衣警察沖進來摁住了那個姓姜的。

　　“你說的那個小姐是否叫米娜，她現在何處？”曾明問道。

　　“她住的地方很隱秘，你們是抓不住她的。”姜波笑道。小王用手銬把他銬住，推他在椅子上坐下。果然我的蹤跡一直被他們掌握著，楊峻暗忖道。

　　突然楊峻緊張起來，“你去上海都做了什麼？”

　　姜波連連點首，“哈，你總算想起來了。上海興元里的一個老太太，某一天突然煤氣中毒死亡有什麼稀奇的。”

　　楊峻臉色蒼白，他每年要去探望的劉慧芬母親就是住在上海興元里。楊峻急忙走出去到隔壁辦公室打出一個電話，過了片刻回電過來，楊峻拿起電話筒接聽，隨后他撲倒在辦公桌上把臉埋在胳膊肘上無聲地泣噓。曾明進來，佇望著他，默然無語。

　　少頃，楊峻接過曾明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臉，哽咽著道：“他們連八旬的老太太也不放過，是我連累了她老人家。”

　　曾明按撫著他的肩背道：“這怎能怪你？只有把那些隱藏的敵特都抓起來，老百姓才有安穩日子過。”

　　逾后幾次提審姜波，無法從他那里獲得敵特組織一點情況。但他對何逸清女士之死供認不諱。是他在宴席上趁人不備，用凌空飛彈的方式，將氫化銨鉀小藥丸飛撣入何逸清口里，由于他的使力巧而狠，小藥丸入口即散開，何逸清女士不及將其吐出藥性就已發作。何逸清也是敵特蝙蝠小組成員，由于她隨黎仲慈回國，在各種場合大講愛國親共的言論，敵特組織認為她已背叛，便下了對其的必殺令。

　　“那個真正的劉泉益，你們把他怎么樣了？”楊峻問道。他在劉泉益檔案里看到過真正劉泉益的照片，姜波與劉泉益外貌極其相似，但照片里的劉泉益溫敦仁慈，而姜波富態的相面里透著股精悍之氣。

　　姜波對此亦是供認不諱，解放前夕我黨地下工作者劉泉益，在武漢被捕后被關押到重慶歌樂山下集中營，不久就死于敵人魔窟的酷刑之下。姜波以劉泉益的身份潛伏了下來，又利用劉泉益在經貿界的聲望逐步升置外貿局高官的級別。

　　數日后，史濟民回到廣州市局，他在汕邨鎮組織的抓捕行動亦頗有收獲，在阿娥配合下破獲幾處敵特聯絡點，抓了幾個基層小特務。據那些被抓特務交代，敵特蝙蝠特別行動小組最初集結培訓地點是在重慶的某個地方。

　　史濟民和楊峻召集專案組開會，作出兩個決定。一是何逸清女士死亡之案已告破，專案組將材料整理歸集，并寫成報告上報周總理。二是楊峻回重慶繼續偵查敵特蝙蝠小組的蹤跡，王曉東將隨之前去，以便廣州和重慶公安工作的聯絡。楊峻提請市局繼續加強廣交會的警戒，確保那里的安全。史濟民鄭重答應。

　　會后，楊峻給曾明打電話告知要回重慶的訊息。不多時，曾明就趕過來與楊峻相聚。史濟民把這幾天的破案情況給曾明講述一遍，曾明亦感到敵情嚴重不好提留請楊峻逛廣州之事。“你準備何時動身？”曾明道。

　　“明天就走。”楊峻伸出手笑道。“我們就此告辭吧，你和老史都不要來送了。”

　　曾明緊緊握住了他的手，“那就夜晚走吧，這樣安全些。”

　　“不，我明天白天就坐老吉普大大方方地走。”楊峻微笑道。

　　史濟民驚道：“你想把敵特力量從廣州移開？”

　　楊峻苦笑笑，“敵特蝙蝠行動小組已對我下了必殺令，我走只能帶走部分敵特注意力，廣交會的安全還靠你們共同加倍警惕。”

　　史濟民握緊楊峻手道：“你自己千萬保重，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盡管來電告知，我們一定盡力協助。”

　　三人又對敵特蝙蝠行動小組可能進行的活動作了分析和研判直至夜幕降臨。

　　上午九時，廣州軍用機場。曾明和史濟民還是趕來給楊峻送行，史濟民把阿娥也帶來，他告訴楊峻阿娥曾在蝙蝠小組訓練班待過，對重慶偵查敵特行蹤會有幫助。楊峻跟曾明和史濟民握手告別，然后帶上王曉東和阿娥登上軍用飛機直趨重慶。

　　傍晚，重慶軍用機場。楊峻三人下了飛機，前來接機的有四川省公安廳正副廳長、重慶市公安局代理局長馬新、市局刑偵科科長林立飆，還有兩個楊峻覺得面生的警員。楊峻與兩位廳長握手，又與馬新和林立飆握手。廳長把那兩個楊峻還不認識的警員招過來，介紹道：“沈亮、段司生，他們是從省廳調撥過來今后歸你領導，參與偵破敵特蝙蝠特別行動小組的工作。”

　　楊峻與沈亮和段司生握手。然后，眾人紛紛上車離開人跡稀少的軍用機場，向重慶城區駛去。當日，在重慶公安局偵破敵特“蝙蝠”的專案組成立，組長就是由重慶市公安局局長楊峻擔任，成員是省廳的沈亮、段司生，市局的馬新、林立飆，還有就是從廣州借調來的王曉東。

　　送走省廳的兩位廳長，楊峻就召集專案組研究部署偵破工作。逾日，楊峻、林立飆和小王、阿娥這一路人馬來到沙坪壩西南處一民宅，據阿娥指認，這里原是敵特訓練“蝙蝠”組成員的地方。這是一座被主人廢棄房屋，由于太過破損，政府還沒有接手修繕。楊峻他們進去勘察，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

　　回到市局，稍后其他人馬也到了，都沒有收獲。入夜，楊峻回到他新興里的住處。許久不住人，屋里到處蒙上了灰塵。他胡亂收拾一下就躺到床上，棉被的一股霉味真讓人受不了。他拆掉被套，用棉絮毯蓋著這才入睡。

　　清晨，他被鄰居們嘈雜的聲音鬧醒。起床在門外漱洗，一抬頭看見小王和阿娥從廊道那邊走過來。昨夜，他倆被安排到市局招待所入住，這么早就趕過來真夠性急的。阿娥有點訝異地望著他，“楊局長，你就住在這種地方？”

　　“怎么？這樣不是很好嗎。”楊峻笑道。

　　進到房間，阿娥大驚小怪地叫起來，然后指揮著小王幫忙，收拾打掃起來。稍后她迅速地把臟衣服和臟床單被單塞進木盆里，然后拿到洗衣間去了。不多時，阿娥回到房間，臉色有點不對勁。

　　“那些衣物呢，你這么快就洗好了？”小王問道。

　　“沒有，我讓那位專門替人洗衣服的阿姨洗了，付些錢就是了。”

　　“這樣最好，局里事務科會給報銷的。是吧，楊局長？”

　　楊峻沒有回答小王的話，而是望著阿娥道：“你還遇上了什麼？”

　　阿娥有點驚慌地關上了門，低聲道：“我遇上了原在訓練班見到過的人，不過她沒有發現我。”

　　小王一下掏出了手槍。楊峻忙拉住他，讓他把槍收藏起來。楊峻把門拉開一半，讓阿娥在門后從縫隙朝外看，幫著指認她說的那個人。稍后，阿娥輕聲叫道：“她，就是她。”

　　楊峻一看，是住在隔兩個房門的鄰居黃菊英，大家都叫她阿菊的。他讓小王到外面去打電話讓馬新副局長派兩個便衣警察過來安排對黃菊英進行監控，他自己掩護著阿娥出來院大門，然后一起上了市局派給他的小轎車急駛而去。

　　正行駛著，楊峻突然低聲罵道：“媽的，動作真夠快的。”

　　“怎么啦？”阿娥驚問道。

　　“剎車失靈了。”楊峻淡淡地道。“你不要緊張，總有辦法的。”

　　阿娥默然點首。她看著楊局長急速地轉動方向盤，轎車在街上靈活地行駛。漸漸地她發現轎車駛出城區，駛上通往山區的爬坡道，而車速明顯地減弱下來。

　　“過會兒我把車開進那片小松林，那里上山坡斜度更大，車速會更慢，你就跳車。”

　　“那你吶？”

　　“我也會跳。”

　　“好吧，我聽你的。”

　　楊峻笑著點點首，像是在鼓勵，又像在自我寬慰。

　　小轎車開進小松林，因坡度陡，地面野草叢雜，小轎車頂著一棵較粗的樹桿倨然停了下來。兩人很輕松地下了車，都笑了起來。

　　“讓局里派人來拖車，我們走著回去吧。”楊峻道。遂后他拉著阿娥盡量走著山間小道，望城里方向走去。阿娥問他為何不走大路，楊峻笑道：“你這個作過特工的，怎會想不到？既然他們破壞了我的車，就有可能派人來監察結果，倘若我們還沒有死，就會補上兩槍。你說是不是？”

　　阿娥緊張了，一路上盡搶在楊局長的前面走。回到城里，楊峻找個地方打了個電話。稍過片刻，市局又一輛小轎車過來接應，駕駛車的是馬新本人。“你沒傷著吧？老楊。真是急煞人，那幫特務真是無孔不入。”馬新道，“今后你就住在市局里，不許單獨住在那個新興里，這是黨委的決定，你必須服從。”

　　把黨委都搬出來了，我還是黨委書記呢。楊峻暗自好笑。“好吧，我服從就是。”

　　阿娥望他們倆抿嘴直笑。小轎車快速地駛向重慶市公安局。

　　午餐后，楊峻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專案組成員僅有馬新和段司生兩人在場。林立飆帶著幾個便衣警員在調查局長轎車剎車失靈事件；沈亮帶著幾個人監視黃菊英，又分派人去當地派出所調閱黃菊英的檔案。楊峻又讓小王去重點保護好阿娥。然后他讓馬新主持市局日常事務，自己和段司生驅車往歌樂山一帶去勘察，看看是否能在原先敵方集中營發現新的線索。

　　以往的敵特巢穴現已是重慶市烈士紀念館，周邊的山巒樓宇也被開發成旅游景點。楊峻和段司生來到原來米娜父母的住宅，那幢紅墻樓宇。如今已是一家農林科技研究所。他們向門衛出示了證件，遂進去仔細地察看著房型地貌結構，沒有發現異樣情況。兩人只得原路返回。

　　傍晚，各路人馬都在市局的會議室里聚集。經查實，黃菊英和其丈夫秦水生都是嘉實化工廠的職工，黃菊英是化驗員，秦水生是鍋爐房的司爐。兩人都是窮苦出身，身世清白，鄰居間的口碑也不錯。局長的轎車已拉到汽車修理廠，已確定剎車部件被人為破壞，但沒查出作案人究竟是誰。偵破工作依然沒啥進展。

　　翌日下午，楊峻在辦公室看一份材料。王曉東急急闖進來報告說，阿娥不見了。楊峻讓他詳細說事情始末。阿娥曾聽小王說過楊局長以往與敵特作斗爭事跡，他很厲害的。今日上午突發奇想，要去荷禾巷看看。她說楊局長，講到此小王望著楊峻遲疑著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你這是怎么的？說呀。”楊峻催促道，他擔心著阿娥的安全，心底下十分焦急。但又不想讓小王發急愈發說不清楚。

　　“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小王道，“阿娥說你楊局長至今單身，又是住在那個地方，說你還念著那個特務小姐…..。”

　　“胡說什麼嘛？”楊峻好氣又好笑地道，隨即他自己也愣怔一下，難道真是這樣？他見小王還傻呼呼地望著自己，“你快說阿娥到底是怎么不見的？”

　　“哦，我們到了那所幼兒園，阿娥在后花園跟小朋友玩得挺高興的，然后我們就離開了。”小王道，“在回來的路上她說口渴，我就去替她買飲料，回來就不見她。我到處找，一直找到現在還是沒有找到。你說，楊局長。她不會出事吧？”

　　“那我怎么知道？快走，我跟你一起去找。”楊峻說著拉了小王就出去。

　　小轎車行駛在街上，楊峻邊開著車邊讓小王仔細回想失蹤前阿娥有啥異樣的表現。“哦，我想起來了。我們剛進那所幼兒園時，阿娥朝門房傳達室看了幾眼，我問她做什麼，她說那個看門的老師傅很眼熟，再去看時那老人已不在了。”

　　楊峻馬上轉著方向盤朝荷禾巷方向駛去。小轎車一直駛到荷禾巷里那座有著漆黑雙扇大門的樓宇門前停下，楊峻快步走進大門，小王緊跟其后。幼兒園里的小朋友還在唱歌跳舞，門房里只有一個小伙子在看守。“哦，你說的是米老頭啊？他不舒服，請假回家了。”“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你們去問院長吧。”

　　楊峻他們來到院長辦公室，幼兒園院長是一個年逾五十的婦人。“你們說的是米老頭？他人很好，又謙虛，又能干，文化程度也很高。你看，這里的小桌椅板凳，都是他幫著修理，那些黑板報也是他寫啊畫的。你們是公安局的，找他有什麼事嗎？”

　　米老頭？楊峻突然心一震，米娜也是姓米。幼兒園院長已翻出一張紙交給了小王。她道：“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這是去年他進來工作時填的一張登記表，上面有他的住址。”

　　“那我們先借用了。”小王接過那張紙道。他還想說什麼，被楊峻拉著就走了。他們坐上小轎車，楊峻邊開著車邊朝表格紙上掃視一眼，悶聲不響繼續開著車。小王想替下局長來開車，轉而一想，局長可是老重慶了，地頭上的事自然是他熟悉，也就閉著嘴不再言語。

　　車停，楊峻坐在車上讓小王下車。“米老頭的住宅就在這里，你進去查問一下。”

　　小王連忙下車，疾步而去。不多時他就出來了。“那個房間米老頭在去年只住過一個月，至今一直是空關著的。”

　　“上車，回局里。”楊峻淡淡地道。

　　“楊局長，你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是不是？”小王沮喪地道，“那，阿娥怎么辦？”

　　“回去再想辦法。”楊峻把車速加大，急駛而去。

　　市局，楊峻辦公室。沈亮疾步走進來，他匯報著對黃菊英的監視情況。“怎么？黃菊英和阿娥會過面。”小王叫了起來。

　　“我也奇怪，阿娥姑娘怎么會和黃菊英碰在了一起。”沈亮道。

　　楊峻立即下令：“立即抓捕黃菊英。”

　　沈亮答應一聲立即轉身離去。小王也跟著要走，楊峻一把拉住他，“你留下，我還有事讓你去辦。”

　　這里楊峻還沒有跟小王說什麼，沈亮又回來了，他身后跟著一個婦人正是黃菊英。

　　她進來自己拉過一把座椅坐下后道：“不用你們抓捕，我就來了。”

　　楊峻望向沈亮，沈亮點點首證實了這點。黃菊英靜靜地望著楊峻道：“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楊峻擺了一下手，小王和沈亮默然退出。黃菊英又默默望了楊峻一會兒，楊峻先開口了，他的語調很平靜。“你是那個私人家庭教師？”

　　“你總算認出來了。”

　　“當時，我僅和你見過一次面，印象比較模糊。”

　　黃菊英緊盯著他緩緩地道：“她，四十有余，至今獨身未談婚嫁。”突爾，她提高嗓音憤然道，“你這個混小子，為何不早點找個老婆好好過日子，一個人獨自傻呼呼的住在那個小房間里想做什麼？”

　　楊峻吧眨著眼有點驚愕，這談得上嗎？黃菊英倏地掏出一樣東西伸到他面前狠狠地道：“這是她送給你的。”又是一只小錦盒，楊峻想接遂縮回了手道：“麻煩你把它打開。”

　　黃菊英低頭擺弄了一陣，從中取出一張紙條交給他。楊峻展開紙條，上面是一個地址，還有一句話：你害怕了嗎？楊峻探詢地望著黃菊英，她卻把頭扭向一邊不理睬他。楊峻稍作思索，驀地起身來到門外。他把紙條交給林立飆道：“你們都看好上面的地址。你林立飆即刻帶上全部警力到這個地方實施圍捕。注意，在這是敵特的窩點，那是配有武器的武裝特務，你們千萬要小心。你沈亮立刻與武警部隊聯系，讓他們派一個小分隊助戰。你王曉東跟林科一起去，阿娥就關押在那里。你們，行動吧。我隨后就到。”

　　望著眾人急奔而去，楊峻回進了辦公室。“謝謝你們。”楊峻坐下后十分誠懇地道。

　　黃菊英翻了下眼，還是不理他。楊峻上身湊前低低地問道：“她….，她還好嗎？”

　　黃菊英瞪了他一眼，“如果沒有她，你早就活不到今天。”

　　“是她安排你住進新興里做我的鄰居嗎？”楊峻柔聲問道。

　　黃菊英垂下了眼簾，有點哽咽道：“小姐過得很不好，她早就厭煩打打殺殺的，勸他父親早日歸順政府，不要與人民作對。她父親不肯聽，由于你從他那里盜取了許多秘密文件，使黨國損失慘重。原本他要自殺謝罪，他的上級卻命令他潛伏下來，戴罪立功。后來他真的潛伏下來，還組建了‘蝙蝠’行動小組。但他策劃的幾個行動都被你破壞，他恨死你了，不顧小姐的勸阻，他給‘蝙蝠’下達了對你的必殺令。他告訴小姐，倘若她投誠政府，他即刻就能把你弄死。”

　　楊峻心底大痛，不禁流下幾滴眼淚。“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連累了她。”

　　黃菊英神情有些緩和，“小姐她一直沒有責怪你，只是她無法勸阻她父親的行動。”

　　“那個米老頭是否就是她的父親？”楊峻問。黃菊英有點吃驚地望望他，然后點點首，心想這小子還真不簡單，連這個都知道了。

　　楊峻按了一下她的肩頭，“你們自己要注意安全，”然后走了出去。他對已候在門口的馬新道：“放她走。”

　　馬新疑惑地望望他，楊峻在他耳邊低語道：“她如今是我們的內應，放出去監視她或保護她對我們破敵有好處。”

　　馬新點點首。楊峻擺了擺手，段司生和其他兩個警員立即跟著楊峻疾步而去。

　　城鄉交界處，一座被空棄的老式廠房。四周已被武警和地方警察團團圍住，一切都在悄然無聲中進行。楊峻拿著望遠鏡盡力觀察著里面的情況，武警分隊長過來了，“怎么樣？楊局長。什麼時候進攻？”

　　楊峻道：“你先安排兩個狙擊手，專門打那些靠近女人質的家伙。現在就開始行動吧。”

　　武警分隊長立即下達進擊命令，楊峻也帶著公安干警們悄然地沖了進去。不消半個時辰，激烈的槍聲就嘎然而止。阿娥被解救出來，抓獲敵特十一人，擊斃三人，繳獲不少槍支彈藥。但米老頭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