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廬山真面目

　　欣然啟步行至福慧身前，溫柔地牽起他一只小手，正待要開口，卻被福慧猛地一掙，摔了開來；小臉兒漲紅著賭氣地道：

　　“母妃娘娘請自重！娘娘您既非子臣生母，又非年老母妃，按規矩本是萬不可與子臣單獨會面的！但既是汗阿瑪應了的，子臣也只能規規矩矩恭聆娘娘訓飭罷了！須知男女大防乃宮中嚴守的規矩，母妃娘娘不會不知吧？！”

　　欣然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噗”地一聲噴笑出來：

　　“你多大的小毛孩子，就要男女大防了？？？今天可不管你大防還是小防；要不就咱們一起坐下說話，要不就我蹲在你面前和你說——你既肯叫我一聲母妃，我也就不再自稱奴婢了可好？”

　　福慧一時叫欣然連珠炮似的幾句話，和他從未見識過的交流方式給搞暈了，訥訥半天不知如何回應才好；欣然趁機又去牽他的手，他又想掙開，欣然立刻用威脅的語氣調笑道：

　　“既是不要牽手，可是想要我抱你過去坐？那也行，你這小身板兒我可抱得動！”（艾瑪！引用句歌詞“我這句語氣原來好像你”后半句大家都會的吧？！）

　　福慧頓時一臉被徹底雷翻加無限困惑的表情，完全傻掉了！任由她牽著坐到了炕桌邊。

　　欣然也在另一邊坐了下來，慢慢收了笑容，正色緩緩道：

　　“福慧，今日你一定很驚訝我怎么是這個樣子、竟這樣跟你講話？！其實，你現在看到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你一定很驚訝我跟所有你的母妃、甚至所有你見過的宮女都不一樣？是的，我的確跟她們都不同——你并不知道，是我求你汗阿瑪開恩準我不入后宮的；而他能同意也是因為知道我與其他人不同！”

　　見福慧一副下巴都驚掉了的表情，欣然忙停住話頭，伸手輕柔地撫拍他的小手幾下以示安撫，這才接道：

　　“今日以真面目示你，是想表示我的誠意：我誠懇地向你道歉，沒及時告訴你皇上與我的實情；請你原諒我這種不夠朋友的行為。。。”

　　福慧終于忍不住難以置信地低聲重復道：“朋友？！。。。”

　　欣然堅定地點點頭道：“嗯，朋友！我一直在心里既把你當做自己的子侄看待，又當你是朋友！”

　　再次停頓了一會兒讓福慧緩一緩勁兒，又娓娓道：

　　“我不想因為這沒有公開的‘母妃’身份，和先前瞞了你的這事兒而失去你這個朋友！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皇上和你，我再沒有一個親近的人了！”

　　一句話勾起了福慧的心事，眼圈兒一紅，趕緊低了頭不讓欣然看到他的眼神；欣然又輕輕撫拍幾下他的手接著道：

　　“皇上是中國上下幾千年歷史最了不起的有為君主之一，對大清、對整個歷史都會做出巨大的貢獻——”見福慧無比驚奇地瞪大了雙眼，歉意地笑了笑道：

　　“我沒辦法告訴你我是怎么知道這些的——可是，你也必定知道皇上每日里是怎樣宵衣旰食、憂勞國事的；我對皇上既是崇拜、景仰得五體投地，又愛惜、心疼得無以復加！”

　　“皇上是天下主，天下人的疾苦、整個江山社稷都是他操心著；可誰來操心他的苦、他的累、他的痛？！”

　　“你三哥哥入殮前你是去看了的，我知道你心里頭難過，皇上也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皇上心里頭也很難過？”福慧又驚訝地瞪大了眼，欣然沉重地點點頭道：

　　“他很難過，雖然因為各種緣由，他不會表現出難過；雖然他以前怪罪過三阿哥，還嚴厲責罰三阿哥；可是心里面還是有父子情啊！”

　　“咱們是皇上最親的人，知道他難過會不會心疼、該不該操心？！”

　　福慧眼中含淚，也不言語，只連連點頭；欣然趁熱打鐵道：

　　“咱們兩個他最親的人若面和心不合，他是不是又多一樁難過？”

　　福慧又一次低下頭去，不讓欣然看到他的眼神，欣然忙再次止住話頭，只默默地讓他自己去消化；

　　終于，福慧抬起了頭，小小的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相稱的鄭重與嚴肅，低低卻十分清晰地道：

　　“子臣懂了，母妃娘娘教訓得是！子臣再不會和娘娘鬧別扭，會和娘娘一起愛惜、心疼汗阿瑪的！”

　　欣然長長地舒了一大口氣，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感慨著道：

　　“好孩子！真不枉你汗阿瑪這樣疼你、看高你！不過——”一面再次溫柔地拉起他的小手“我今日既然已經讓你見到了真面目，就不會再遮掩——我愿意做你的長輩來愛護你，可是也想和你做朋友；朋友之間就不用‘母妃’過去、‘子臣’過來了吧？！咱們就互稱你我、直呼其名可好？我叫你福慧，你叫我‘欣然’！”

　　福慧再度訝異地瞪大了眼道：“啊？！你不是叫柳如玉嗎？難道漢人女子也有‘字’？我額娘、齊妃母妃她們怎的都沒有？這。。。也太不合規矩了吧？！上下、長幼之分都不要了嗎？再說。。。汗阿瑪知道了還不責罰咱們才怪？！”

　　欣然嘻嘻一笑：“嗯，你就當‘欣然’是我的字吧；今后沒別人的時候咱們才這樣可好？這是咱們倆的秘密、不讓你汗阿瑪知道可好？再說，你汗阿瑪做的不合規矩的事兒還少嗎？我本身就是個不合規矩的活例子！怎么樣，咱們一起保守秘密吧，好朋友？？？”

　　福慧到底小孩子心性給她完全激了起來，面上忍不住帶出了幾分頑皮的笑意，眼珠子也靈活地骨碌碌轉悠起來；憋了會兒終是憋不住笑出聲道：

　　“我還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母妃呢——連聽都沒聽說過！那成，反正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守不住秘密誰也跑不了！”

　　欣然放聲大笑，刮著他的小鼻子道：“看不出來啊！你倒是小壞小壞的！萌得你！”

　　福慧不自在地一邊躲一邊又像皇帝似的皺起眉頭：“萌？？？”

　　欣然越發笑不可抑：“就是很可愛、特招人喜歡的意思！你這么皺眉頭就更萌了！小心我忍不住親你啦？”

　　福慧頓時面紅耳赤，翻著白眼小聲道：“老天爺！汗阿瑪可真有眼光！挑了個從古至今就沒有過這樣古怪的嬪妃。。。”

　　欣然頓時笑翻在當場。。。。。。

　　不多時，皇帝回來第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立刻滿面喜色，早把先前說要問福慧文章的事兒忘到了九霄云外；和顏悅色地道：

　　“福慧讓如玉陪著出去溜溜造化和百福吧？如玉瞧著點兒，別讓奴才們由著他折騰！”

　　欣然領會到他話中那明顯的暗示著要她拿出主子的架子的意思，頓時微微紅了臉，蹲身低低回了個“是”，便趕緊跟著福慧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