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直走著正確的路,到達目的地并沒有花費很長時間。那是一間巨大的屋子,寬敞而空曠,只零零散散地放著幾排巨大的水晶。地上用白色石灰劃出了看不懂的符號,飛鉥安靜地站在房間的盡頭等著他們的到來。
靳站在飛鉥的身后,以一種謙卑而冷漠的姿態淡漠地看著面前出現的人。
宇文夢站定,宇文曦祥拔出佩劍擋在她前面。
那是……宇文秦天的劍。樸實無華卻鋒利無比,雕刻著巨大夸張的宇文家的家紋。爹爹喜歡那樣的紋路,那是宇文家自古傳下來,又在宇文秦天事業達到頂峰的時候重新改良的紋路,所以他的任何配飾,都會無比自豪地烙上宇文家的印記。
爹……爹。宇文夢心頭一緊,卻沒再問些什么。
“大小姐,回來了?”首先打破沉寂的是飛鉥,他十分玩味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卻不做任何動作。
宇文夢不答話,只是直直地盯著他。
飛鉥亦不說話,四個人再次陷入了冗長的寂靜之中。
“哈哈,”良久,飛鉥笑了,“只是這樣的話就不必回來了,我可不是等著看大小姐臉色的。”說到這里,他略略沉思,又接著開口,“不過其實您做什么都無所謂了,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打算把辟邪給你了,那種東西,還是自己留著比較好。”
宇文夢愣愣地聽著那些她聽不大懂的話,可是還好,她能隱約猜出大概。腦海里飛出一幕又一幕的記憶,全部是關于面前的這個陰冷的男人,可是沒有源頭也沒有結尾,她甚至無法判定那些都真實存在過。所以。
“飛鉥,你到底是什么人?”
仿佛是意料之外的問話,飛鉥稍稍愣住,嘲笑般看著面前的人,隨意地攤開雙手,“如你所見。”
“這幾天,又太多夢境飄進我腦海,于是,我常常想,有可能是我忘記某個重要的人了。”
飛鉥抬眼。面前的那個女孩子,眼里分明閃爍著柔弱的光,卻還是直白地盯著他的雙眸,讓他只為那一個眼神,就松懈了渾身的煞氣。
“所以……”
“夠了!!”飛鉥怒吼。周圍的氣氛混亂著,正如他現在的情緒。他慌忙阻止了宇文夢繼續的說話,深邃地眼睛里翻騰著可怖的光芒。“大小姐,”他抬起右臂,語氣森然,“你的存在,會讓我感到羞恥。”
宇文夢渾身一顫。
還沒來得及問為什么,無數黑色的火焰從飛鉥的右手臂竄出。與之輝映的,是地上用石灰劃出的圖案,黑色的火焰從圖案的紋理中騰躍而起,張牙舞爪。
靳在飛鉥的背后,跟著他一起念著奇怪的咒文。
宇文曦祥見著情勢有變,把宇文夢護在身后,緊張地盯著面前的一切。那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仿佛要吞噬一切,卻沒有絲毫的溫度,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腐朽而邪惡的氣息。
宇文夢仿佛是受到了什么的影響,抓著宇文曦祥的手開始顫抖,喉嚨深處發出短暫而低沉的嗚咽。
宇文曦祥回頭,看見宇文夢難過的模樣,“夢兒?”
地面上黑色的火焰伸出無數條手臂,直向宇文夢逼去。
宇文夢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場面,大概是被嚇住了,她雙腳如同被釘在地上,挪不動半步,只呆呆地看著那黑色的手臂向她撲來。
“飛鉥!!”宇文曦祥看著這樣的場景深知毫無辦法,他不可思議地盯著面前冷血無情的飛鉥,終于喊出聲來。
飛鉥依舊吟唱著咒文,絲毫不為所動。
“是你將她養大,你怎么可以殺了她?”
那洪亮而瘋狂的聲音猶如雷鳴,在每個人的心頭炸開。飛鉥的手指一顫,卻慌忙阻止自己的動搖。
——原來。
身體傳來撕裂一般的痛楚,停止了宇文夢大腦一切的運作。她痛苦地抱緊雙臂,雙眼赤紅,眼角流出鮮紅色的血。
“夢兒?”宇文曦祥慌張地看著宇文夢痛苦的模樣卻毫無辦法,情急之下,他拉住宇文夢,想把她拽離這個地方。
可是下一秒,宇文夢的身體上騰起黑色的火焰,宇文曦祥觸碰到它的指尖如針扎一般產生細細密密的疼痛。
黑色的火焰猶如手臂一般,把一團白色的東西從宇文夢身體中逐漸拉扯而出,白色的氣體翻滾著,極力抗拒著黑色的火焰,卻漸漸落入下風。
宇文曦祥無助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看著宇文夢痛苦的模樣,那白光和黑焰糾纏,憤怒的眼睛因為充血而鮮紅。他轉過頭,提起劍向飛鉥砍去,“你會后悔的!!”
甚至無需閃躲,飛鉥只稍稍動了下手指,宇文曦祥筆直地向后飛去,撞上門口的土墻。
渾身的骨頭如同散了架,所幸飛鉥并沒有花太多的心思在他身上。宇文曦祥掙扎著起身,焦急地看向宇文夢。可是——
“吼————”
那團白光有一小角掙脫了黑焰的束縛,凝聚成一個龍頭,頭上兩角,臉部純白的毛色上有幾道紅色的毛,它金黃色的眸子狠狠盯著面前束縛它的男人,閃爍著憤怒的神色。
飛鉥皺眉,愈加加重手上的力道,剛剛凝結成的獸頭瞬間湮滅。
眼前場景如神話一般讓宇文曦祥無法理解,他不去管它,再次提起劍沖著那個男人大吼,“你把夢兒帶來這里不是為了救她嗎?你為什么要殺了她??”
仿佛是被宇文曦祥的這一句話點入死穴,飛鉥陰寒的煞氣頓住。
那團白色的光趁著這個間隙掙脫了黑焰的束縛,一只巨獸從火焰中跳出,雪白的毛發,除了臉部有幾道花紋一般的紅痕。它龍頭、馬身、麟腳,如同獅子一般威風凜凜,背生雙翼,稍一顫便能振翅飛翔。
——辟邪?宇文曦祥吃驚地看著面前的巨獸,那個飛鉥,連辟邪都給了她?
那為什么還要殺她??
辟邪輕盈地落到地上,瞇起淺金色的眼,微微一瞥門口。那股如同撕裂身體般的力度突然消失,宇文夢跌落在地喘息著,眼睛茫然地望著虛空。
飛鉥惱羞成怒,重新捏了個訣,抬起右臂,朝著辟邪重重地拍下。
“吼————!”
辟邪亦被激怒了,騰躍而起,振展雙翅沖,向飛鉥的方向,巨大的力道掙開了屋頂,無數土塊傾塌而下。如同所有靈獸一般,辟邪身體龐大而體態輕盈,眾人來沒來及做出任何反應,它張開血盆大口,瞬間奪取了飛鉥的右臂。
鮮紅的血液從手臂斷裂處四濺開來,飛鉥驚恐地望著面前那個龐然大物,血濺了他滿身滿臉,劇痛從斷裂處傳遍全身。他卻毫無反應,呆呆地看著被辟邪奪取那已然毫無生氣的手臂。
所以的情緒像是隨著那只斷裂的手臂抽離了,他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只被辟邪生生扯下的手臂,目光隨著神志逐漸渙散,深黑色空洞的眼睛凝視著虛空。
辟邪扔下那只斷臂,亦無半分戰勝的喜悅。
“辟邪,帶我們走!”回過神來的宇文曦祥喊道,他抱起宇文夢,那具小小的身體仿佛是失了靈魂。
那雙淺金色的眸子閃爍著輕蔑的光,即使這樣,它依舊沒有拒絕,振動雙翅,卷席起宇文曦祥和宇文夢,瞬間沖上天際。
飛鉥望著他們消失的天空,不知為何,心中并沒有憤怒,而是如同海浪一般洶涌磅礴的悲傷。斷臂處的血還似溪流般灑下,他亦不在意。
地上黑色的火焰還未完全熄滅,空中卻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瓢潑的大雨傾盆而下,澆在那黑焰上,黑焰亦不怕水,自顧自地燃燒著。
辟邪頂開了屋頂,仰頭,便能看見久違的天空。飛鉥渾身逐漸潮濕,頭發濕嗒嗒地黏在臉上。
“飛鉥大人。”靳撿起被辟邪仍在不遠處的斷臂,來到飛鉥身邊。他從未見過飛鉥這般模樣,落魄得,像是個失了魂的木偶。穩定下心神,靳喚出蚩靈,那只墨綠小獸抓起飛鉥的斷臂,停在他的肩膀上,為他療傷。
“算了。”飛鉥轉身。那只斷臂瞬間燃起黑色的火焰,斷臂在火焰中瞬間便湮滅了。
靳驚訝地望著那個曾經如死神一般存在的男人,毅然放棄了那條手臂,只留下一個寂寞的背影。
“小指線都斷了,還要那條手臂做什么。”
靳靜靜地聽著面前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縱使心中有太多的驚詫,他追上前,依舊保持著沉穩的神色,“那么,請讓我為您療傷。”
飛鉥聽言,停下了腳步。
綠色的光芒再度泛起,飛鉥的手臂漸漸止住了血,傷口開始愈合。
緩緩平息了情緒,可是下一秒,從天空中遙遠的地方有聲音傳來,那聲音如同夜啼的知更鳥,蒼翠而又凄厲,闖過萬里的長空,仿佛從遙遠的過去穿梭至未來,使飛鉥的血脈瞬時停駐。
“飛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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