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建磊不知所措的望著眼前的場景，小心翼翼的問道，“叔，你看我爹這樣……”

　　李大奎氣的大聲說，“親家！你好好養(yǎng)著，保全你一身的金骨頭銀皮吧！”

　　扭頭跟裘建磊說，“你小子給我出來！”

　　裘建磊心里知道，自己爹自導(dǎo)自演的一出讓李大奎開眼了，折服了，心里喜滋滋，表面上卻裝作不知所措的樣子，跟著李大奎走了出來。

　　李大奎狠狠地吸了口煙，“你爹的心眼子都傳給你了。說吧小崽子，你能拿出多少錢來。”

　　裘建磊笑著說，“叔，你凈挖苦我。我們一家人都沒心眼子。你沒看我?guī)讉€弟弟，多實在。”

　　李大奎恨恨地說，“你別他娘的廢話。你到底能出多少？”

　　裘建磊說，“叔，我手里只有兩千了。除了這兩千塊錢，我們家就傾家蕩產(chǎn)了。”

　　李大奎說，“那就兩千吧。他娘的便宜你小崽子了。”

　　說完以后氣憤的跨上自行車掉頭騎去。

　　身后，裘建磊喊道，“叔，吃了飯再走啊叔！”

　　李大奎說，“我吃你爹了個糞！”

　　了解完李大奎此去的情況，全家人集體陷入了沉默中。但很快這沉默就被茉莉的抽泣聲打破，隨后李大奎和王芬芳開始了男女混合的長吁短嘆。蘋果忿忿地說，“這家人可真不地道啊。他們故意吊著我們，目的不就是少拿彩禮嗎？這么會算計，茉莉啊，你要是嫁過去了，可有的受了。”

　　茉莉嗚嗚的哭著，“我也不知道他家這種情況。在廠子做工的時候，他手腳大著哩。請工友吃飯，給我買衣服，沒見他算計過。”李大奎一下蹦起來，恨鐵不成鋼的說，“那是人家算計著你哩！人家給你花一毛，能從你身上賺回一塊來！你倒好！貪這點便宜，把自己搭進去了吧！你沒見他家那副窮樣子，你嫁過去，連棒子面餅都吃不飽！”

　　王芬芳也哭道，“也怪不得茉莉，娃太小了，哪兒有那個眼力？這男娃穿的花花綠綠，再說個花言巧語，小女娃不懂事，可不都得讓他騙了哇？”

　　李大奎十分反感王芬芳的辯駁，暴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們娘倆，個頂個的豬腦子，看人永遠(yuǎn)沒個準(zhǔn)數(shù)！公豬在你倆眼里都是香餑餑！”

　　王芬芳怒道，“對，要不我當(dāng)初咋能看上你！”

　　李大奎頓時無言，把手里的煙頭狠狠往地上一丟，偏巧丟在了大腳趾上，燙的蹦了三蹦，氣鼓鼓的走出門去。

　　說歸說，罵歸罵，既然事情到了這步田地，還是要想辦法。蘋果嚴(yán)肅的問茉莉，“既然這樣，你究竟還要不要嫁？你說不嫁，咱就把肚里孩子做了，我?guī)闵峡h里，上市里，偷偷做，沒人能知道；你要說嫁，也就不能再拖了，該準(zhǔn)備東西，定日子辦事了。”

　　茉莉眼睛哭的像兔子一樣通紅通紅，她猶猶豫豫的說，“孩子到底也是條命呀，哪能說不要就不要。家再窮，日子也是人過的，苦個一兩年，也就好過了。”蘋果聽了茉莉這意思還是想跟裘建磊一起過，便嘆了口氣，問道，“爹，你看哩？”

　　李大奎沉悶地吸著煙，甕聲甕氣的說，“閨女，既然你還有這個心，那爹就隨了你去吧。可說好了，日子過的苦了，過的壞了，都是你的命，不能埋怨爹娘。爹娘是沒本事，但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你自個兒主意太大給鬧的。以后吃不飽了，穿不好了，爹娘興許能拉扯你一把，但是在婆家處不好了，可就全賴你自己了。”

　　茉莉哭的已是梨花帶雨，一邊哭一邊重重的點著頭。

　　蘋果無奈，心里念叨著，哎呀呀，你可真是自己要往火坑里跳啊。

　　既然決定好了，兩家人就開始操辦婚事了。

　　李大奎尋思著，訂婚儀式還是免了，一是圖個省錢，二是茉莉未婚先孕，說到底也不是露臉的事，不想大肆聲張。他實在不愿意再踏進裘建磊家那個小土坷垃屋，便讓裘建磊帶話給他爹：“跟你爹說，他身子骨又不利落，跑我們這兒不方便，去你家吧，地方小，連個落腳的地兒也沒，咱們訂婚儀式就省了吧，省點錢也好給你們將來過日子。”裘建磊笑瞇瞇地說，“俺爹肯定理解。他一早就這么打算哩。也怕事情多了茉莉受了累，再抻著肚里的孩子。”李大奎知道裘老頭兒又拿茉莉懷孕來說事，只好笑笑說，“你爹真是個敞亮人兒，到底是走南闖北混過的人，就是明事理。”裘建磊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聽出了李大奎寒磣他爹當(dāng)年四處打蓮花落的事，立刻說，“是呀，到底是不一樣。蘋果不也給人唱戲聽嗎？說話辦事就是利落呀。”李大奎氣的夠嗆，恨恨道，“是呀，不管閨女還是兒子都得往外闖，總窩在自己家炕沿上算個啥！”一提到裘建磊的三個傻兄弟，裘建磊就占了下風(fēng)，他尋思自己和老丈人對掐也沒啥意義，只得裝傻似的嘿嘿笑了幾聲。

　　茉莉的婚期定在了陰歷八月二十，滿打滿算，還有二十五天。之所以定在這個日子，一是馬上就收棒子了，要把這個大秋先過了，二是陰歷八月不冷不熱，天氣正好。這幾天，王芬芳夫婦倆每天除了忙不迭的去地里收棒子，還要見縫插針的給茉莉置辦嫁妝。想到女兒要出嫁，也是個高興事；只是每當(dāng)一見到李海亮蔫頭耷拉腦的出現(xiàn)，夫婦倆便想起賤賣女兒的事實，又想到兒子娶媳婦的遙遙無期，就忍不住跟著垂頭喪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