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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霉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縫,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電話給吵醒,手在枕頭周圍摸了好一會才摸到手機,沒好氣的接起來:“誰呀?”
對面那頭說:“你還在生我氣啊。”
“生你妹啊,你到底誰啊,春夢剛做不到五分鐘就被你給弄醒了。”我一點好口氣都沒。
“你兇巴巴的好恐怖啊。我是弄丟你書的人。”那邊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的很清楚,我馬上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剛才說話太沖了,我沒聽出來是你。”不知道為什么,她的聲音給我一種很清新的感覺,可以讓我煩躁的心安靜下來。
“我想請你吃飯賠罪好嗎?”她說。
她越是客氣我越是不好意思,顯得我胸襟多么狹隘似的。我說:“沒事的,丟了就丟了吧。一本書,其實也不至于。”
“一定要的,我知道書對于你們這類人很重要的,況且又是絕版書。”她說。
她硬是堅持,我也不好意思回絕,大不了吃完飯我偷偷的把賬單結算了。我說:“好吧,就給你一個懺悔的機會。上帝會原諒你的。”
“嗯,那我找好地方再給你打電話。”她的聲音明顯輕松很多。
掛了電話后我一看時間都下午五點多了,肚子確實有點餓了。宮野沒在宿舍估計是去酒吧演出去了,志保也沒在,那肯定是去約會了,不過不能肯定的是約會的對象是昨天的舊人還是今天的新人。不過他的宗旨一向是新人勝舊人。
到私家菜館這里是六點多鐘,正好是我肚子餓到極致的時候。這家菜館就在我們學校后面,生意一直不錯,很有情調,每張桌子都有隔斷,房間讓輕柔的音樂縈繞著。她已經點好菜了,問我:“不知道你愛吃什么,再點。”
我把菜單推回去說:“我隨便。”我拿起筷子說:“看樣子都很好吃。”
她用筷子打掉我的筷子說:“你還生不生氣。”
“聽實話還是假話。”我說。
她說:“廢話,當然是實話了。”
“有那么一點。”
“不準吃,什么時候不生氣了什么時候才可以吃。”她挑著眉毛說。
我放下筷子沉默了十五秒說:“不生氣了。”
“準吃了。”她笑著說。
說實話我是真的餓了直接向服務生要了一碗米飯。
“一碗夠不夠?”她問我。然后又向服務生要了一碗。
“足夠了。”我回答,“不用再要了。”
“誰給你要了,我不吃了嗎?”她白我一眼。
我又埋頭吃飯。她敲敲桌子說:“跟我吃飯很無聊嗎?說都不說一句。”
“不是的,我話本來就少。再說了跟美女一塊吃飯我緊張。”我說。
“是緊張我把菜搶光吧。”她嘲諷我。
她告訴我她是舞蹈系的,學芭蕾的。喜歡大海和黃昏的太陽,喜歡攝影,喜歡黑白人物照。還喜歡看恐怖片。不喜歡花,不喜歡中午的陽光。
我吃飽后謊稱去廁所偷偷的把賬單算了,結完后回身的時候突然發現她站在我的身后,我拍著胸脯說:“你屬貓的啊,走路沒聲音。”
“不是告訴你了我專業練芭蕾的。”她憤怒的看著我。這時候我才發現她精致的臉皺著眉頭很可愛。她說:“你這是什么意思,搞的我跟沒有誠意請罪似的。”
“如果不讓我結賬的話,你會搞的我很沒有自尊心。”我說。
“這有什么關系嘛。”
“很大的關系,不要啰嗦了,走了。”我把她推出菜館的門口。
這個城市一月中旬的天氣還是稍微有點冷的,她吸吸鼻子說:“打算送我回去嗎?”
“好吧。”我說。
“說的這么勉強。”她說完就決然的轉身走開了。
“那是跟學校的相反的方向啊。”我追上去攔住她。
“我有說過我住校嗎?”她反問我。
“沒有吧。”
“是根本沒有。”她又白我一眼。
“我送你回去。”我說。
“這還像回事。”她很不屑的樣子。
路上她問我:“我還沒有問你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啊?”我告訴她后她又說:“你難道沒有忘記一件事嗎?”
我摸摸褲兜里的手機錢包和鑰匙,搖搖頭說:“沒有啊。”
“你怎么不問我叫什么啊。”她氣的跺腳。
“哦,忘記了。”我說。
“真是被你氣爽了。”她抓頭發。
我很無辜的說:“事實上,我記不住人的名字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從小到大都這樣。”
“那你的朋友們呢?你怎么叫他們?”她問。
“我的朋友極少的。”我說。“只有兩個,我都記得他們的名字,其他的都記不住,或者記住了幾個小時,再碰到就會忘記。”
“那你的家人呢。”
“我只記得我姐姐的名字和父母的。”
“沒有別人了?”
“還有一個人,我沒有忘記。雖然我們早就分開了。對了,我還養過一只貓,我還記得它的名字叫胖頭魚。”
“還是不告訴你我的名字的好,再見到了被你忘記豈不是很沒有面子。”她說。
“不好意思,其實我也很苦惱。不過還好,我的生活很簡單,除了書、文字、電影、墻壁、聽一點音樂外沒有什么了。”我說。
“墻壁?”她問。
“很難敘述的,下次有機會講給你聽。”我說。
“那你印象深的還有什么?”她問。
“夢。我做過的夢。”我說。
“那你叫我夢。”
“夢?”
“對啊,不要忘記啊。”
“我想不會。”
“最好。還有,公平起見,我也不叫你的名字,還是叫你弗洛伊德。好了,我到家了。”
我抬頭看,原來已經到學校附近的一個小區了。“我就不上去了。”我說。
“我說過要請你上去了嗎?”她似笑非笑的說。
“忘記了。”我一拍腦門說。
“真是拿你沒辦法。好了,你回學校吧,路上小心。”她說。
回到宿舍推開門,迎面撲來一陣酒氣,志保仰在床上跟一灘泥似的,宮野右手撥弄著吉他左手遞給我一張紙,說:“上面總共七個正字,一個筆畫代表一句‘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平均每說一句的間隔時間是一首歌的時候。”
宮野剛說完志保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跟僵尸似的說:“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說完又躺下。宮野拿過筆來又再紙上畫了一筆。我說:“等明天他醒酒了拿給他看。”
宮野繼續撥弄吉他,我問他:“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我被酒吧辭退了。”他說。
“為什么?”
“他們說我吉他彈的很爛而且不會彈鋼琴。”
“沒關系,又不是只有他們一間酒吧。”我拍著宮野的肩膀說。
宮野點點頭說:“我下去買包煙,你照顧志保。”
這是宮野第二十七次被辭退了,但我一直相信終有一天他會很牛的跟酒吧說,‘我不喜歡你們這間酒吧的氛圍,我要走,你們找別人吧。’
那些懷揣著夢想的人,被現實一次一次的扇耳光。不管有多痛你都喊不出委屈,但還是要繼續堅持下去,不然會變成喪尸的。
這一夜我睡得很好,那個讓我叫她夢的女子真的進我夢了。夢中我到了彩云之南的一個莊園,她是莊園里的一個雜工,我一直跟她說話一直說,她只是沖著我笑,我很生氣怪她沒有禮貌,后來我才知道她是個啞巴,我想去找她說對不起,卻怎么也找不到她了。我找到一個管家問雜工在哪?管家說雜工在南邊,我就一直向著南走,后來下雨,后來下雪,再后來四周都是冰川,很晃眼,她穿著潔白的裙子站在冰天雪地里,黑黑的頭發很漂亮。她沖著我笑,我想大聲喊對不起,卻發不出聲音來。她走過來問我:“你是來帶我回家的嗎?我迷路了。”我怎么努力也發不出聲音。我很奇怪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她可以說話了,為什么我發不出聲音了,又為什么我們穿著這么少在這冰天雪地里感受不到絲毫的寒冷。
后來我醒了,志保的一張大臉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把他推開:“嚇死人啊。”
“夢是誰啊,喊人家名字喊的如此悲涼。”
“滾蛋。”我推開他去洗臉。
我一直想弄明白這個夢是什么意思,翻了很多書卻不得其解,反而搞的我思緒很亂。志保說是思春被我揍了一頓,宮野說是我想吃冰淇淋了。總之我認為每一個夢都有其意義所在,只是我還搞不清楚。我不但搞不清楚自己的夢,我連自己都搞不清楚。也搞不清楚我為什么要來到這個世界上,我來的目的是為了什么,組織上派我來也不給個暗示,我什么時候才可以離開。我焦慮。
我想去告訴夢我夢到她了,并講給她這個夢的內容。我找遍了舞蹈系芭蕾專業的所有班級都沒有找到她,我又把其他舞蹈系的專業找了一個遍,大一到大四,還是沒有她的任何痕跡。騙子,我又被她耍了。
我決定不再理會她帶給我的這些煩心的瑣事。我現在要做的就是靜下心來好好的把稿子完成并交上去,不然的話這個月我會過的很慘。
學校的圖書館拆了我只能乘半小時的公交去市圖書館,在閉館之前再乘半個小時公交回到學校。最讓我頭疼的是圖書館的閉館時間正好是下班時間,能擠得上一個稍微站得住腳的公交簡直是奇跡。
從小到大我之一幻想一件事,就是在圖書館邂逅一位空靈的女子,衣袂飄飄,長發飛揚,恬靜,但內心倔強,走路很優雅,笑的孤獨。至今,我仍無法在蕓蕓眾生眼花繚亂的人海里尋到這樣一個人。我曾經遇到這樣一個類似的女子,我們相愛,但很短暫,幾乎是一瞬間灰飛煙滅,再也沒有花繁葉茂的夏日的夜。此去經年,我想再也遇不到了吧。
雖然我仍會在圖書館里喜歡的書里留下字條,但我不會再奢求奇跡。宮野說這完全是妄想,對此我完全同意。
我從來沒見過宮野談過戀愛,甚至都沒有聽他說過他喜歡過的人,哪怕是暗戀。我固執的認為肯定有過,因為我總是在他彈吉他的時候看到他眼睛里模糊不清。大抵每個人心中都埋藏著一段自己不愿想起也不愿對他人提及的感情。我們小心翼翼的珍藏著,不讓它見光芒,讓它安然的沉睡著。
我最討厭的就是在我專注一樣事情的時候被打擾。譬如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寫東西的時候,而且是正寫到關鍵之處。
我瞪著拍我肩膀的夢,很意外在這里碰到她。
夢嘟嘟嘴說:“對不起,是我打擾你了嗎?”
“你覺得呢?騙子。”我一點也不友善。
“你給我改名字了?”她裝瘋賣傻。
我再也承受不了了,我把她拉到圖書館的走廊,我想嚴厲的質問她或者給她兩句難聽的以泄我心頭之憤。但是我都沒做,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語氣完全變的很和藹,該死。我真想給自己兩巴掌,自己怎么能這么蠢,讓她當猴兒一樣耍。
“你這是怎么了?”夢問。
“你這個騙子。”
“我怎么騙你了。”
“你說你芭蕾專業的,我找來找去根本沒你。你哪來的?不會是外星人侵略地球派下來的間諜吧?”
她不說話了,就這樣看著我。我小心翼翼的說:“不會是真的吧。”我湊上去觀察她,她很白,不是那種正常的白,有點病態。她撲哧笑了,有兩顆虎牙,很漂亮,我以前都沒有發現。
她說:“豬。我什么時候說過跟你一個學校了。”
我勒個去。我真是蠢到家了。
“對不起啊。”我撓撓頭說。
夢叉著腰翻著白眼說:“沒誠意啊。”
“不必跪下吧。”我乞求道。
“好像不必。幫我拎著我買的東西然后攔輛車送我回去,并且把車費付了,你要是餓了的話順便再請我吃頓晚飯。”她語速很快的一口氣說完,我心說沒把你憋死。
我收了我的包,乖乖的拎著她的東西去攔車。她出現在圖書館應該是借書,因為我手里拎著六本死沉死沉的書。“我從來沒發現過書可以沉到這種地步,你這是借的什么書啊。”我問她。
她說:“幾本小說和畫冊,里邊就一本沉的醫學常識,只不過再交給你之前我偷偷的在包里放了幾塊板磚兒。”
我說:“別啊,您要是餓了我請你吃大餐,這玩意不解餓,您還是別留著了。”
夢終于大發慈悲把磚頭拿了出來,我也付出了很慘的代價請她吃日本菜。我問夢為什么周圍有那么多國家的菜館怎么就選日本菜了,她說因為這家最貴。我承認,我再一次被她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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