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起在孔思佳制造了跌宕起伏的分手戲碼之后，開始安靜地像只沉睡的獅子。每天早出晚歸，周日不出門，平日里也幾乎不參加娛樂活動。他越來越像只將死的燕子，在嚴冬還未到來之前已經瀕臨死亡。

　　女生失戀不吃不喝，男生失戀卻是不言不語。

　　我和林遙最近每次看到他幽魂似地出現在客廳，然后又回魂似的魂歸附體。真的不止一遍祈求孔思佳早日被法拉利男玩弄后狠心拋棄。

　　那么她才有可能體會到顧起現在每時每刻所遭受的傷心欲絕。

　　可是好人永遠磨難連連且容易早死，而壞人卻是總是富貴綿長長命百歲。

　　當我陪著林遙去買上次和孔思佳一起時看中的那雙金色的PRADA涼鞋，我們中頭彩似的又在市中心的百貨商城里碰到那對狗男女。

　　這直接讓我和林遙懷疑孔思佳和我們上輩子有解不開的宿仇。

　　不然這不算小的N城，怎么就不小心踩到孔思佳那雙三寸金蓮了。

　　這個十層的百貨商城里，有數以百計的腳板可以踩，可我卻偏偏踩到了最不該的那只。

　　我的手還牽著林遙的，但是腳已經飛快地從孔思佳白皙的腳面上抽回了。她在最初的條件反射大聲尖叫之后，然后看到我倆的臉面，神色逐漸難看起來，最后像是被人刷了一層石膏粉徹底尖酸刻薄。

　　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說對不起，猶豫之時遭來孔思佳蔑視的目光。不過很快掠過我的眼睛投射到林遙的眼睛上。

　　這世上女人都是愛記恨的動物，林遙是，孔思佳也是。林遙臭罵過孔思佳，所以理所當然被她記恨了。

　　孔思佳連責怪的話都懶得和我們吠，單手提著她的名牌袋子，耀武揚威地挽著她的男朋友從我們眼前翹著尾巴走過。擦肩而過的時候低頭蹙了一眼我資生堂化的妝品袋子，然后

　　從頭到尾地把我鄙視了個遍，以報復我踩了她雪白的腳板子。

　　林遙見狀，氣得當即抓起我的袋子想要從二樓扔下去，砸在孔思佳那鍍了層金的腦袋上。

　　我巴巴地跪求阻止，最后用蠻力從她手上救下了我的化妝品。

　　雖然買不起名牌，但是這袋子里的也是我的血汗錢啊。怎么能當成石頭來浪費。

　　然后在我千辛萬苦救了自己的血汗錢，在我被孔思佳難看之后又遭了一遍林遙的白眼。

　　林遙同志在此之后像是孔思佳一般趾高氣揚地走過我。沖進PRADA的店里，刷掉了三雙鞋子泄憤。

　　這下子她徹底破財了，悲憤交加之下氣得嘴巴里都能噴出火來。

　　所以回去的路上林遙喋喋不休地拜會了孔思佳的祖上三代，直到回到公寓還在嘰里呱啦地講個沒完。

　　而我們倆都大意地以為家里沒人，認為顧起去上班了。【汽車銷售的他周末基本都是上班的】

　　然而當林遙那句“孔思佳算什么東西”脫口之后，顧起恰巧穿著背心從房間里出來。

　　電閃雷鳴，從下午就開始陰沉下來的悶熱天空，閃過一絲金光。沁涼的微笑從顧起的臉上透出來。像是時過境遷，沒有一分一毫地在意。顧起抬手抓了抓肚子，對著此時怔在玄關的我們說：“睡了一天了，肚子好餓。我下去買東西，你們要吃什么？”

　　“額。。。。。。。。。。。。。。。我不餓。”林遙顯然呆滯了。

　　“你呢？葉肖？”

　　“我也是。”林遙身邊的我也一樣

　　“那好吧。”

　　之后，顧起回房間換了一件T恤匆匆忙忙地下樓了。而我和林遙都失敗地跌坐到沙發里，半分鐘之后林遙“啊~~~~~~~~~~~~~~~”地鬼叫起來，細長的指甲緊緊抓著我的胳膊，害得我也跟著鬼哭狼嚎起來。

　　我們在客廳里嚎叫，而外面卻轟隆隆打起可怕的雷來。像是要懲戒罪惡的人，我們倆都縮緊了脖子，擁抱在一起。像是兩只躲在地洞里的田鼠。

　　轟隆隆~~~~~~~~~~~~~雷聲震顫耳膜，閃電劃破頃刻之間黑下來的天幕。隨后大雨瓢潑似的傾斜下來，像是老天爺散開了一張迷蒙的雨簾。

　　“這鬼日子讓不讓人活了。”林遙一邊碎念一邊看我，三秒鐘之后一本正經地對我說：“葉肖，你去給顧起送傘吧？”

　　“哈？”

　　“難道你不想早點睡了他。”

　　林遙的話差點害我被自己的唾沫淹死，手抓著我的胳膊目不轉睛地誘惑我。幾秒之后我很沒骨氣地被她的邪惡建議給俘虜了，露出想要去的表情。她瞅著我模樣在客廳里一點點淫笑起來。

　　當我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從屋檐下跑進滂沱的大雨之時，我回想著林遙剛才的話“難道你不想早點睡了他。”

　　我不得不承認在我24歲時碰到顧起，再也不想像十七八歲時那樣，希望在他背后小心翼翼地注視，默默地祝福他有情人終成眷屬。現在的我更想跑到他身邊，讓他徹徹底底地正視我，意識到我葉肖的存在。想讓顧起把我當成一個女人來看，而不是從頭到尾一個無關緊要的同學。

　　而且我也深刻明白自己的心，或許真得期望有朝一日能把他給睡了，如果他愿意，如果我可以的話。

　　雨珠飛濺到我光溜溜的雙腿上，冰冰涼的。涼拖上的腳已經完全沉浸在積成的雨水當中。閃電還在犀利地劃破黑黢黢的天空，雷聲轟隆隆地劈下來讓人膽顫心驚。我縮著自己的腦袋深怕一小心被雷擊中，魂歸西天。跑跑停停了好一會，終于出了小區大門，看到那綠色的24小時便利店。

　　顧起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一袋東西，仰著腦袋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喊叫著顧起的名字，全身透濕地跑到便利店的門口。傘頁上的雨水飛濺到眼睛里，我看到他訝異地迎接我的到來。

　　“葉肖。。。。。。。。。。你也來買東西？”

　　所有的浪漫情懷在聽到顧起的那句話后瞬間灰飛煙滅，我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被采石匠用大錘敲了個粉碎，然后丟進火爐里煉成了灰燼，一點不剩。

　　這會子我真想扒開顧起帥哥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忒聰明的一個人，在面對我時竟然說出這二的一句話。眼見著我撐著把傘手里又握了一把，怎么都不像是來買東西的。

　　我石化地把另一把藍色的傘遞給他，然后無奈地他說：“是啊是啊，有東西要買。順便給你帶了把傘。”

　　怕你被淋這句話被生吞活咽，我轉身走進便利店開始溜達。等我極度失望地從架子上拿了三罐飲料結賬出來，發現顧起還在門口，微笑地等著我。

　　“好了嗎？那我們走吧。”他對我說，撐開傘走進雨里，回過頭來一張明媚的笑臉。我的心臟猛地漏跳了個節拍。

　　那是我最熟悉最深刻的一個笑容，曾經我在籃球場上，在男人堆里，在高中學校的欄桿上看過無數次。在夢里也不見過止一次，甚至每一次我笑靨如花地傻醒之時，都是因為癡纏于這種笑容。

　　它是我暗戀的開端，更是我這些年念念不忘的理由。男人的一見鐘情大多取決于臉面，而女人的則大多數來自于感覺。

　　或許這一眼未必看到那個人的所有面，但是那一眼所看到的卻一定是真實的。

　　當初的我就是因為無可自拔地喜歡上這種真實爽朗的笑容而開始暗戀顧起。

　　因為我堅信有這樣爽朗笑容的人，也一定有一顆溫暖的心。而且事實也證明顧起的確是這樣的人。

　　我永遠都記得高一進校的那一年軍訓，自己因為不小心扭傷了膝蓋而行動不便。在全班男生都因為男女有別而望而卻步的時候，顧起是第一個站出來背起當時殘廢的我。

　　那個勇敢的青澀的又有些靦腆的男孩站在人潮涌動的下課隊伍里，對我說：“我背你吧。”

　　那一刻，我覺得黑夜都被他燦爛的笑容給點亮了。

　　初中畢業前開始喜歡上的這個人，像個天使一般降落在我最無助的時刻。這足以讓人心動而死。

　　所以每一次只要一想到那個夜晚，我就能回想起幸福的感覺。

　　那天空氣因為顧起清爽的洗發水味道而變得香甜，星星在黑夜中眨巴著眼。微風吹過耳際浮動柔軟的頭發碰觸到鼻尖。

　　從教學樓到宿舍的十分鐘漫長地猶如半個世紀，讓人幸福想要直接昏死過去。

　　那是我和顧起靠得最近的一次，少年的肌膚貼著少女的我。爬上他脊背的那一剎我都因為自己微隆的胸部碰到他瘦削的骨骼而染上紅暈。他的后背精瘦的沒有一絲贅肉，當時我都怕青春期微胖的自己壓扁了他。可是當他站起來的那一下竟然說我很輕，我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羞澀得耳朵滾滾發燙。心里緊張都想把心臟挖出來，阻止它撲通撲通地跳動。

　　老天爺唯一一次牢記住我而撒播的小幸福。在少女懵懂的心情漸始的時候，給予了我最深刻唯美的記憶。

　　就算后來的日子，我和顧起再無任何瓜葛。我都一次又一次地感謝老天爺，在我最懦弱自卑的時候贈送了我一個晚上的幸福。

　　此后那一晚所有的細節都像是被刻錄在膠片上。每一個表情每一種味道都至今清晰可見。直到日子漫長到已經與青春告別了好多次，我還是會在觸動心靈最深處的那一根弦時，嬌羞得像是十七八歲的花季少女。

　　就像此刻顧起靜靜地看著我，把他寫在臉上的笑容展出來給我看。我做了很多年的夢就這么活活地攤開在我面前。

　　萬般道不清的情緒卡在喉口，急待噴涌而出。

　　顧起，曾經我真的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得都快瘋掉了。

　　想要拿掉頭頂的雨傘在大雨中奔跑，前面的顧起撐著藍色的雨傘回過頭來，說：

　　“葉肖，謝謝你的雨傘。”聲音有一半淹沒在嘩啦啦的大雨中。但還是聽清楚了，不是用耳朵，而是眼睛看到他臉上的真摯笑容。

　　抬腿小跑到他那，在傾天的大雨中打著傘花與顧起漫步在水霧連天的世界里。

　　時間一下子仿佛倒退了許多年，我的胸口有一種難掩的情緒逐漸蔓延開來，最后淹沒了整個自己。

　　這一場雷暴雨將近持續了近一個多小時，回到公寓的時候我和顧起大半個身體都濕透了。

　　N城的東區里有兩個人成了落湯雞，而西區的高檔住宅區卻有一個人卻自愿成為落湯雞。雷奇盯著窗外黑暗的天空好久好久，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拉開窗戶掀開窗簾，赤著腳走到沒有雨棚的露臺上。最高層的住宅露臺寬闊敞亮，周圍放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雷奇走到中間，

　　任由大雨瞬間濕透他的全身，他的頭發在雨水的沖刷下迅速低垂下來黏住額頭鬢角。

　　濕漉漉的感覺有種從心底涌出來的悲傷。

　　明亮的眼睛中有雨水從眉心低進里面，像是因為哭泣從淚腺中涌出來的淚水。

　　被淋得濕透了的雷奇像個迷失在人海中的小孩，孤獨地站在傾倒似的大雨中許久。

　　直到心臟有緊縮的感覺，才頂著水人似的自己走進房間。

　　沁涼的感覺從皮膚表面一點點鉆進底層，然后沿著毛細血管滲透到血液里去。雷奇走到茶幾邊沒有表情地把體檢報告揉成團丟進垃圾桶，然后徑直往浴室走去。

　　十分鐘之后，裹了一條白色浴巾在腰部從里面走了出來。精壯的身體看起來比一個健康男子還要強壯。他瞥了一眼被雨水瘋狂的世界，從冰箱里取了一大份的桶裝哈根達斯，雙腿盤曲在客廳的羊絨地毯上，然后開始在游戲中廝殺起來。

　　眼前的世界被刀槍劍戟占據畫面。今天的他有些衰，連闖幾關都在最前面的幾個關卡輕易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