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嘗饑餓
1963年,我隨父親到了淮南,父親在淮南礦業(yè)學院工作,我在淮南一中上學,這時所謂“三年自然災害”剛剛過去,學校食堂里供應的還主要是高粱面或玉米面窩窩頭,中學生口糧大概在27斤左右。
供應的糧油都不夠,于是我們常常在四周農田,水庫周圍河溝里抓魚,在家家戶戶門口,只要有空閑的土地都種上油菜,胡蘿卜,小麥,這在我在上海時從未想過的。
我們家旁邊住了來自印尼的一對年輕華僑老師,大概是華僑,照顧的好一點兒,時常拿了糖給我們吃。
但是我感到還是比在上??鞓凡簧?,夏季到了,我們可以跑到不遠的水庫里去游泳,那時沒有化肥農藥,河水雖然有時有些混,卻沒有臭味,我們到河水淺的地方,水下面有水草蘆葦,也許在蘆葦根部就悄悄藏著一條半斤多重的大鯉魚。
淮南礦院校園沒有圍墻,只是周圍種上一圈野桔子,荊棘般的野桔子倒也是很好的圍欄,人是很難通過的,我家的后面就是野桔子,野桔子叢外是一條深深地壕溝,再過去,是公安局的一塊菜地,時??吹絼诟姆競冊谀莾悍N菜,澆糞。
到了暑假,要在上海,放假后,沒有地方玩,只好在野地里翻磚頭抓蛐蛐,然后就是找同學斗蟋蟀,或是拿著竹竿到樹上粘知了,但是在淮南,我們不屑于做這些只有上海小赤佬干得小把戲,我們一個夏天都在水庫里泡著,從早到晚,從高高的水閘平臺上跳下水去,間或還來點兒花樣,有時遇到大雨過后,大水沖下來,就沿著河堤摸魚。
那時認識了一個朋友毛紅星,可惜時隔四十年,此人不知道還在否?
到淮南才一年多,礦業(yè)學院突然解散,一部分教師到合工大,一部分到山東組建山東礦院,一部分到徐州,我們全家又搬到了徐州。
我并沒有離開淮南,而是留在那兒繼續(xù)讀完整個初三。
我住校了,住在淮南一中,開始品嘗什么叫饑餓。
1964年,雖然安徽已經度過了三年最饑餓的時刻,但是每人口糧還很低,我在學校住,每月交9元伙食費,27斤的口糧。早晨是稀的看不到米的稀飯,為了讓稀飯稠點兒,食堂大師傅放了不少堿面,使得稀飯變得紅紅的,加上兩塊窩窩頭,一份腌菜,到了10點后,我已是餓得饑腸轆轆。
中午是八個人分一臉盆蒸米飯,用竹子做的竹片劃成八份,一人一勺熬大白菜,吃得半饑半飽的,下午上課,到了第三節(jié)課,是體育課,根本就餓得跑不動了。這時就有家在農村的同學從帶的包袱里掏出一塊野菜餅子,偷偷咬上一口,讓我們看見了,饞的流口水。
每逢過節(jié),國慶,校慶,學校就會放倒學校養(yǎng)的幾口大肥豬,于是每個住校的學生可以享受一頓大白菜熬豬肉,這誘人的滋味恐怕如今的人是無法想像的。
一個星期天,我到洞山辦事,居然一口氣吃了十個燒餅。記得一個同學外號叫二狗,家里炸油條賣,他的母親天天挎著一個籃子,里面放了燒餅和油條,在我的眼里就如同現在來自農村的孩子見了肯德基,麥當勞的熱狗一樣,只有流口水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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