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難見的天池(下)
可劍之鋒現在在哪里?他是否已經沖進了北京大學的哲學系?不會有問題的。體檢沒問題,考試那就更不會有問題。他現在一定是躊躇滿志地和父母家人在一起。
“躊躇滿志”?她一用完這個詞,就覺得有些惆悵。他會“躊躇滿志”嗎?想想劍之鋒送給她的最后一束目光,她的心里不由得一陣酸楚。
高考結束,她隨爸爸臨走之前,噙著淚水看了劍之鋒一眼。很久沒敢正視劍之鋒了,臨別之前不能不再看他一眼。
四目相對,沒有觸電。她送給劍之鋒的是“留戀”,而劍之鋒送給她的卻是“狐疑”和“召喚”。他在問,這個男人是誰?你怎么就這樣走了?他在說,你一定要等著我,我會找你的!
對不起,之鋒!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不會有結果的,可我還是沒有忍住,撩撥起了你的情瀾。不要找我,我不能等你,對不起!對不起!她跟在爸爸背后,眼淚掉到了石頭地上,摔成了十八瓣。
他一定找過我。沒有找到,他一定很痛苦。去年找我,是要偵破誰是寫信的妹妹。找不到的那個痛苦勁,我是親眼看見的。不是我心狠,我確有難言之隱,不能見他。今年找我,是要確認我就是那個寫信的妹妹。一旦確認,信中寫的一切,不用我承認,那就是我的心。怕就是怕的這一點。所以,一年了,打他鎖定我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之鋒,希望你還在學校。你出來吧!現在,我可以見你,我愿意見你,我愿意把自己的心完全交給你??墒俏肄D了一清早了,還是沒有看見你。你不是每天都要跑步嗎?今天為什么沒有跑?
想著想著,她就繞回了宿舍。一步一個臺階,一步一個臺階,順著樓梯慢慢往上走。
“藍心月,你怎么現在才來?”當她走到二層向三層的拐彎處,突然聽到了這句話。
扭頭一看,是李鎮遠老師。“李老師早!”她趕緊問候。除了傳達室的王師傅,這是回校之后碰到的第一個人,而且是劍之鋒的班主任。她從內心感到親切。
李鎮遠,手里端著臉盆,盆里放著香皂和牙杯。剛從洗臉室出來往宿舍走,正好碰上了藍心月?!澳銇硪幌?!”他沒多說,把藍心月叫到了他的房間。
“這是錄取名單?!钡人{心月坐下后,李鎮遠從抽屜里拿出了一份材料,放在桌上說。 “今年咱們學校考的不算好,雖然升學率達到了百分之七十八,但一類學校太少,只有八個。劍之鋒到了北大哲學系,劍芝瑛到了北京醫學院,其他人的情況,你看表吧。這是紙和筆,上面有家庭地址,想記什么記上點,以后好聯系。對了,劍之鋒昨天下午剛走。他好像在等什么人,每天早上跑完步,就在學校轉。昨天下午三點給我告的別,之后就走了。傻姑娘,別犯傻!要抓緊,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一個月的時間都耗過去了,還有十幾天,人家就要去北京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都什么年代了,這點自由都沒有,那還行!”
李鎮遠語無倫次地說著,可句句都叩動著藍心月的心弦。
李鎮遠是干什么的?那是老師,那是一個全部身心都撲在學生身上的老師。學生有什么動靜,有什么心事,哪能逃出他的眼睛。劍之鋒和藍心月的事,學校都傳遍了,他能不知道?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說而已。不是不說,是不到時候。在校期間,是不能說的。那怎么說?不讓倆人好,那明擺著是開玩笑。同意倆人好,還在上中學,的確是太早。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說。
不說并不等于不關心。劍之鋒的事,他怎能不關心?再說那藍心月,一個清純無邪的女孩子,不知為什么,從高三后學期開始,郁郁寡歡,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解不開的心結。李鎮遠借著畢業生政審的機會,到海原鐵路技校了解過藍青林的情況,還與趙竹君聊過多次。事情的原委摸了個十之七八,可他卻沒有權力過問,只是向趙竹君發過一次感嘆:“你的那位姐夫,真是一個老糊涂!”
藍心月從李鎮遠宿舍出來,心里好感激。李老師真好,好像什么都知道,還讓我抓緊。之鋒,你晚走一天該多好!不對,不能怨他!要是我不走,要是我早回來,要是昨天一到學校就找他,興許就能和他說上話??涩F在,一切都晚了。怎么辦?往他家寫信?好像不太好。信寄到家里,誰都可能拆,怎么好寫那些話?要不,先給劍芝瑛寫封信。對!拉著劍芝瑛,劍之鋒就丟不了。
一九六三年八月三十日,在海平開往北京的列車上,劍之鋒和劍芝瑛面對面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綠樹和田野像賽跑一樣,向列車的后方馳去。從窗戶縫隙中灌進來的風,吹拂著劍之鋒的頭發,驅散著車廂中的熱氣。咣當當,咣當當,那運行的節奏,你說像歡唱,那就是歡唱,你說像哀鳴,那就是哀鳴,全要看你自己的心情。
在這樣的日期,坐在這種車廂中,大都是高校的學生。九月一日開學,學子們從四面八方返回學校,帶著離別家鄉的絲絲哀傷,更多的卻是融入首都的驕傲和豪情。特別是新生,那就更加一等。
和劍之鋒、劍芝瑛同座的兩個女孩子,是同學,也是新生。一個考上了北京鐵道學院,一個考上了北京河北師范學院。都很亢奮,都很健談,話多得要命。那個愉快勁,那種幸福感,說在嘴上,笑在臉上。引得劍芝瑛話也多了起來。
“你們倆也是新生?”劍芝瑛旁邊的女孩子,指了指劍之鋒,問劍芝瑛。她實在憋不住了。你想,她已經和對座的同學聊了半天了,可坐在窗戶跟前的這一男一女,卻一言不發。不但不參與她倆的談話,而且他們自己也很少交談。男的靠著窗戶想心事,女的凝視著男的,抿著嘴笑。這多掃興呀!不行,她要打開這個局面。
“是的?!眲χョみ^臉來笑笑,很友好,很有禮貌地回答。
“哪個學校?”一個合乎邏輯的問題跟著而來。
“我是北京醫學院,他是北大?!?/p>
“??!太讓人羨慕了!我們連想都不敢想。人生都是一輩子,可是能有幾個上北大?要是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可他為什么愁眉苦臉得?”
“他是個傻子,不知道人間幸福是什么?!蓖?,劍之鋒是何等蕭灑,還輪上那個小姑娘嘰嘰喳喳,早就云里來霧里去,把她們說暈了。可現在,他沒心情。你看,連不怎么愛說話的妹妹,也調侃開了他。
劍之鋒看了堂妹一眼,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啊傻子!傻子怎么還能考上北大?”那個女孩子說完后,自己先笑了。笑自己沒聽懂對方是在說笑話。之后跟著問,“你倆是同學?”
劍芝瑛點點頭。
“你倆是朋友?”刨根究底,步步緊逼。你想,同學之間,說對方是傻子,非有親密關系不可。
劍芝瑛笑了,說:“我堂哥?!?/p>
“??!兄妹兩個,雙雙進京,雙雙上大學,雙雙入全國最高學府,天下還有這種事?你們家也太神了吧!”說完,轉向了劍之鋒,“哎!我說大男生,失魂落魄的樣子。是不是失戀了?”
一句話,逗得連劍芝瑛都大笑起來。她沒想到,天下女流,還有這樣心直口快的主兒?真有意思!
“天下好女孩兒有的是,因為一個人,就傷心成這個樣子,不像個男子漢!過一段時間,我到學校給你介紹一個。師范學院的女生多的是,還怕給你找不到一個稱心如意的?”那女孩子還在繼續說著。也不管劍之鋒的感受,也不管劍之鋒的反應。
這些天來,劍之鋒郁悶得很。在他整個腦海里,只有一個大大的頭像,他的藍心月。怎么搞的,活靈活現的一個人,就這樣消失了?誰說消失了?堂妹早就告訴他,人家的爸爸把她領走了??墒穷I走了還可以再回來的呀!為什么一個月了,也不回來?他想不通。想不通就使勁想。你說能不走神嗎?
有意思的是劍芝瑛。按以往的性情說,三哥的心情往往牽動著她的心。三哥高興了,她也會跟著高興;三哥不高興了,她也高興不起來??涩F在卻不是這樣。三哥郁郁寡歡,她不但不勸,反而在旁邊欣賞他,調侃他,眼睛看著他,抿著嘴笑他。這種變化,連劍之鋒也摸不著頭腦。
對劍之鋒來說,此時此刻,最煩的就是這個北京河北師院的小女生。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攪得他腦子里面亂亂的,不能靜靜地想他要想的人。你說煩她吧,還沒權力管,人家有說話的權力,又不是晚上睡覺的時間,你憑什么不讓人家說?這下好了,說來說去,竟然說到他的頭上來了,還頗有一股奚落的味道。那就不能怨他了,誰讓她給了他管教她的機會!
“哎!我說小女生,”他學著她的腔調,“謝謝你的美意了。不過不用你介紹。介紹,那多費事呀!還得等著你到了學校,我都等不急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看你就不錯嘛!人長的又好,小嘴又挺巧。我看挺好……”劍之鋒的話還沒說完,車廂里就爆發出了一陣大笑。前后幾排的學生都站了起來,想看看打嘴仗的是什么人,這么厲害。
還沒有笑完,就聽劍芝瑛叫了一聲:“三嫂!”接著又是一陣大笑。
“你們倆也真是的,還能開這樣的玩笑!”那個女孩子吃了大虧,紅著臉,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氣囊囊地往靠背上一靠,不說話了。
她的同學趕快安慰她:“別生氣,別生氣,開開玩笑嘛!”
劍芝瑛拉拉她的手說:“好了!好了!我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叫你三嫂了,好不好?你該笑笑了吧!”這話,又引起了別人的一陣笑,可這女孩子的氣卻沒消。
劍之鋒的目的達到了,他得意地把兩個胳膊一架,往窗戶和靠背之間一偎,閉上眼睛,想他自己的人去了。
可是他突然覺得有些異樣。異樣在哪里?在劍芝瑛的身上。
你說這個妹妹,平時不愛說話,更不愛開玩笑。今天怎么了,這么開朗,這么風趣,從來沒見過。
劍芝瑛的變化,其中的原由,不要說劍之鋒摸不透,連劍芝瑛自己也說不清。她只知道,近些日子,高興,爽快。
劍之鋒的母親說過,芝瑛三四歲的時候,又愛說又愛笑,聰明可愛,誰都喜歡逗她玩。只因媽媽的一句話,就再也不愛說笑了。
這叫心理閉鎖。再加上之后家境的不幸,也就難以開朗起來。
可是高考的結果,讓她激奮。一下就把多年的心理閉鎖給粉碎了,把原有的心理機能給激活了。在她的眼里,世界變了樣,真像唱的那樣,山也笑,水也笑,風光無限好?。∷懿婚_朗嗎?
可是三哥這么郁悶,你怎能高興起來?
三哥郁悶?那有什么!只要我拿出一個秘方,不用抓藥,只讓他看一眼,病立馬就好。
雖有秘方,卻不愿輕易拿出來。她現在可不是從前的劍芝瑛了,學會了給三哥開玩笑。她要觀賞,看三哥想一個女孩子能想成什么樣子。她要探究,探究聰明智慧的三哥,能不能自己從郁悶中解脫出來。
可是現在,她想拿出來了。為什么?為了那個師院的女孩子。
你想想,人家一個黃花大姑娘,你給人家開那樣的玩笑,是不是有點過分?當時雖然自己也摻和了進去,可那只是一時興致,誰讓她奚落我三哥呢!不受點教訓哪知道三哥的厲害!可過了一會兒就有些后悔了。哎呀,不好!人家本來像一只歡樂的小鳥,你一下子就把人家變成了一個受屈的啞巴。不好!不好!得讓人家高興起來。
想讓人家高興起來,可自己卻沒這本事,非得三哥出手不行。
請三哥出手,首先得讓他高興起來。他現在這個樣子,自己還不高興呢,怎么能逗別人高興?
“好吧!我現在就讓三哥高興起來?!庇谑撬摰粜?,用只穿襪子的腳輕輕踢了兩下劍之鋒。
劍之鋒睜開眼,看了妹妹一下。詢問什么事。
“三哥,我送你一個禮物,可有一個條件。你愿不愿意?”劍芝瑛問。
“什么禮物?什么條件?那要看值不值?!?/p>
送個禮物就送唄,還講條件。劍之鋒和堂妹相處九年了,從來沒有過這種事。堂妹給劍之鋒送過好多禮物,哪怕是最心愛的東西,也從來沒有講過條件。
要條件就要條件唄,還要看值不值。這更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劍之鋒為堂妹效勞,總是出于自愿,義無反顧,從來沒有想過值也不值。
從劍芝瑛開朗起來之后,劍之鋒就覺著妹妹有了與他逗的情趣。他本來就樂于逗,妹妹想逗,那就逗唄。這多有意思呀!
不僅劍之鋒覺得有意思,就連坐在旁邊的兩個女孩子,也覺得有意思。幾個小時了,這兄妹倆很少對話。這一對話,就不尋常。她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這邊。
“你要先說愿不愿意嘛!”劍芝瑛有點撒嬌、耍賴。
“好!好!愿意!愿意!”這對劍之鋒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
“那就說好了,給了你這個禮物,以后一切都聽我的。”禮物還沒拿出來,條件先有了。
“行!行!”不給禮物都是這樣,給了禮物還是這樣。對劍之鋒來說,也算不上是什么條件。
“那你閉上眼吧!”命令式。
劍之鋒把眼閉上之后,劍芝瑛從挎包里拿出一封信來。慢慢地塞到劍之鋒手里。
劍之鋒睜眼一看,立刻有些失控,手在不停地抖。那是一種非常熟悉的筆跡,不過卻是寫給劍芝瑛的?!拔摇?,我——,可以——打開看看?”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
“既然給了你,就是你的了。”劍芝瑛用一種憐憫而又懇切的聲調說。
芝瑛,我的好朋友!
離別匆匆,心中很痛!連一點告別的機會也不給,卻又不能怨恨,因為那是我至親至愛的父親。父命難違,沒有辦法,還望你能夠體諒。
我很感激李老師,他給了我你的地址,不然的話,我們很可能會失去聯系,遺憾終生。
回吉林老家住了一個月,盡遇傷心事,這里不想提。
昨天下午三點返回學校,可惜,你們都已離去。留我孤孤一人,在學校的角角落落轉來轉去。不管怎樣,回憶還算給了我一點甜蜜。
聽說你考上了北京醫學院,我很羨慕,也很高興。雖然我沒能實現第一自愿,但我最知心的朋友如愿以償,對我也是一種安慰。祝賀你,也祝愿你將來成為名醫。
我考上了海西醫學院。雖然不夠理想,但總算有學可上,也算沒有白下功夫。我們搞一個專業,以后可以互通信息,互相幫助,這也是我高興的一個方面。
芝瑛,替我謝謝你三哥。以往的來來去去,我會記在心里。不過我很內疚,由于我的不慎,可能給他帶來了很多痛苦。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身不由己。
他進了北大,這是李老師告我的。說實在的,我可能比他自己還高興。他終于可以在宇宙之中神游了,祝他有所成就。
先寫這些吧。記住,一到學校就給我寫信,告我你的通信地址。這是最最重要的?;匦艑憽昂TF路技術學校2111信箱”即可。
我好想念你,我的好朋友!雖然相處只有三年,友誼會天長地久。
你的好朋友 藍心月
一九六三年八月十一日于母校
一封二十幾行字的信,劍之鋒看了十幾分鐘,還沒有看完。不是沒看完,而是看了一遍又一遍,完全沉浸在了其中,把周圍的人全都給忘了。
信,藍心月的信。每個字,都比千金還珍貴。每句話都蘊涵著無窮無盡的味???、辣、酸、甜,他品呀品,混在了一起,品不清楚了。但是他愿意品下去,最好誰都不要干擾他。
可是不行,妹妹穿著襪子的腳又伸了過來,在他的膝上搖呀搖。“行了三哥!信歸你了,以后慢慢看吧。該是為我做點事的時候了。”劍芝瑛慢悠悠地說,盡量給三哥一個回過神來的過渡時間。
“做事?”劍芝瑛的話把劍之鋒從夢中驚醒。
這一下,倒也好。那些苦、辣、酸、甜,都隨著夢醒漸漸退去,留下的是全心身的舒暢。你想想,苦、辣、酸、甜,那是過去。而現在,想要找的藍心月有了消息,一個月的來來去去,有了蹤跡。她留戀他,信中寫得明明白白,人真情實,再不像去年那樣,讓他兩手抓空。更為重要的是,她留下了通訊地址,并暗示他,她在等他的回信。
這么好的事情突然從天而降,無異于第二個錄取通知書。不但進入北大的喜悅被重新喚起,而且,藍心月的召喚,激起了他更大的歡欣。在他的耳中,列車咣當當、咣當當的運行聲,怎么突然變了樣,不再是哀鳴,而成了歡唱:山也笑,水也笑,人間無限好??!
做事?做什么事都行。
“什么事?”他問妹妹。
劍芝瑛往她旁邊女孩子那個方向使了一下眼色。劍之鋒隨著眼色望過去,正好和那個女孩子的眼光碰在了一起。
那個女孩子,連同她對面的同學,都在凝視著劍之鋒,如同在研究一個怪物。
他怎么了?拿著他妹妹的“禮物”睡著了?沒有呀,明明還睜著眼嘛??墒撬纳袂橥耆萘诉M去,像是中了邪。那個表情怪里怪氣的,一會兒像是笑,一會兒又像是哭。多虧他妹妹叫醒了他。不然的話,時間一長,那還不成了神經?。?/p>
師院的女孩子冷不防遭遇到劍之鋒的眼光,臉一紅,趕緊掉回頭去。可劍之鋒卻盯了她一會兒,看來這個小丫頭還沒消了氣。
妹妹的意思他知道,人家不高興了,哄哄吧!
哄她?劍之鋒可有點不愿意。你想想看,她可以調侃別人,別人就不能調侃她?她調侃別人的時候,心情那么爽朗,人家調侃她的時候,她就生了氣。真是小肚雞腸!
劍芝瑛見三哥沒有動靜,又搖了兩下,說:“三哥,禮物可是你收下了,事辦不辦,你看著辦吧!”
“辦!辦!沒有禮物也得辦呀!你讓我喘口氣?!闭f著,揣起缸子喝了幾口水。
劍芝瑛心里樂著,眼睛看著,不知道三哥這戲怎么演。
“妹妹!”劍之鋒開口了。他很久不稱劍芝瑛為“妹妹”了,從上初中開始,就稱“芝瑛”。這次不同,要演戲,稱妹妹更有感染力。
“妹妹!人家說你三哥失戀了,真是沒有眼光。像你三哥這樣的人,怎么會失戀呢?”一開戲,旁邊的兩個女孩子又向這邊看了過來。
“那你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樣子?”劍芝瑛問。
“那不是失戀,那是擔心?!?/p>
“擔心什么?”
“擔心我下車后的遭遇,擔心我的大學能不能上成?!?/p>
“怎么了?我沒看出有什么問題呀!”這一下,劍芝瑛也糊涂了。那兩個女孩子更是莫名其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問題嚴重著呢,我從拿到通知書開始,就發愁,愁得睡不著覺。”
“到底怎么了?”劍芝瑛急著問。
“《搶新郎》電影看過嗎?”
“看過?!?/p>
“一夜之間,沒有結婚的男人全被搶光了。是不是?”
“是,可這與你有什么關系?”
“關系太大了。北京站近期正在搶新郎。你一定要記住,下車后,緊跟我身后,保護我。如果有人問你,我是你什么人,你就說是你愛人?!?/p>
“胡說什么呢你!”劍芝瑛也生了氣,拿腳踢了他兩下。
“你就這么說吧!求求你了,好妹妹!不然的話我會被搶走的!”
話一說完,轟地一聲,前后幾排的人全笑了。師院的那個女孩子,抿著嘴,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雖然沒有笑出聲來,但話卻憋不住了,“就你這德性,還有人搶?”她用譏諷的口吻說。
劍之鋒沒睬她,繼續和劍芝瑛說:“妹妹,你要特別幫三哥注意著,看北京河北師院的迎新站在哪里,千萬不要靠近它!”
“為什么?”
“師院的女生比較厲害,不管是不是接過婚,凡是帥氣的男士,一律搶。如果讓她們看見我,那就算完了,北大一準是上不成了。”
車里又是一陣笑。
“行了!行了!用不著你妹妹保護,下車跟我走,一準沒人搶你?!蹦莻€女孩子又說話了。
劍之鋒轉向她,“??!我倒忘了,你就是師院的!”又沖劍芝瑛說,“妹妹,不得了了,你看著行李,我得趕快跑,等到下車就來不及了!”說完,起身走了。
到哪去?去廁所。后面留下了一片笑聲和那個女孩子的一句話:“真是個活寶!”
藍心月的地址有了,能聯系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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