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點鐘,林笙去教委把稿子交到劉建強手中。他心里很輕松,寫得怎么樣,合不合白碩金口味,他不再關心,與昨天想證明給白碩金看的想法截然不一樣了。“這就是一種應付的差事兒!”他想,“有什么用?寫得再好有什么用?!改變不了什么,也決定不了什么。”
下午,劉建強副主任打電話來找林笙。電話是打到了胡文進校長辦公室。胡校長派人把林笙找來接電話。劉建強告訴林笙,他寫的稿子白碩金看了,認為寫得很好,他很滿意,還說林笙的文采要比宋德旺高,他選用了林笙寫的稿子,而沒用宋德旺的。劉建強最后說了一句:“林笙呀,好好努力。”
“好好努力?切——有什么可努力的。他很滿意?不滿意又怎么著。我當好我的老師就行了。”林笙很不以為然,他心中嘀咕著,但口中還是表達了對劉建強副主任的感謝,他認為劉建強是位熱心人,像一位兄長一樣,沒有一點兒架子,他心里很尊敬他。
此后,教委遇到什么大事小情,需要寫總結匯報材料、領導講話材料之類的東西,都會把他叫去,讓他捉筆操刀,這似乎成了一種習慣。
剛開始林笙不知是因為有新鮮感,還是為了完成一下人情,他還有一種自發的積極主動性,可這樣的事兒多了,他開始感到厭煩起來。芝麻大的一點兒事,也需要他寫成個正兒八經的材料。白碩金主任屢次說他是個“秀才”,安排起活兒來倒也從未見外過,當然,白碩金是“官”,林笙是“兵”,兵得聽官的。
林笙開始有怨言了:“官僚作風,什么場合都需要念稿子,官不大,架子不小……唉,在一些場合自己臨時發揮一下,講幾句不就行了嗎?難道是真沒那個水平?現在的官兒得需要拐棍兒,秘書呀,材料呀……想當年,毛澤東老人家在那樣艱苦卓絕的歲月里還親手寫文章,現在的官兒怎么和他比?唉——我本是一個當老師的,我還有課要上,還有學生要教呢,常忙這些稿子,也太牽扯精力了!還有呢,叫人家宋德旺怎么看我,他本來就是教委干事,以前都是他寫材料,沒聽說過人家寫得不行呀,這樣一來,自己還得罪了宋德旺,他說不定還會以為是我逢迎領導、排擠他人呢……可上了賊船了……”
他的這些怨言雖沒有四處嚷嚷,但面對合得來的同事,他也會一股腦兒地傾訴出來,也不知道這些話有沒有傳到別有用心的人的耳朵里去。
令林笙想不到的是,白碩金主任把他借調到鎮教委當干事,其理由就是有點文采,又是大學生,在教委可充分發揮該同志的特長。
縱馬鎮中學的同事們對他借調到教委的事兒表示祝賀。
林笙頗感驚訝,輕描淡寫地說:“有什么可祝賀的,鎮教委有什么好。”
“嗨,鎮教委的工作性質是行政管理,管著幾百號老師呢,別看級別也就是股級,可權利相當于一個小局呢,別人想去還去不了呢,里面的哪個人沒點關系和門路?”
“就是,起碼不用教課了,這么多年,我都把嗓子喊啞了,腿也是靜脈曲張,當老師多苦!”
“最重要的是里面有前途,不想在里面干了,到了下面,就是小學、中學的校長、主任的。”
“你就美吧,你才來多久啊?我們這老師都當了十年、二十年了!”
……
遇到這些對他表示羨慕的同事,他反應是平淡的,說實在的,他并沒有感到什么興奮,但考慮到去鎮教委工作畢竟又是一個新的環境,對于他這位在熟悉的環境中呆久了就會產生厭煩心理的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他又想到在鎮教委將要一起共事的幾個人時,他的熱情似乎又馬上降低了。
在一個新環境里過得舒不舒暢,有時不在于有沒有自己喜歡的人,而在于有沒有自己不喜歡的人。
他有些后悔,把心里的一些想法,告訴了李國慶、李子祥和盧曉菀。
李國慶說:“讓你去你就去,記住四個字就行了,就是‘順其自然’。”
李子祥和盧曉菀也鼓勵他去,因為這畢竟是一個可以進一步鍛煉自己的機會。
他去了教委。頭走的那天晚上,胡文進校長偕幾位中學主任為他餞行,林笙起初推辭了半天,但還是被胡文進校長連拉帶拽地坐在了一起。
林笙說:“不值得。”
胡文進說:“怎么不值得,這就代表著一種進步,人都是一步步前進的……”
那天晚上,林笙被動地喝了不少酒,他想自己早晚會被這些人訓練成喝酒高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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