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過薄云給院墻抹上點點淡藍的光斑,稀疏的枝葉仿佛蒙上了一層薄如蟬翼的細紗,尤其是那些彎曲枝干奇異地伸展著,像黑暗中的精魅張牙舞爪。
尚榮施展輕功提縱術,躍入匡府。四周靜悄悄的,到處都有夜巡的暗哨,他像夜游的精靈閃騰飄忽,悄然摸到囚禁司徒敏的房間前。尚榮濕指點破窗格紙,里面那女特務正勸著司徒敏,司徒敏不肯就范。尚榮斂聲屏氣伏在窗下,稍頃,司徒敏昏迷過去,那女子還愣怔怔地坐在那里。
尚榮心下十分焦急,他稍一動撣,立刻喝聲響起,“誰?”隨即黑暗中躥出倆彪形大漢。尚榮悄然后退幾步,遂縱身躍起躥上檐梁,又一個倒掛金鉤翻上了房頂。
霎時,四面鼎沸,吆喝疊起,幾條黑影也躥上房頂。幾乎同時,匡府大門外驟然槍聲大作,更多的黑衣特務朝那里奔去。
幾個日本人飛檐走壁緊追尚榮,突然一陣瓦片疾飛,眾特務忙閃避。再欲追,四周月光溶溶,花木婆娑,已不見夜探者的蹤影。
日本人明白司徒敏是唯一知道唐代古文物藏匿于何處的人,唯恐藏寶處外泄,囚禁期間不允許任何人單獨接近司徒敏,暫時作囚室的房間每時每刻都有日本特務監視。松坂一郎和米麗輪番對司徒敏又是勸說又是威嚇,雖說司徒敏并不懼死,但也被他們弄得神疲心瘁,加上刑傷惡化,時常昏迷不醒。前來就診的醫生道:“必須送大醫院治療,否則轉成敗血癥,性命不保。”
匡道慈萬分焦急,哀求松坂一郎讓司徒敏去醫院就醫,日本人也不愿意司徒敏在未吐露藏寶之處就一命嗚呼。于是,松坂一郎經過縝密安排,司徒敏住進饒州第一流的大醫院。
這日,護士給司徒敏傷口換藥,一個年輕的醫生來給司徒敏注射阿司匹林消炎藥液,跟在他后面的是一個滿臉絡腮胡,戴著玳瑁眼鏡的助手。突然停電,大樓一片漆黑。混亂間司徒敏耳邊輕輕響起一個他非常熟悉的聲音,“別緊張,我們救你出去…..。”
是尚榮,司徒敏又驚又喜,剛要去握尚榮的手,他的身子卻被人抱了起來。
“敏兒,敏兒,你在哪里?”昏黑中突而響起匡道慈惶急的大喊聲。停電后,他就去撫摸兒子,欲想寬慰一番,誰想床空無人,不由地驚惶大叫起來。
瞬刻,兩條人影推開眾人一前一后躥出門外,走廊兩邊立刻有十幾條手電光柱集中射來。抱著司徒敏的正是那個滿臉絡腮胡的醫生助手,那個年輕的醫生雙手持槍擋在他們面前。“不許向前,不然我就開槍啦。”那年輕醫生怒喝道。
由于松坂一郎事先有令,眾特務不敢貿然開槍傷了活口司徒敏,雙方一時僵持。驀地,黑暗中傳來松坂一郎奸笑聲,“先生們,來得好啊,老拙恭候多時了。”
突而,戲譎般的話音變得鬼魅一樣冷森,“放下武器,立刻投降。要不,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那三人報以輕蔑一笑。松坂一郎怪嗷一聲,舉手就要喝令眾特務下手。“且慢,我有話說—”司徒敏忙叫道。他見難以脫身,又連累了尚榮和那個年輕醫生,心里很難受。忽然看見尚榮后面就是洗手間,心一動忙喝止敵人。他立即緊貼在尚榮耳邊急急低語道:“那粒衣扣在你口袋里,千萬不要丟了。里面有寶…..。”
化裝成醫生助手的尚榮會意地點點首,將司徒敏抱得更緊了。“快放我下來,你們從洗手間的窗口跳下。”司徒敏急急低聲道,掙扎著下來。此時,走廊另一頭響起了槍聲,有人來接應了。
趁亂時,尚榮一手扶著司徒敏,一手去推洗手間門,門已被鎖住。他一運勁猛地推倒門板,轉手要拉司徒敏,突然一陣槍響,那個年輕醫生中彈身亡。
也不知哪里來的勁,司徒敏一躍身撿起那醫生的槍,一下堵在洗手間門口,面對那些欲沖過來的眾特務把槍頂住自己太陽穴上,頭也不回地對尚榮道:“你快走,再不走我就開槍了。”
尚榮萬萬沒有想到司徒敏會這么做,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緊緊捏了捏口袋里那顆奇異的扣子,含淚道:“好兄弟,我這就走…..,你務必珍重,我還會來找你的。”
尚榮說著躍上了窗臺,一閃身不見了蹤影。松坂一郎情知不妙,忙竭聲喝道:“快沖上去,截住他—”
眾特務沖上來,被司徒敏開槍阻擊,頓時倒斃三個。松坂一郎狠狠咬牙,跺腳喝令,“開槍,打死他。絕不能讓那一個跑了。”
眾特務立即朝司徒敏射擊,轉瞬間一聲清嘯,一人影飛入光圈,米麗擋在了司徒敏面前。槍響過,米麗倒下。司徒敏忙蹲下扶起她,發現她身上竟中了三槍,眼看是無法救活了,他不由含淚苦笑,“你又何必如此?”
“我不想讓你死。”米麗吃力地說道,想摸摸他的臉,終究抬不起手來。司徒敏黯然搖首,緩緩站起身。
眾特務沖入洗手間,朝窗外打了一陣槍,目標早已不見了。
“敏兒…..。”匡道慈發瘋般地朝兒子撲過來,被松坂一郎攔住。那日本老學究鐵青著臉,望望地上的米麗,“山村美知子…..。”他低語道,隨即他看著扶著墻終于站起來的司徒敏。突而,他微笑了,朝司徒敏伸出雙手柔和地笑道:“司徒先生,你不要緊張,也不要誤會,老拙我也不想讓你死的…..。”
司徒敏默默地望著他,慢慢地將槍口頂住了自己左胸,不待眾特務前來阻止,他扣動扳機,倒在了血泊中。
“敏兒—”匡道慈凄厲地叫道,跌坐在地。他抱起兒子正在失去生命的身子,如癡如呆僵著臉,亦如同失去了靈魂一般。
血已浸透肩背的米麗蠕動一下,抖索著伸出手抓住了司徒敏漸漸冰涼的手,臉上竟有了笑影,她忽頭一垂亦魂飄天外。
入夜,遠處饒州城中照耀得夜空通明的燈光像一團神奇的火焰,驅散著漫空幽魅般的黑暗,驅散著令人心悸的陰瘆。流水伴著搖櫓擊水的聲音,在黑黝黝的江面顯得格外空洞而單調。
尚榮坐在船艙內,一手按著身旁的皮箱,遙望著饒州城上閃光的空際,默默地說道:“我已經將它帶出來了。司徒敏,我的好兄弟。這對唐古玉瓷瓶一定會完好無損地保存在我中華民族古文物珍品行列里。你安息吧。”
在流水和搖櫓的混合聲中,小船悄然行駛,去迎接黎明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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