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菇塆
1、
鄉村有幾個地方,我很熟悉它的味道,這味時常讓我癡迷,癡迷中是憨笑。這種笑容,許多人不解,只有那朵菇和那塊土地上的樹木才讀得懂。那朵菇把它讀成了一生:蘊育破土,帶上胎記,含蓄羞紅,舒展如傘。那些樹把它讀成了一年分明的四季:春來吐綠,夏蔭如蓋,秋催落葉,冬蘊生機。陽光、風雨、霜花、雪凍。菇說,這就是天賜予我們一同的財富,我與鄉村的人及那朵菇就這樣共同在樹的見證下,由歲月開票,支付著這塊天地的財富。菇,滿足著歲月的支票足夠讓它從山里走到餐桌,看到人們的笑容,看到人們憑著同樣的支票從鄉村回到土里。彼此在輪回中把生存的滋味和炊煙山霧一同收藏下來。
2、
那塊土地有一眼泉,泉水喜歡行走,一路走來成了鄉村的小溪。村里的阿芳,在溪邊洗衣,看到了溪面漂來一片來自紅菇塆的樹葉,阿芳竊喜,紅菇塆的紅菇破土了,阿芳知訊的微笑映在水里,又被別人看到了,那個人不小心說漏了嘴,被風吹到各家,鄉村的人都沿溪上了紅菇塆。阿芳照著水,清洗著菇,喜歡這清亮的色澤,喜歡這清新的味,可是菇如何蘊育生長,阿芳不知道問誰。父親只告訴她,是樹葉腐爛而生的,母親說到了季節就有。阿芳記著父親的話,樹葉腐爛而生,就在母親說的季節里找過許多樹林,確實采來許多不同種類的菇。鄉村人做事講個好記和隨緣,用熟悉的做姓氏給菇起取上了不同的名字。阿芳在父母的知識中,只能采到和辨認菇,但菇是如何蘊育,她沒法告訴小阿芳,小阿芳也沒辦法告訴小小阿芳,這個問題成了小小阿芳的心病,成了她與村里的一位讀書的小阿哥約會時的話題。
3、
一個有月亮的晚上,小阿哥和小小阿芳來到了溪邊,小小阿芳把腳丫泡在水里,看著天上的月。輕輕地問,阿哥大家都說月亮上也有棵大樹,這樹下也長菇嗎?小阿哥揉著阿芳,溪水一般輕柔地說:聽說月亮是個大麻臉,不會長菇的。現在城里新鮮事可多了,人可換腎,試管可培育嬰兒。
阿芳流淚了,抽咽著,阿哥那你不要我為你生孩子嗎?
我是想人都能用玻璃罐育,這菇更應該行。
到時候你就不用上山去采,你就在家養得白白嫩嫩,專門為我生孩子。上山采菇,累著不說,多危險,大紅菇的根部常有蛇,村里的媳婦就為這菇,被蛇咬死咬殘好幾個。
阿哥你能種菇,那你就是科學家,成了科學家還娶我嗎?
溪邊的螢火蟲偷聽了他們的話,溪水把這個想法流到大江,江風又把它吹到紅菇塆,紅菇塆的那朵菇驚訝了,人啊人,你是有能耐的,你們一男一女來到這里,生產出一個村,一個城,也想讓菇成一個村,一個城。若是這樣,我可就是那菇城的祖婆。年輕的小阿哥,你可是菇族的上帝啊!
4、
小阿哥種菇的夢,不分白天和黑夜都在做,村里人說小阿哥有病了,莊稼不管,園地不鋤,而拿著各類的玻璃管住進了山里。小小阿芳生下小阿哥的孩子,可是他的菇還沒種成,小阿哥再也干不了田里的活,整天念著一句:“菇,菌類生物,可以繁植。菇,菌類生物,可以繁植。”
阿芳不是養得白白嫩嫩,而是比她的娘還黑還粗糙,她的手搓過日子,日子就會喊疼。阿芳堅強,一定要讓孩子上學,而且還念到城里去。懂事的孩子,日里讀,夜里思,累了,就憑睡夢去父親的夢鄉。有一天,一個儀態端莊的仙姑,既像神明陳靜姑,又像教他生物的林老師,對他說:跟我來,帶你去看個地方。那地方有很多玻璃管,管內都布著白白的菌絲。仙姑教他一步步演試,他記下夢境,在父親的玻璃管的房間里,按部就搬地試驗著。
孩子返校,父親守著房間,幾天過去,突然聽到父親大聲喊著,阿芳成了,阿芳成了!幾十年夢寐以求的就是這個,我也就差那一點兒。孩子不是你聰明,是因為我執著的追求感動了仙姑,她點化了你。
小阿哥的蒼老聲音,大聲的呼喊,成了!成了!村里有人說小阿哥瘋得厲害,有的人說可能真的成了。后來只有了一種聲音在說話,就是小阿哥的成了!成了!在到處回蕩。
5、
鄉村人純樸到扛犁自己就成了牛,燒炭就是賣炭翁,放羊的不僅全身羊臊,還會咩咩與羊說著話。母雞一下蛋,女人也會咯咯咯的歡喜。這樣,小阿哥改名了,大家稱他菇菌,后來成菌母。打傘的說剛從菌母家來,戴眼鏡的也打聽菌母家的路。小阿哥雪白的發絲成了菌絲,先在一個村網過,后一個鄉,一個縣,最后小阿哥化蝶飛了,菌絲網遍了全國,食用菌品也跨出了國門。
小阿哥的縣成了食用菌大縣,成了食用菌族肇基之鄉,那朵菇真得成了祖婆,大家以整個紅菇塆為殿堂,以樹為碑位。祖宗的靈位誰都動不得,于是小阿哥的徒子徒孫們引導菇族從樹林走出,向草問生,向高梁桿問活,向糠麩問前景……。
如今小阿哥的整個縣城到處都彌漫著那種讓我憨笑的味,鄉村那幾處熟悉的回味和紅菇灣都成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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