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甄夫人!
臺中立刻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雖見不到人,但只聽聲音,也令眾人不由得生發出無數的綺念和遐思。
看著眾人臉上那心醉神迷,然又因無法親近而生出的悵惘之色,曹丕心里比喝了瓊漿玉液還舒坦,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無法掩飾的笑容,只有曹操,神色自若,只威嚴地在鼻中哼了一聲,算是受了圍屏后甄夫人的大禮。
“主公,卻不知今日這文會,可有什么彩頭嗎?”
曹操一看,發問的是太中大夫賈詡,遂叫著他的字笑道:“不知文和又有什么極好的計策要獻上?”
賈詡提議,今日文會可設個彩頭,以獎賞待會兒奪得頭名的才士,這樣更能激發眾士子的爭勝之心。
“唔,好主意!”
直到這時,曹操方意識到自己的疏漏:銅雀臺之會既已成了詩賦之會,當然要有彩頭。但他從不喜珍飾珠寶,當然也沒有收藏,這一時之間,卻到哪里去覓一件可供眾文臣大展身手、競相搏取的“彩頭”?
“丞相,賤妾這有一對明珰,若不嫌棄,莫如就將這對明珰權當彩物,聊佐各位先生、大人們的雅興?”
甄夫人心思縝密,當從來接她的僮仆處問明,自己將要趕赴的,是一個詩賦文會時,便想到興許應該帶一點“彩頭”,以備不時之需。果然,事實證明,自己的這番預備,并非多余。
“喔?”曹操一愣,心思:今日之會是越來越奇了,天下俊彥濟濟一臺,比詩賽賦,主考卻是一介女流,而彩物卻是一雙明珰?千古之下,風流余韻,恐怕也是無人能出其右的了吧?
黑地紅漆方盤,金黃織錦花地紋綢緞上,是一對鴿卵般大小,流光溢彩、產自南越的南珠制成的明珰。
才將這對明珰捧出,臺中便傳出一陣驚羨贊嘆之聲,便是在洛陽漢帝宮中執役多年的老臣,也從未見過如此圓潤光亮的明珠!這下子,就連一些本不以文賽為然的人,也動了奪魁之念了。
而曹丕則更是得意非凡:天下絕無僅有的美人、明珰盡為他一人所有,就憑這,也不知要羨殺這世上的多少凡夫俗子?等下,等自己拔了今日之會的頭籌,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擁美攜寶載譽而歸,那該是多暢快風光的場面?
曹操環視了一圈臺內:“人都齊了嗎?”
“回丞相話,公子植還沒來。”
“那……就再等一等他吧。”
曹操去年至譙時本要令曹植一同前往,他一生戎馬倥傯、認為欲使豪門世族中的子弟鍛煉成材,最切實的辦法,就是讓那些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介公子哥兒們多經歷磨練,不要整天都呆在府第之內斗雞走狗、游樂放縱,方能磨礪心志,得成大器。是以曹丕、曹彰、曹植等諸子還在弱冠之年時,曹操每次征戰,必帶同他們前往。曹植今年雖才二十歲,卻已隨父親南征北戰多年。但,去春他卻因病不能同行。光景西弛,軍務繁忙,不覺間,一年多時光一晃而過,曹操此時方才想起,自己已有很長時日未能見到這個自曹沖死后,令自己頗為喜愛的兒子了。
眾人等了又等,因曹操高崌臺中,無人敢交頭接耳,枯坐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就連稍微活動一下已坐麻了的雙腿亦不敢,看著群臣僵直的身軀,和臺中冷落的情形,曹操心里的火,慢慢地就起來了:“怎么回事?都過了這么長時間了?還不來?”
“子建就是這樣,從不愛惜自己,去年的胃病,就是喝酒喝出來的。”曹丕恭謹以應:“許是今天他又喝醉了?”
“哦?”曹操狐疑地看了看曹丕:“子建去年胃痛是酗酒所致?他什么時候開始這樣放任不節的?”
“兒子,兒子……”曹丕臉上顯出懊悔失言的神色來:“其實,這也不怪子建,那酒……釀得確實是好。”
“而且,聽說酒能助人文思……”是司馬懿在插話。
“哼!”
“子建年紀還小……”曹丕連忙替兄弟開脫。
曹操不言,起身,慢慢向臺口踱去,才行出去不遠,滿臺人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臺下由遠而近地傳上來,緊接著,一個人氣喘吁吁地沖進了人們的眼簾,這時,一陣風過,他身上的那襲碧紗云紋袍立刻被吹得飛揚了起來。
曹操一愕,注視來人,心道:“這是誰家的子弟,竟是如此出色的人材!
一瞬間,他竟有些恍惚了,眼前浮現出一幅圖畫:多年以前,在壽張征戰之時,在一個半頹的寺廟院壁上,他曾經看到過一幅設色精工、氣韻灑脫的壁畫。
畫上的天人身舒衣爽,風神俊逸。不正是此刻自己眼前這個青年的模樣?
“父親,”青年拜伏于地:“兒子來遲了,還望請父親見諒。”
“你?”曹操一愣,認出來了:“子建,是你?怎么來得這么晚?”
曹植抬袖一拭滿額的熱汗,赧顏道:“兒子不識路徑,跑到鳳陽門那兒去了,偏生駕車的馬又不聽使喚!”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