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戀,或者說是單想思更好。
我曾在張禮初中復讀,有一名叫韓麗鳳的女生,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的作文常被老師當范文誦讀,而自命不凡的我,老師連名字都不曾叫過。這當然很傷我的心,沒多長時間便轉學了。然而,韓麗鳳這個名字,卻深印在我腦海里。
我那時只是嫉妒她。
想不到四年后的九五年,我去趙曲高中借讀,竟在某天午間操時,瞥見西面班上有一個似曾相識的面孔,想了一下,馬上大喜:原來是她·當時我在應屆班,而她在復習班,但我迫切希望與她同班。于是,便去找班主任。班主任看在我是他侄兒的面上,去找了校長。大約是第二天,他鄭重其事地告訴我:你學習太差,校長怕你影響,嗚——,學校全指望復習班的。
那段時間,我無精打采。同桌以為我病了,一再提醒我去看病。
說心里話,那會兒的趙曲高中,校風淳樸,盡管教室很破舊,但學生們很刻苦。上學考學能跳出農門,是每個家長都盼的。農村只有農田,沒有其它出路,不像現在。所以,好多孩子復讀了又復讀,大多過了二十歲。現在想來,如果我能在趙曲高中借讀完,能夠勤奮,或許可以考上一所并不如意的大學。
那時的我,也曾下了決心,發誓非努力不可的。我一度摩拳擦掌,真的強迫自己好好學了起來。我早晨醒來,就往教室跑。常常是睜開眼,見到窗外明晃晃的,以為天大亮,卻原來是月光。醒來后再也睡不著,索興在教室那塊兒溜撻。有一天,我正轉悠著,一抬頭,卻見前面有一個人,居然是她。于是,她在前面走,我跟在她身后,隔開一段距離,生怕她一回頭看到我,盡可能摒息輕步。很快,她轉向西,進了她的教室,我只怨那條路太短了。第二天,我特意從西邊抄長路走。待她站在教室門口時,我剛好走到她身旁。天剛蒙蒙亮,看得清了。她中等身材,穿素凈衣服。那圓圓的臉蛋,有著動人的亮彩,尤其是她那小嘴,似閉非閉,而嘴角稍一動,我便覺她知道我的心思了。第三天,我遠遠地望著她,發現她的身段很美,雖然有些胖,不過這并不影響她走路的雅姿。她走路很急,步子邁得很大,腳下似乎有風。我老覺得她一路是蹦蹦跳跳的。以后的日子,我天天碰到她。我多么希望能向她打個招呼。這一天,我忐忑不安地走近了她,卻不敢再邁前一步了·我們互不相識,問什么呢?況且,又是大清早,她又是一個人,我這樣做會嚇她一大跳的。弄不好,她還會罵我神經病的。但我總是盼著,她能朝我微笑一下,或者將眼光放我身上一會兒。不久后的一天,她說話了:你來得早。我一驚,心中竊喜,她終于注意到我了。我正想答話,一抬頭,另一個女孩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秋天就要過去了,楓葉火紅火紅的,落了一地。我彎下腰來,撿了一枚,對著斜陽,舉葉來瞧。卻差點兒撞著她。一抬眼,見她明亮的大眼里,滿是清澈的柔波,尤其是她的睫毛,有幾根長長的,很可愛。我只看了她兩三秒,趕緊跑開了,身后傳來了她銀鈴般的笑聲。
此后,我再不敢與她相見,總是遠遠地躲著她,偶爾才敢偷偷地瞅她一下,然而臉蛋早已是粉紅,心跳得極快。我盡量控制著不想她,但不想她何其難。我很苦惱,甚至有些落寞。我向同學打聽她的情況。同學說:她是張禮初中的校花。接著,他又指給我看:那是她妹妹,上高二。我盯著看了半天,始終不敢相信,這會是她妹妹,姊妹倆太有差別了。
那些天是我最難熬的日子。我很憂郁,也很無助。晚上我整夜地難以入眠,白天灰沉沉地似乎要死去。班主任大為惱火:你再不聚精會神地聽講,滾回家吧!我曾用針刺胳膊,看我是不是中了邪。我曾告假在家呆了一禮拜。但來到學校,我的腦子還是靜不下來。我覺得我真的快要崩潰了,最后一咬牙,決絕而失望地告別了我多么深愛著的趙曲高中。
回家后不久,下雪了。見到久違的雪花,我又一次地流下了淚。娘說:你小孩啊,沒見過雪似的。那天,我趴在坑頭,望著窗外紛紛揚的雪,給她寫信了。我記得元旦剛過。信是寫在作業本上的。過了年,在寧夏平羅寄給她的。三月份的寧夏很冷很冷的,西北風刮得特兇,一出房門,呼氣都難受,鼻子麻酸麻酸的。稍站一會兒,眼淚都會疼得掉幾顆的。家這邊該是春暖花開吧。在那邊,沒有一個朋友,倍感孤獨,思量再三,終于寄了出去。
那封信是我寫得最長最快的一封,時隔多年,我已忘記了怎樣開頭,怎樣結尾。回想了多次,憑記憶,應該是這么寫的:啊,晶瑩的雪花,誰有你純潔;啊,可愛的雪花,誰有你柔美。啊,雪花,可愛的,你終于來了,這么及時,這么鼓舞人心。能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啊,雪花,潔白的雪花,我真想捧你于我胸前,讓你真真切切地感受一下我的情懷。啊,雪花,我為何會癡癡地愛上你。心愛的,你有怎樣的魅力吸引著我。你知道嗎?為了見到你,我在寒風中怎樣將你等待。啊,雪花,你懂得我此時的心情嗎?啊,雪花,你了解我此刻的痛苦嗎?啊,雪花,說真心話,我真想擁抱你,但我多么的害怕,你會溶化,忽然間無影無蹤。啊,雪花,我的世界因為有了你,一下變得好美好美。啊,雪花,你太美妙了,你用了什么法力改變著這世界,你用了什么手法勾勒著這世界。啊,雪花,你悄悄地來,悄悄地去,誰有你無私,誰有你美麗,什么詞都不能將你描述,怎么描述都遜色。啊,雪花,如果你愿意,我甘愿化做一顆雪花,和你一起飄蕩。啊,雪花,我什么也不是。在你的面前,我只配做一粒塵埃,愿你的潔白將我覆蓋。啊,雪花,在這個寒冷的冬天,有了你的陪伴,我不再孤單。在這個普通的日子,能使你快樂,就是我最大的快樂了。……不寫了,亂抒懷了。結末,肯定是希望和她交朋友,怎么寫的,記不起來,想模擬,并無可能。
信寄岀去了,沒抱多大的希望。
不想,半月后,她回信了,字不多,有兩頁,話語簡短,觀點明了。信首問:你是誰呢?我不認識你呀?你在張禮初中上過?還是趙曲高中?我怎么對你沒有一點兒印像。可能她稱贊過我的文字,不過她說:我們做朋友可以,但我現在只想以學業為重。信中有一句話很經典,大意是:外表的美麗是假象,內心的豐富才是富有。
后來再沒寫信給她。
2001年,因想起友人的信,記起韓麗鳳,才覺得那是一封求愛信,好可笑。
一晃,十年又過去了,她的孩子也上中學了吧。她還記得有一個名叫章英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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