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單銘浩回家,陳燕跟單銘浩說不上兩句話,就沖過去撕住單銘浩的衣領開罵,單銘浩最初都像是逆來順受一樣任由陳燕罵自己,到后來,事情由陳燕對單銘浩的叫罵演變成了他們兩個人的對罵,甚至兩人動手打架,結果常常是陳燕被單銘浩拽著頭發拽進臥室,然后單銘浩狠狠的將門摔著鎖上,轉身從沙發上拿起衣服摔門而去,只留下在臥室里痛哭的陳燕和躲在沙發背后的單雁。每次單雁看著單銘浩發動汽車絕塵而去,只剩下自己和媽媽以及躲在廚房里的保姆時,總會覺得對所有的人都感到陌生,那個叫單銘浩的男人,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仿佛單銘浩每次回家只是為了和媽媽吵一架或者打一架,出門離家時連自己看都不看一眼。甚至有一次,單銘浩和陳燕吵架的聲音半夜驚醒了熟睡的單雁,然后只聽到了單銘浩摔門開車離去的聲音和媽媽的哭泣的聲音。幾分鐘后,一切都陷入了龐大的寂靜之中,黑暗將單雁與這個世界隔絕在她自己的臥室里,如潮水般涌來的恐懼感,瞬間將單雁吞噬的干干凈凈。
2000年5月25日,單銘浩和媽媽之間的平靜終于在沉寂了幾個月之后再次被打破了。那天晚上,單雁和媽媽在收拾完餐具之后,便坐在電視機前看節目,在看了大概有十幾分鐘的時候,單銘浩突然闖進家里,滿身酒氣。沒等單雁反應過來,單銘浩已經撲到媽媽身前,將她壓在身下,掐住了脖子。單銘浩歇斯底里的朝著被掐住脖子的陳燕喊道:“陳燕,都怪你,你這個**,是你害死了她,你知道嗎?她就是被你逼死的,**,我他媽掐死你。”
單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怔住了,下意識的跑過去抱住單銘浩的胳膊,想要拉開他,看到媽媽的臉變得通紅,單雁急得哭了起來。這時單銘浩使勁揮了一下胳膊,將單雁甩到了茶幾拐角處,擦破了前額。
單雁捂住額頭小聲的抽泣著,流出的血液和劇烈的疼痛讓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在她想要再次跑過去抱住單銘浩的胳膊時,三叔突然出現在單雁的身前,他沖過去將單銘浩從單雁的媽媽身上拉起,給了單銘浩一拳。單雁的媽媽躺在沙發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臉上是未消的驚恐的表情,單銘浩呆呆的坐在地上,滿臉愧疚的看著單雁,喉結動了動,想要說什么。三叔看著單銘浩和單雁的媽媽,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兩個想死沒關系,但不要連累到雁兒,孩子是無辜的。”
當三叔帶著已經包扎好傷口的單雁回到家里時,單銘浩早已離開,只在茶幾上留下一張紙條,寫著:“雁兒,對不起,爸爸是無意的,原諒爸爸。”
三叔拿起桌上的紙條,嘆了口氣,微微對單雁笑了一下說道:“雁兒,不要記恨你爸爸,來,我們去看看媽媽。”
三叔將那張紙條裝進衣兜里,牽著單雁的手向二樓大臥室走去。
單雁看著不遠處緊緊閉合著的大臥室的門,一遍遍的想著昨晚單銘浩掐住媽媽時的畫面和單銘浩說的那些話,心里感到一陣后怕。單銘浩和媽媽之間究竟發生過什么?心里隱約有了一絲的不安。單雁抬頭看了一眼三叔,心里略微感到踏實。
單雁跟著三叔一步步向大臥室走去,心里的不安感卻愈加的強烈。直到三叔推開大臥室的門看見媽媽坐在床上自言自語時,單雁的心里才安定下來。
“嫂子。”三叔站在門外對著陳燕輕輕的叫了一聲,見她沒反應,知道是她的抑郁癥又犯了。
三叔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帶著單雁走進去繞到陳燕面前。陳燕的頭發凌亂得不成樣子,一些發絲粘到了蒼白干裂的嘴唇上,通紅腫起的眼睛里仍舊透露著恐慌,嘴里不停的念著:“我殺人了,是我逼死她的。我殺人了……”
單雁看著媽媽憔悴恐慌的樣子,心里感到一陣疼痛。想要過去拉住她的手,但當單雁抓住媽媽的手腕時,黏濕的感覺讓單雁不自覺的向下看去,床單上一灘紅色的血讓單雁猛的尖叫了起來,這時陳燕突然向地上倒去,三叔沖上去一把抓住陳燕的肩膀,卻發現她的左手腕正在流血。單雁惶恐的看著那灘血,覺得喉嚨里一陣難受,想要嘔吐。
陳燕割腕了。
三叔看著爬在病床邊上睡著的單雁,猛吸了幾口煙,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病歷單拿起來看了一眼,走出了病房。
三叔躊躇著走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醫生,您的意思是?”
“病人以前就有反復性抑郁癥,本來就受不了任何過分的刺激,現在因為受了嚴重刺激,病情已經無法控制了,現在可以說病人已經神志崩潰了。”
“您的意思是 ……她已經……瘋了?”
“可以這么說吧。”
“……”
“我們已經和第二精神病院取得了聯系,他們今天下午就會派人過來的,我建議你們盡快將病人送到那里,我想病人在那里會得到更為專業的治療。”
三叔拿起桌子上的轉院書,問道:“那……能不能將她留在家里治療?”
“病人有自殺傾向。”
“……”
單雁在單銘浩得知陳燕瘋掉之后來到醫院時沖過去抱住單銘浩的大腿咬了一口,單銘浩皺著眉頭沒有吭聲,只是蹲下身子將單雁攬進了自己的懷里,任由單雁放聲大哭。一遍遍的說道:“雁兒,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媽媽。”
送陳燕去第二精神病院的時候,上海下起了小雨,灰沉沉的天空中沒有一絲的明亮。三叔開著車緊緊的皺著眉頭,單銘浩坐在副駕駛上一個勁的抽著煙,單雁將陳燕的胳膊牢牢的抓住,眼睛里噙滿了淚水,陳燕的雙手用力的交在一起,眼睛里的恐慌還未消除,嘴里仍舊一遍遍的念著:“我殺人了,是我逼死她的。我殺人了 ……”。
單雁看著車窗外路過的汽車,抬手擦了擦有霧的玻璃,許久之后,她轉過頭看著眼前不停抽煙的單銘浩,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更加的陌生。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悲涼。
人的一切總是被不停的反轉。
單雁覺得,自己應該堅強,不哭。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