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生在落難之際還能聽到這樣體的已話,心里暖洋洋的,幾十年的朋友就是不一樣啊。他嘆口氣道:“廣林,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我實在不想再走到那條路上去了。這些日子我也好好反思了,我真的不適合走仕途。察言觀色,迎來送往的滋味,我內心真不受用啊。就算去找關系弄到東山再起,也無非是過一輩子‘朝敲富兒門,暮隨肥馬塵’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況且我也厚不下面皮、黑不下心腸去和人家爭搶什么,在這條路上我不會有發展,我不想為難自己呢。”
廣林聽槿生這么說,心想槿生是死要面子的人,拉不下臉來去吃回頭草。尋思一會,又道:“要不這樣,槿生,你這個五六百塊錢的工作也沒什么做頭。現在作興停薪留職,你就辦了手續,到我公司里來搞實業吧,我現在準備到城東買塊地皮搞商品房開發。我們兄弟一起做吧,只要賺到錢,也照樣可以傲視群雄,讓人眼熱佩服的。弄個一官半職算什么?現在許多當官的人見了大老板,狗一樣的尾甩尾甩呢。”
槿生笑道:“你看現在喬榮天天和我叫嚷沒錢花,我還有錢跟你去投資搞實業嗎?”廣林說道:“我指望你投什么資?我申請了貸款,馬上就會批下來,你投個身子進來吧,保證你有作為,喬榮也不用叫嚷沒錢花。”
槿生想了想,嘆道:“廣林啊,我從小腦子反應不如你。上學那時,見你調皮搗蛋還成績特好,心里羨慕,也不服輸,暗暗的較勁要超過你,可我怎么努力就是不能如愿……”
廣林聽槿生提起舊事,笑道:“得得,那個就別提了,我沒你老實,那時考試我常找同學幫幫忙的。”槿生瞪眼道:“胡說!只聽說過你找女同學幫忙洗衣服,沒聽說你考試找同學幫忙的。”廣林就瞇起眼神秘兮兮笑道:“那是我的機關,豈可輕易讓你們發現?”說罷兩人笑了一回。
廣林又說了許多鼓動的話,無奈槿生一口咬定:“我也不是什么搞實業的料,經濟頭腦是沒有的,倒別把你的事弄壞了。廣林,我上大學時,有一回在圖書館看書,見一副對聯,上聯是‘兩舟同行,櫓速(魯肅)不如帆快(樊噲)’。我覺得有趣,玩味一會兒,后來覺得這就是說我們兩人呢,我堅信雖然你沒上大學,但往后的發展,只有我‘櫓速’不如你‘帆快’的,果然現在早早就兌現……”
廣林聽了這話,“哧”地一笑:“什么魯肅樊噲的,在我面前你也不用太謙虛了,你會壞我什么事?你是什么樣人我還不清楚嗎?槿生,我雖有幾分懵懂沖勁,也需要你給我搖羽毛扇子出謀劃策,提點著不讓我過頭出格。你看我們‘櫓速帆快’聯合起來,不比獨打鼓獨劃船好嗎?”
槿生訕訕笑道:“廣林,不瞞你說,這幾個月我靜心看點書,倒像找著門路似的。我這個人也許天生就是一介寒儒的命吧,不知怎么搞的,我一看進書去,就覺神清氣爽,什么煩惱也沒了,什么寵辱也忘了,身心無比的暢快。廣林,你別笑我,我有個想法,難得文聯這么清閑,我想好好看點書,往后試著寫點東西,成功與否暫且不說,至少自娛自樂了,也不枉虛度了此生。我們文聯有個魏小武,人家不過師范畢業,作品發了幾十萬字了,我倒是挺佩服他的。”
廣林聽了一笑:“搞文學創作很好,不過這與到公司來干并不矛盾啊,往后你還可以拿我們公司作背景寫財經小說,一定會大受歡迎的。”槿生嘆口氣道:“廣林啊,我就是沒有你這種一心多用的本事呢,我干什么都要一心一意的干,要不就抓不住頭緒呢。”
廣林又說了許多話,無奈槿生不從其志,他也不好相強,只得笑道:“那也好,搞創作也算是你所學本行,‘人生朝露,文章千古’,槿生,我預祝你成功吧。”槿生聽了這話倒很高興,笑道:“喲,這話我用得著,‘人生朝露,文章千古’,往后,我就以此勉勵吧,說不定真寫出點什么來也未可知呢。”
兩人談話間,喬榮幾次叫喚槿生下去洗東西,槿生與廣林談興正濃,自然沒有立馬就下去。喬榮本是一肚子的沒好氣,昨夜她父親又拉了一被子的屎,早上換下來還浸泡在盆里。叫了槿生半天仍沒動靜,心里很是不滿,一氣之下,便“蹬蹬蹬”跑上樓去,推開房門,對著槿生惱怒發作。誰知廣林就因此和她大吵起來。
廣林和槿生談話時,喬榮不時在樓下叫喚槿生,聲氣很不好。廣林本來對喬榮印象挺好的,槿生出事后,喬榮對他沒好臉色,他倒也不怪她。現在見她對槿生也如此跋扈,忍不住皺眉問:“喬榮這怎么回事嘛?”槿生嘆氣道:“她還不是氣不平嗎?”廣林默想,槿生事業失意,喬榮就對他這副嘴臉,原來挺勢利的,心里就有些反感。槿生外面失意,家中又如此,這不是內外交困嗎?
他思忖一會,從包里掏出一沓錢,塞到槿生手中說:“這點錢你拿去給她花吧,讓她少板著棺材店伙計的臉,誰受得了呢。”槿生忙推辭道:“你這干什么?不用不用,她也不是什么拮據,少幾個錢胡花罷了。”
正推讓著,喬榮“嚯”地推開門,豎眉睜眼嚷道:“談什么這半天呢!你還不下去洗被子嗎?待會太陽過了怎么曬得干?”廣林見她當著自己面撒潑,不給槿生一點面子,簡直太過份了,覺得槿生真是可憐。他的性子本是最見不得不平事,這會見喬榮如此過份,忍不住就說她幾句:“喬榮啊,不是我說你,槿生這陣子工作上不順心,你該對他體貼點,好好安慰他才是,怎么你倒加他這種聲氣呢?”
這話可就捅了馬蜂窩,喬榮立馬沖他吼道:“你還有臉說話,槿生不順心不是你害的么?你倒說我不是,我怎么加他聲氣了?不就是叫他洗東西嗎?”廣林道:“我承認槿生是為我的事受連累吃了虧,可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撂下他不管,我會扶助他成就事業的。他現在不如意,你也犯不著對他吹胡子瞪眼睛啊,人家楚霸王項羽兵敗投江自殺,虞姬還為他自刎殉情呢。你也是做人家老婆的人,就不曉得與丈夫共患難么?”
喬榮聽了這話,驚詫得杏眼圓瞪,柳眉倒豎,沒想到廣林竟敢這樣說她,頓時鼓起腮幫,紫脹了臉,怒道:“好啊,喻廣林,槿生的工作你要插手,現在我們家事你又要插手,你是他什么人啊,你算哪根蔥?”
槿生見喬榮和廣林吵起來,忙喝道:“喬榮,你胡說什么呢!還不住嘴!”喬榮哪里聽他的,右手腰間一叉,把自己叉成一個茶壺模樣,擺開了一副吵嘴的架勢,好像要跟廣林沒完似的。槿生知她難以勸止,就轉勸廣林道:“算了算了,廣林,你有事先走吧,跟她斗嘴,你只有吃虧的。”一面就把廣林往外推,拉他下了樓。喬榮還在房里喋喋不休,槿生和廣林快步出門,總算讓她三分,不去理她了。
出到院子里,槿生忙替喬榮向廣林道歉:“廣林,真不好意思啊,喬榮就這性子,我也拿她沒辦法,你別和她計較。”說罷,就朝院里水龍頭底下浸著的一盆衣被蹲了下去。
廣林收住腳,見槿生伸手揉搓幾下,盆里的水就變成了黃綠色的,一片片豆腐渣似的大便浮上水面,一股惡臭也撲鼻而來。廣林見此情景,心里只覺得無名火往上竄,沒想到槿生竟落到這步田地,在家受這種糟蹋。
他被激怒了,一把拖起槿生,憤憤嚷道:“槿生,莫洗,洗個屁啊!真他媽豈有此理,太欺負人了,竟讓你洗這種東西!”喬榮在屋里聽見這話,縱身跳出來,冷笑道:“喲,喻廣林,你閑事倒管得挺寬的,不知你是郭槿生什么人?你憑什么不讓他洗呢?”
廣林昂臉回敬道:“這閑事我還就管定了,我是郭槿生什么人你不知道嗎?我告訴你,我是郭槿生的兄弟!兄弟,你懂嗎?你要作踐他、欺負他,也該問問我答應不答應!”
喬榮氣得喝道:“喻廣林,你可把話說清楚,誰欺負你兄弟了?誰作賤你兄弟了?”廣林指著那盆,說道:“槿生一個大男人,他倒霉落劫,你就讓他洗這種東西?你不欺負人嗎?不作賤人嗎?喬榮你說,如果槿生他現在當了縣長主任,你會讓他洗這個嗎?你自己爹的臟東西,你自己不會洗嗎?”
槿生見他們吵得不像話,只得站起來洗凈手,甩甩水推廣林出去,說道:“算了,廣林,你少說兩句吧,不就是洗點東西嗎,什么生氣的事?你先去吧,總跟女人斗什么嘴?”
誰知槿生這話更助漲了喬榮的氣焰,她得意尖刺道:“喻廣林啊,等下你走了,你兄弟還得洗這東西的。你要是真心疼他,就讓他跟我離了婚去,那才是長遠辦法!我可告訴你,等著給我爸洗臟東西的人排著隊呢!”
廣林正被槿生推出院門去,聽了這話,甩開槿生復又轉身沖進院里,指著喬榮瞪眼發狠:“喬榮,這話可是你說的!依我看啊,像你這樣的老婆,槿生便離了十個也沒什么可惜的。你可聽著啊,哪天郭槿生真把你甩了,你可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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