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建磊家在大裕村旁邊的東柳樹村,兩村同屬卓柳鄉,中間隔著條三馬河。三馬河本來是拒馬河的一個小支流,早年河水湍急,又沒有架橋,因此也兩村人距離雖近卻鮮有往來。不過近幾年河水慢慢干了,淤泥畢現河床抬高,沿河的村民便開始在河床上種作物,兩村的村民為了占地問題時有紛爭,聯系反倒多了起來。十幾年來卓柳鄉的幾任鄉長均出自大裕村,大裕村在政策上自然是享受了不少優待,又守著107國道,交通比其他村落便利了不知多少,可謂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因此經濟發展水平在卓柳鄉一直處于龍頭老大的地位,其他的村落瞅著眼熱,便嫉妒的稱大裕村的人叫做奸猴兒,“心眼子有八道彎兒,眼珠子都會喘氣兒”。尤其是隔河相望的東柳樹村,因為用地紛爭導致兩村的隔閡更深,一致認為大裕村的人蔫壞,便用悶奸猴兒來稱呼大裕村的人。悶奸猴兒,顧名思義,又奸又賊,表面藏的深,肚子里一包壞水兒,可見東柳樹村對大裕村已經是討厭到了極點。
同樣,大裕村的人一律用地噶來稱呼東柳村人。東柳村一直是卓柳鄉經濟上的老大難,這一點讓大裕村的人非常的不屑。地噶地噶,又窮又傻,這個詞組屬于日常生活中罵人的高級詞匯,歷史悠久,老幼咸宜。而大裕村把地噶作為專有名詞慷慨的贈送給了東柳樹村村民,則赤裸裸地表示了對他們的不屑和鄙視。
而如今,大裕村的李茉莉和東柳村的裘建磊自由戀愛,要結婚了。
裘建磊在茉莉家住了三天,除了第一天遭遇了暴風驟雨,此后的兩天均享受了九九艷陽天般的待遇。李大奎和王芬芳不僅對他客客氣氣,甚至可以說是照顧有加。按本地規矩,新女婿上門,至多住三天,多住了會讓人說閑話。而茉莉帶著肚子,情況便更加緊急了,拖一天是非就多一點,因此李大奎和王芬芳迫不及待的催裘建磊回家匯報彩禮情況,怕他說不清楚,甚至還特意列了個清單讓他帶回家。
誰知道裘建磊一走五天,居然沒信兒了。
王芬芳和茉莉娘倆急的團團轉,蘋果和李大奎父女倆前兩天還能故作鎮定,到了第五天也撐不住了,李大奎一大早就騎著家里那輛響的慌里慌張的大28自行車,去東柳村尋女婿去了。
一直到了天擦黑,李大奎才回來。
王芬芳母女仨站在門口焦急的望著,遠遠看見李大奎推著自行車慢吞吞的走過來,車把搖來搖去,人也隨著晃來晃去,遠遠看去,像是一條死魚在掙扎。
李大奎深深地看著圍攏上來的妻女,憂心忡忡地說,“這個小地噶家,可是真他娘的窮啊。”
據李大奎說,情況是這樣子的。他到了東柳村打聽裘建磊,剛一張嘴說找一家姓裘的,便立刻有人指向遠遠的一幢小房子給他。李大奎眼神兒不好,他只見這房子比周遭的都低不少,便騎車子貼近了看。一走近不要緊,房子居然是茅草的,不像是住家兒,倒像是個茅房。他心里就犯了嘀咕,悄悄的走遠了找了幾個人打聽,村里的每張嘴都是一本現成的野史大全,他這一打聽,就知道了裘建磊家不止在全村首屈一指的窮,更是村里的光棍世家,一家兄弟四個,齊刷刷的光棍,“娶個媳婦,都不知道先分給誰好。要不就輪流著使,哈哈,誰都有的吃,省的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一個60多歲的老漢不知廉恥的打諢道。那為啥這么窮呢?據說根源是在他那好賭的爹。“他爹年輕時吃喝嫖賭一樣不少。生了他們兄弟4個,只有老大腦子還算正常,其余3個,腦袋都有點那個。一個中年漢子指指自己的腦袋,“都賴他老爹,自己喝酒,把娃娃的腦子喝壞掉了。幾個娃娃倒是都有一身的死力氣,知道下地種田。可這個年代,種田能有個屁用,也就能糊上一家人的嘴。娶老婆,想都不要想。”旁邊一個小年輕插嘴道,“他爹這兩年消停啦。半身不遂了,天天爬在炕上。可之前欠的賭債夠他家還一陣子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人家可不管你腿斷了還是胳膊折了,就算蹬腿兒了也得讓崽子們還。他家是村里唯一一家姓裘的,我們都說,改姓窮算啦,反正都窮成那樣兒啦。”李大奎嘴上跟著哈哈大笑,其實心窩子都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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