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啪嗒啪嗒滴在土地上，打在窗臺上，一粒粒雨珠緊趕慢趕，下的密密麻麻，安靜的夜晚只聽得到匆匆忙忙的雨聲。直到凌晨5點鐘，一聲慘叫劃破了拂曉的寧靜。

　　早起的工人們匆匆忙忙循著聲音跑到了蘋果屋里。披頭散發(fā)的蘋果站在床邊嚎啕大哭，床上坐著個赤裸的男人，仔細一看，居然是三少爺東國。東國見了這幅場景也手足無措，眼看著圍過來的工人越來越多，竟然也張開大嘴，“哇”的大哭起來。

　　眼前的場景突然熱鬧的有些不像話，直到大太太和陳老爺聞訊趕來，東國才一躍而起，光溜溜的撲到大太太懷里埋住了頭，然后止住了哭聲，雙手捂住眼，又透過指縫偷偷瞄著外面。

　　大太太沒料到兒子會像一條魚一樣赤條條躍起，急的慌忙脫下罩衣蓋住兒子的關鍵部位，一邊不住聲的呵斥周圍的人們，“看什么看！快閉上你們的狗眼！”幾個工人心想剛才早就看遍了，現(xiàn)在閉眼有個屁用，但還是識趣的瞇上眼睛，有幾個人還背過身去。

　　大太太的出場使得東國與蘋果的合奏變成了獨奏，蘋果方才的嚎啕大哭漸漸轉為抽泣聲，伴著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和諧的敲打著人們的耳膜。

　　事情到了現(xiàn)在，其實已經(jīng)很明朗了。蘋果莫名其妙的被大少爺睡了，大少爺莫名其妙的上了蘋果的床，面對蘋果的大哭和抽泣的質問，大太太緘默的態(tài)度和過于平靜的表情似乎宣告了這一切都是她一手安排。陳老爺又一次靈魂出竅，不言不語，在氣場強大的大夫人身旁再次表現(xiàn)出了兒子般的俯首帖耳。只是在面對蘋果的嘶聲責問時，臉上才現(xiàn)出了深切的愧疚和難堪。

　　大太太的意思是，既然事已至此，追問原因已經(jīng)是沒有必要的了，不如將錯就錯，讓蘋果嫁給東國，安安心心做少奶奶。東國從始至終保持著表里如一的單純，聽到這里，他開心的拍著手，喊著“少奶奶，少奶奶”，輕快利落的蹦出門去。蘋果死死的瞪著大太太那張胖臉，一字一句的說“不！可！能！”又狠狠的沖著周圍人吼道，“都給我滾出去！”便兀自重復著從嚎啕大哭到哭哭啼啼的過程。

　　大太太畢竟是風風雨雨走過了半個多世紀的女人，她冷冷道，“事已至此，你自己掂量著辦。你同意嫁，我們定不虧待你，必風風光光把你娶進門。你不同意，想走出陳家大門，也沒那么容易。”說罷轉身快步離開。

　　蘋果心里不服，她理了理思路，忽地想起了自己昨天從嘆瑛屋里出來便神志不清，直到三少爺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自己屋里，便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一切。她猛的止住了哭聲，目光兇狠的將幾個工人掃視了一圈，罵道，“都看你媽個逼啊！”然后吸溜了一下鼻涕，整了整衣服，便雄赳赳出門奔嘆瑛那屋去了。

　　嘆瑛好像是剛剛起床，又好像是一晚沒睡，松松垮垮的綰著頭發(fā)，既不利落也不板正，卻無端的讓人覺得好看，帶著一股子慵懶勁兒和無所謂的架勢。蘋果沖到她門前的時候，嘆瑛正坐在梳妝臺前認認真真的畫眉毛。蘋果見到她這一幅樣兒，頓時回憶起初到戲班子時她一股子的風騷樣兒，厭惡痛恨悲憤齊齊向心頭涌來，于是干脆利落的走到嘆瑛面前，結結實實的給了她兩個響亮的大嘴巴。

　　嘆瑛手一抖，眉筆畫歪了，重重的一坨黑落在了鼻梁上，現(xiàn)出了小丑一般滑稽的扮相。她似乎不相信蘋果的左右開弓，又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抬起頭定定的望著蘋果，問了一個愚蠢無比的問題，“你還好嗎？”

　　這句虛偽無比的話果然引發(fā)了蘋果的勃然大怒，她揪著嘆瑛的頭發(fā)，盯著她滑稽的花臉，狠狠的罵道，“我還好嗎？你咋不問我為啥還沒死嗎？你說我她媽好的了嗎？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他媽的好心留下來陪你，你就這么陷害我！我日你奶奶！”蘋果氣勢恢宏的一番叫罵引來了眾人的圍觀，一直呆坐的嘆瑛仿佛大夢初醒一般，慌忙關上了門。

　　蘋果被此舉又一次刺激到了，她邊笑邊罵，“你這時候知道要臉了？早先怎么不知道呢？誰你都要勾搭，嫁給人做小也趾高氣揚？連我你都要陷害，你還要臉嗎？你這種連家都沒有的人，活該給人做個小老婆。”

　　嘆瑛緩緩轉過身，臉漲的通紅。蘋果剛剛的一番話，字字戳她痛處，也撕破了她努力保持的謙卑和忍讓。她冷笑道，“是，我是賤，我沒有家，只配給人做小老婆。我今天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能過好日子，別說你只是我一個相識，就算你是我親妹妹，我也會把你豁出去。”

　　蘋果冷笑道，“那這樣看來，我拿你當親姐姐看也是白費，像你這種人，為了自己的榮華，哪怕是自己的親爹也不會認。”

　　嘆瑛挑了挑眉毛，不屑的說，“你說的對，我不豁出去，有誰會成全我？我告訴過你，到哪座山要唱哪支歌，是你自己不上心，就算你被人賣了，也怪不得別人。”

　　見蘋果憤怒的臉憋的通紅，嘆瑛湊進一步，示威似的說，“我還告訴你，以后怎么辦，就由不得你了。你看著高墻大院，進來容易，想走出去？怕你插了翅膀也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