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15

　　我還是被趕了出去。她的臉突然變的那么冷漠陌生，她打開門站在門口說：“你還是走吧。”語氣很委婉，讓我無法強硬的說不。心里是多么的想留下，就多呆一晚，僅僅一晚。

　　她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我站在門外面敲門：“你讓我進去一下，我把行李拿出來。”

　　“明天再來拿吧。”夢說。

　　她就一點也不想多見我一秒鐘？我哪里無意冒犯她了嗎？我想不出來。如果是因為我說我愛她，如果是她不能接受我。

　　算了，我還是走吧。

　　外面的雨不是很大，但足以在十秒之內淋透我的衣服。我站在雨里，雨水有點冰涼，令我瑟瑟發抖。春雨，春天早已經來了，卻沒有春的跡象。天還是這么涼，冬衣大部分都沒換下來呢，被凍了的手凍了的腳凍了的耳朵會很快好起來，可是凍了的心何時溶解？

　　旁邊草地上有一朵黃色的小野花，在頑強的抗衡雨水的無情打擊。

　　似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愿，便酸酸楚楚無人怨。

　　我想我該回宿舍了，只能回到宿舍了，宿舍里有暖氣，有暖氣就有溫暖。回宿舍做個夢。

　　我回到宿舍后宮野遞給我一條干毛巾，我隨便擦了擦然后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

　　志保湊過來說：“想不想喝酒？”

　　“不想，我為什么想？”我說。

　　“還能不能一起玩耍了，你應該痛飲來祭奠你的無比悲傷。”志保說。

　　“我有病啊。”我說。

　　“我有藥啊。”志保說。

　　我快被他氣死了，我再次重申我不喝。我怕，我真的怕，我怕想起我的姐姐，不知道她在那邊過的怎么樣？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對不起。姐姐。

　　我流淚了，無聲無息。

　　“想聽故事嗎？”我說。

　　“不想。你睡一覺吧。”宮野說。

　　我還是說了，我從未說給過我的兄弟聽，每個人心里都應該存著屬于自己的秘密，等到痛苦不堪大喜大悲時拿出來，自己回憶或像一個故事一樣講給朋友聽。

　　說完后，志保和宮野誰也沒說話。我說：“志保，把酒拿出來吧，我想我姐姐了。”

　　志保把酒拿出來，我嘗試著喝了一口，辣的我嗓子疼，嗆得我眼淚一直流。

　　最后我意識模糊，志保和宮野一直在說話，可我什么也聽不清楚。

　　我迷迷糊糊的說：“其實那個死的人應該是我，我害了我姐姐。那天要不是我把酒藏起來了，爸爸就不會叫姐姐去買酒，姐姐也就不用死了。死的人是我多好。”

　　我像小時候一樣大哭，不是因為夢，不是因為喝多了，什么也不為，就是哭，沒有理由。

　　我想起小的時候老問姐姐天上的月亮為什么一直跟著我走。

　　姐姐說，那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你走到哪里，月亮就跟到哪里，像影子一樣，不離不棄，不管是熟悉的城市還是陌生的城市，以后你永遠不會孤單。

　　那個時候我太小了，根本不明白孤單。現在我深切的體會了，姐姐你是否覺得孤單呢？那邊有沒有月亮？姐姐，為什么月亮一直在我還是覺得孤單？可不可以回答我？

　　我抬頭望著窗外昏暗的殘缺的月亮，被烏云擋住了一半。

　　我的月亮被擋住了。沒有光芒了。沒有溫度了。

　　我期盼著烏云散去。那時會不會月光萬丈？

　　我一直喜歡江南和草原的月亮，這兩個地方的月光很美。其實不管黑天白日都很美。

　　我寫過關于江南、草原和月光的組詩。可惜沒能拿給姐姐看過，現在也永遠不能了。

　　1》

　　江南的流水

　　憂郁的岸

　　可愛的小橋

　　上人行

　　不停

　　油紙傘風吹人不散

　　江南的水

　　心的漣漪

　　我的秘密

　　不知是誰在小橋上

　　行不停

　　人不停

　　水不停

　　涓涓流向

　　江南的心臟

　　跳不停

　　2》

　　風吹起了頭發

　　柔軟了陽光

　　面向南方

　　左手邊是太陽

　　右手邊是月亮

　　光光光

　　刺進了我的心房

　　日月同輝

　　聽我無盡的歌唱

　　白色的光芒

　　刺痛了黑夜里的我的眼睛

　　淚在流淌

　　3》

　　空曠的原野

　　寂寞的狼

　　頭頂的明月

　　漆黑的夜

　　狼跳躍

　　草跳躍

　　狂野

　　4》

　　我穿過江南

　　迎著日薄西山

　　站在原野

　　日趨日暮窮途

　　一枕黃粱

　　是一夢

　　是一醉

　　是一眠

　　5》

　　楊柳下

　　清風里

　　抬頭月

　　低頭月

　　身邊火

　　心中火

　　投身以火

　　焚身以火

　　身下靜靜流淌著

　　姑蘇的河

　　6》

　　是誰的手撫過我的額頭

　　是誰的手掐住河水的喉

　　斷了流

　　我皺皺眉頭

　　百結的愁思

　　縈懷的愁緒

　　一腔的愁懷

　　滿腹的愁腸

　　我用篆書寫下憂愁

　　是誰的手撫過我的眉頭

　　是我悲秋

　　7》

　　我站在廣袤的原野之上

　　用廣角鏡頭看過往

　　看天堂

　　我素面朝天

　　返璞歸真

　　轉過身

　　看到了木棉的春

　　聞到了清香

　　8》

　　尋找靈魂

　　尋找天堂

　　尋找幸福

　　丟了自己

　　丟了世界

　　丟了一切

　　9》

　　站在風里

　　行在雨中

　　步步慢

　　亦真亦幻

　　亦莊亦諧

　　回看

　　是昨日的驛站

　　10》

　　我穿上風衣

　　站在夜里，唱起古蘭經

　　終于沒了感覺

　　黑色把我吞沒

　　我從壁櫥里把組詩拿出來。我一直保存的很好，可是姐姐再也看不到了，我打開打火機，點燃它。

　　姐姐你應該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