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蓮影見他如此可憐,若再不伸手拉一把,一個大活人就要死在自己眼前了,而況他說的似也有理,他確實不想殺自己,雖然存心也許并不良善?
她心里嘆了口氣,將手遞了過去。王玉杰大喜,忙握緊她的手臂,同時雙足踩水,右手攀住船板。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晏蓮影才總算是將他拉上來了。
喘息稍定,王玉杰挽起褲筒,從衣服上撕下兩條布,用隨身攜帶的金創藥包扎了傷口,心境立時一暢:幸好文士的劍上沒有喂毒!但緊接著便沮喪無比:唉,自己跟晏蓮影在這船板上,捱得了初一,捱不過十五,身處這茫茫大海,無食無水的,只怕過得個三五天,兩人一樣也活不成。
眼風掃過晏蓮影,見她全身濕透,衣裙貼在高挑纖秀的胴體上,曲線玲瓏、凸凹有致,愈發的迷人了。
晏蓮影目光仍在海浪間搜尋,忽聽耳邊喘息聲大作,驚回頭,見王玉杰兩眼充血,喉頭滾動,鼻翼呼搧。
“你?”一言未畢,王玉杰涌身撲來,淫語浪笑聲中,已將她抱了個滿懷。
晏蓮影驚怒之極,死命反抗:“畜生……你這個畜生!”
“小心肝,畜生也是被你逼的,誰叫你長了這么一付天仙似的模樣?”
稍一用力,將她壓在身下:“小乖乖,不要這樣踢騰嘛,如果點了你的穴道,哥哥我卻要少了很多樂趣,你也不爽……”扼住她的手腕向兩邊一分,晏蓮影立覺半身酸麻,而對方嘴里的臭氣已噴到了她臉上,她氣都透不過來了,眼前那張猙獰無比的丑臉也漸漸模糊了……
此時,卻聽王玉杰喉頭“格”地一響,似被人扼住了脖頸,隨即那濕冷冰滑的身體向后摔落在了船板上,死魚般不再動彈。
晏蓮影扭頭,見尹延年濕漉漉地從一側慢慢爬上了船板,口中不住喘息,手足不停顫抖,顯然已精疲力竭。
她大喜,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真的:“尹,尹大哥、尹大哥,你還活著?”撲過去,抱住對方手臂,喜淚奪眶而出。
尹延年早耗盡了氣力,癱坐船板上,失神地盯著漆黑的海面:“我沒死,可,叔叔他……”胸中一陣摧肝裂膽般的劇痛,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良久,他只覺雙眼如被針刺,勉強睜開,立刻陽光直射進來,連忙側頭,耳聽有人喜呼:“尹大哥,你醒了?”同時自己的手臂被輕輕推搡。
他暗嘆一聲,睜眼,見一雙灼灼美目正關切地凝視著自己。
見他醒轉,晏蓮影低聲歡呼:“尹大哥,你真醒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差點嚇死了我,我只怕……只怕。”
“只怕我再不醒來,你的玉杰哥哥倒先醒了。”尹延年微微一笑,坐起。
晏蓮影不覺紅了臉,咬唇:“人家心里面急得要命,你,還說這種混話?我……”眼圈一紅,兩行眼淚落了下來。
尹延年一下慌了手腳,見她面色憔悴、聲音嘶啞,低頭,一件淡藕色四合如意萬壽紋繡花綢衫披在自己身上,而她只著了一條纏枝海棠紋灑花金裥粉底羅裙、一件白底綠菱格小團花夾襖。在清晨的海風中,整個人都瑟瑟發抖。
他不禁暗自內疚,忙將綢衫除下,披在她身上:“海上風大,你本就穿得少了,再若受了涼、生了病,那可怎么得了?”
半濕的綢衫披上身,晏蓮影只覺全身立刻暖洋洋的,不禁心旌搖動,又要流淚了。
她慌忙岔開話頭,將方才捉到的一只海蜇提給尹延年看。
只見她雪白的右手腕上一道烏黑的瘀痕。尹延年驚道:“啊呀,你被它蜇著了!”忙自懷中掏出小瓷瓶,將碧竹清涼散均勻地撒布在她的手腕上,刺痛立時消散了。然后道:“幸虧晏姑娘,我們這才有早飯吃了,噯,你有沒試過,早飯是吃生魚的?”
“沒有,你呢?”
“托晏姑娘的福,我也是平生頭一遭。”
亦也不知為何?雖身處絕境,晏蓮影卻并無一絲恐慌,反十分歡欣愉悅。偷瞥了一眼尹延年,不料他亦正在暗窺她,兩人視線相撞,俱心頭大震,慌忙各自轉頭。
“罷,罷,罷!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不管他,且先用了早飯再說。”尹延年把海蜇撕成三份。一拍王玉杰:“王公子,偷聽了這半天,吃點東西吧。”
王玉杰左手穴道被拍開,心下吃驚:自己屏住呼吸,佯裝昏迷,這個臭麻子是咋識破的?
訕訕睜眼,欲接海蜇。晏蓮影怒道:“不給他,餓死活該。”
尹延年只得將兩份海蜇遞與她,自取一份,慢慢咀嚼。這海蜇看似鮮嫩柔滑,吃起來卻腥膻無比,肉質更堅韌如牛革。晏蓮影才吃一口,胃中便一陣翻涌,哪里還吃得下去?沮喪地把海蜇擲在船板上:“唉,想做野人都不成……”尹延年亦無法下咽,苦笑著將手中的海蜇放下。
卻聽王玉杰低喚:“尹公子,”抬眼,見他正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既然您二位都不吃,那就賞在下一點嘗嘗好么?”尹延年把一塊海蜇遞給他,只見他三口兩口,居然盡皆下肚,還意猶未足地望著晏蓮影的那兩塊,遂也拾起給他,他竟然一并吃了個干凈。
一時尹、晏二人俱兩眼發直。
晏蓮影愣了半晌,嘆氣了:“唉,打從家里偷跑出來以后,我沒一件事情看得準的,不過,現下有一件事,我卻肯定不會看錯。”
尹延年笑了:“何事?”晏蓮影有氣無力:“這里的三個人中,最后一個死的,肯定是這位王少俠。”
尹延年悠然微笑。
晏蓮影乜了他一眼:“都落到這步田地了,你還笑得出?”
尹延年含笑:“在下有件事要請教姑娘。”晏蓮影一愣,不知他又在鬧的什么玄虛?
“現在姑娘若是大哭幾聲,會不會有幾大碗臨安憑風聽荷軒的東坡打鹵面,打從那天上掉下來?”
“哼!”
“要是我再痛哭一場,我們眼前,會不會立時現出一艘來救我們的大船?”
“哼哼!”
“那大伙干嘛還哭喪著個臉?晏姑娘是不是想我哭兮兮的,一夜就變成個伍子胥?”
晏蓮影“噗哧”笑了,同時想到尹延年要不是為了救自己,又怎會被困在這船板上,望天等死?
她深感歉疚:“尹大哥,都怪我,卻害了你跟你叔叔。”
一聽她提到叔叔,他頓時黯然:“我不懂駕船航海,這次出海本來是要依賴叔叔,事先策劃得好好的,王公子命平波預備的小船上,叔叔已置了足夠的食、水,六個人憑那些食物和水,回去不是問題……”
見他悲痛難抑,晏蓮影不禁慚悔并作,低頭無語。
尹延年轉頭,強顏一笑:“打小叔叔就告誡我:‘女人是老虎,千萬沾不得。’我卻不聽老人言,如今終于落入虎口,咎由自取,活該!只是害得叔叔也遭了無妄之災。”他本想逗她一笑,但話猶未了,眼淚已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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