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媽媽有事回老家去了,這里的冬天很冷,還時不時下著要大不小的雨,讓人失去出門的欲望,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淡季,在終于可以在家好好休息幾天不用上班的時候,她卻覺得亦常的無聊,每天睡到中午十二點,起床看了看窗外的雨,為要吃什么而猶豫上一兩個小時,這種天下廚做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可是出去吃又冷,打包回來又影響食欲,而且在吃了幾天雜食之后,她竟然再也想不出什么能引起她食欲的東西了,她現在才發現有母親在身邊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至少不會像這樣,整天為吃什么而煩惱。
中午下樓隨便吃了點炒面,喝了點所謂的煲湯,便繼續躺回床上看小說,原來人可以頹廢到這種程度的,她有多久沒碰畫筆了?她看了看書桌上落滿灰塵的畫筆和顏料,大概有一年沒有碰它了吧。
桌上的手機振動得有差不多快掉地上去了,楚名凡才懶洋洋的伸手去接。
“名凡,據說你正在休年假,好久不見了,出來吃火鍋啊。”還沒開始出聲,電話那端便響起了好友秦語瓊那超級大嗓門的聲音。
“你怎么知道我在休年假,我可不記得我有跟你說過。”楚名凡還真佩服她那種無孔不入的情報能力。
“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總之我就是知道了,怎么樣,出不出來?”秦語瓊催促著。
楚名凡抬眼看了看窗外的雨,嘆了口氣。
“嘆什么氣啊,難得我回來漏個臉,你不會連出來見個面也懶得吧?”秦語瓊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蟲一樣趕緊把她的退路封死了。
“好吧。”楚名凡無奈的嘆了口氣,起身穿衣服。
秦語瓊是她大專夜校的同學,她是像個浪子一樣天南地北的游蕩,她總是隨心所欲的換工作,而且是換到哪就玩到哪,玩到哪就畫到哪,如今,她的畫多到大概都可以開畫展了吧。
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是最讓她羨慕的。
關上門,撐開傘,她打了個哆嗦。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輩子都不出門。
她可沒有詩人那份閑情逸致去體會“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感覺,她腦中只有,“秋風秋雨愁煞人”這七個字而已。
“這里,這里。”老遠看到她下了的士,秦語瓊坐在館子里隔著玻璃用力的朝她揮手。
“我說秦大畫家,你選的地方未免太遠了點吧?而且還是這種小巷子,害我找半天。”楚名凡拍拍落到袖子上的水,把傘放在一邊的筐子里。
“這你就不懂了,好吃的地方不怕遠,像你這種超級大懶人,就是需要多走些路,況且,你不是打的來的嘛,還不用你走呢?快坐,菜都上來了,你不知道我一直看著眼前的菜,聞著肉香,又不能動手的感覺有多痛苦。”秦語瓊說著已經兩眼盯著鍋里的肉排不能自拔了。
“我說,你什么時候這么想我了,你的旅行這么快就結束了?”楚名凡坐下舉箸看著她問。
在大大的嚼了幾口羊肉解饞之后,秦語瓊終于空出嘴巴,抬起頭來看著她問,“我想回來開畫館,名凡,你愿意跟我一起干嗎?”
楚名凡被她這天外飛來的一問給問傻了。
“我知道你覺得我在開玩笑,但是我必須很認真的告訴你,我是說真的,請你考慮一下。”秦語瓊看著她,等待她的下一步反應。
“語瓊,我知道你可以有能力開畫館,但是我沒有,第一,我好久沒碰過畫筆了,第二,我沒錢。第三,我需要錢。”
真是簡單直白,秦語瓊嘆了口氣,知道她沒有那么灑脫,她不敢賭。
這年頭開畫館的人跟開飯館不一樣,開飯館還會有一兩個肚子餓的人上門解決溫飽,但開畫館的人可就得聽天了,因為這年頭最不值錢的就是畫家,沒有人會吃飽了沒事干天天買幾副畫回去裝飾墻面。
“既然你這么說了,我也不好強求,只希望到時候我開張了,你能來給我充充場面就好了。”秦語瓊瀟灑的笑了笑,舉杯喝了口果汁,便開始跟她閑話家常。
楚名凡記得,李嘉誠曾經說過,打工是最愚蠢的投資,她覺得,她就正在這無數次的感嘆工資低又乏味的同時,卻又不得不死抱著不敢放,她害怕錯誤的投資,她承受不了失敗,因為她所擁有的,只是自己多年打工僅存的那一點而已,她窮得僅剩跟母親的那點親情了而已。
她輸不起,也熬不起那開業漫長一段時間沒有收入的那些日子,她也需要養家。
吃完飯,出了那間小飯館,大家各回家,抬頭看天,雨竟然停了,于是她有心情慢慢走回去。
“咦?這么巧,又遇到你了。”耳邊傳來熟悉的男音。
楚名凡抬頭,便看到了向陽。
“是啊,好巧。”楚名凡覺得很尷尬,一時竟不知還能說什么,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在故意回避。
“你最近都沒有去‘夢想’,工作很忙嗎?”向陽覺出她的目光有閃躲,小心的問。
“是...是啊。”楚名凡干笑著,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你,剪頭發了,而且剪得很短。”向陽想轉移話題,突然注意到了她那一頭清爽的短發。
“是啊,那天下班被同事硬拖著去剪的,因為不好拒絕,所以就去了。”楚名凡摸著那一頭睡亂的頭發,才想起她在家睡了好幾天,都沒怎么打理,此刻有一撮正亂七八糟的翹著。
不好拒絕?難道他每一次打電話給她也是因為無法拒絕才去‘夢想’的?
這個猜測讓他覺得心口堵得慌,他不敢再開口說邀請的話,因為他不想被敷衍。
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空氣似乎凝結,他們就這樣并排著走著,安靜得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站住,把錢交出來!”前面突然跳出個黑臉大漢,手里拿著把破水果刀威嚇著,想要轉身,身后也冒出一個壯得像頭牛一樣的,手上拿著把生了銹的菜刀。
這倆劫匪到底是有多窮啊?楚名凡此刻竟還有心情研究別人。
這是一條偏僻狹小的巷子,平常大概極少人走,而他們大概是生臉孔,所以一踏入便立馬被劫匪盯上了。
“你們確定要打劫我嗎?”向陽一斂平日的溫和笑臉,目光銳利的盯著他們問。
“少廢話,老子叫你拿錢出來還要確定嗎?兄弟,給我上。”攔在前面的黑臉大漢朝地上啐了一口,破口罵了兩句便開始動粗。
只見一前一后兩個大漢一起沖了上來,向陽拉開楚名凡閃過前面那個劈過來的一刀,右腳向后飛起一腳,便把后面那個粗壯大漢踢翻了,前面的黑臉大漢緊逼著再劈一刀,卻被向陽一把拿住手腕,吃得死死的,無法動彈,然后向陽再飛起一腳,把他踹飛到兩米開外的地板上躺了個四仰八叉,身后那個大漢見這主兒有兩下子,便迅速起身想要從身后偷襲,卻再次被向陽飛起的一腳給踢回了地上。
劫匪知今日打劫不成,便起身想逃,于是他們抓起旁邊的硬物便一股腦兒的朝向陽身上扔去,向陽此刻已經像頭發怒的雄獅,他不斷的用手揮開飛來之物,一路向前狂追,在離目標只差三五步距離時便縱身撲了上去,三五下就把人給制服了,然后他迅速的撥了報警電話。
“向陽,小心!”楚名凡尖銳的叫聲劃破長空。
只見那個粗壯大漢為了救同伴,情急便把手中的破菜刀扔向了向陽,向陽看也沒看便伸手抓住了飛來的那把刀,血,沿著生銹的刀壁緩緩地往下流。
站在一旁的楚名凡嚇得心跳頓時停了半拍。
那把刀再偏一點,就砸到了她臉上。
此刻,在她眼前的只有血。
那粗壯大漢也傻了,他大概也沒有見過這么不怕死的人,他轉身想逃,卻被飛來的一根木棍打中了小腿,重重的摔了出去,然后,警察便出現了。
這將是他們打劫生涯中的一次噩夢,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們就會聰明的看到男人便閃。
“你流血了。”楚名凡掏出一包小紙巾,趕緊替他止血,但是她發現,紙巾太少了,不夠用,蓋到他手上的紙巾立馬成了紅色,并且迅速的浸透。
“哎呀,止不住,怎么辦?”楚名凡急得跳腳,抬頭看他卻一臉木然的看著她,仿佛那個受傷的人是她。
他不想讓她著急,哪怕他如此痛恨自己這種體質。
他從容的從口袋里掏出一條雪白的毛巾,往受傷的右手上繞了一圈后用嘴咬著打了個結,然后舉著那只手給她看,笑笑表示沒問題。
“去處理一下吧,那刀,生銹了。”楚名凡說。
“不用了,我回去消一下毒就好了。”向陽淡淡的說。
“你,不痛嗎?”楚名凡問,她發現,她的心,很痛。
“痛?這種感覺早已經被我遺忘了,多么令人懷念的感覺呵。”他自嘲的笑了笑,嘴角牽扯出一彎苦澀的弧線,楚名凡眼眶濕潤了。
“我知道,那很痛,所以,去醫院吧。”楚名凡哽咽著說。
向陽看著她,目光不再含笑,他皺著眉,眼中射出寒光,但只有那么一瞬間,隨即他轉身背對著她,嘆了口氣,低低的說,“也許你該遠離我,因為我是個怪物,是個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覺的怪物。”
他討厭醫院這種地方。
“你哪里痛?你說不出來我怎么替你治?”
每每耳邊響起那些庸醫千古不變的詢問臺詞,都會令他覺得諷刺得想發笑。
如果他知道哪里痛,他還需要看醫生嗎?自己看就好了。
他笑了笑,然后,便頭也不回的向前邁步。
留在原地的楚名凡靜靜地看著他漸得漸遠的背影,心中泛起了無限酸楚。
他的背影,讓她覺得好傷感。
但是她不太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自謔和自虐,他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前半生,令他對生命如此的不屑?他的不屑,令她的心痛,她想,她形容詞匱乏的她也只能找到這么單調的詞來形容。
也許,她不應該回避自己的感情,但是她害怕,一旦坦白,便連朋友都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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