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憲兵隊的會客廳里,松坂一郎驚詫莫名,他從沙發上直起身子緊盯著惶急無措的匡道慈,“這是真的?司徒敏是你的兒子?”
“不會有錯,拙荊小姨雖是蠻橫潑辣,但從不說假話。況且司徒敏的容貌確實與拙荊十分相似,我早有疑惑,卻無論如何想不到那上面去。博士先生,你看此事…?”
松坂一郎仰面大笑,“既然是你的兒子,一切好說,一切好說?!?/p>
松坂一郎朝在旁愣怔著的米麗擺頭示意,“走,我們讓匡家父子相認。”
這一行人走門穿廊,踱過林蔭花徑,走到一座碩大石屋。窄長昏幽的隧道,一道道鐵柵門啟開復合。走下一級級石階,隨著日光的黯淡,雜沓的腳步聲愈發顯得空洞。忽然從隧道盡頭傳來受刑者的慘叫,匡道慈頓時冷汗澿澿,他不顧年老腿僵,竟然狂奔過去。
刑訊室里慘狀令人悚然,幾個彪形大漢拭汗忙碌,橫梁下懸吊著一人,滿臉滿身盡是血,僅有的短褲衩也被撕得破碎不堪。一彪形大漢將燒得通紅鉻鐵舉起緊緊貼到受刑者胸脯上,頓時滿屋子漫散開皮肉焦灼味道。
“快,快放手?!笨锏来劝l瘋般地撲上去拉開打手,打手們正欲喝斥,轉臉見著松坂一郎等人進來,立刻斂眉垂手恭立一旁。
匡道慈抬起受刑者的臉,正是司徒敏??锏来炔挥蔁釡I漣漣,心如刀絞。
松坂一郎連忙喝令“松刑?!北姶蚴址诺顾就矫?,連潑兩盆涼水,司徒敏毫無動靜??锏来葟难獫n淋漓的水泥地上撿起一條已斷開的赤金雞心鏈墜,細細一看正是他二十年前結婚時親手給司徒夫人戴上的信物,不由肝腸寸斷,抱著兒子痛哭失聲。
司徒敏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馨香四溢的小臥房里,甚是詫異。定神一看,床前愰動的人影竟是姑母、匡玲和米麗等人。他正要詢問,忽然匡道慈擠上前來拉著他的手竟嗚嗚咽咽哭起來。司徒敏憤恨不已,欲要抽回手,不料匡道慈俯下身摟緊他,連連吻著他的額頭哭道:“兒子,我的兒子,都怨為父不好?!?/p>
司徒敏又驚又怒,用力推開匡道慈。
“敏兒,這是真的,他是你的親生父親…..?!惫媚杆就轿纳脺I道。
司徒敏打一冷噤,瞠視著匡道慈,驀地又昏暈過去。
屋里一片沉寂和靜謐,他的心,那顆隱隱作痛的心渴望得到的不正是這樣的沉寂和安謐?昏朦中,一輕盈娜裊的身影,忽而在綠蔭中飄移,忽而出現在金燦燦的陽光里。她過來了,嬌媚的容顏含著溫柔的微笑。“林雅—”他驚喜地伸展雙臂朝她跑去。
一只溫厚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敏兒,醒醒,你醒醒…..。”司徒敏睜開眼,哪里有林雅嬌美的面容,眼前是滿臉慈憐望著他的匡道慈。
他閉上了眼睛,痛惡的情緒一陣比一陣強烈。終于他叫起來,“出去,你…出去,我不想見你…..?!闭f著淚如泉涌,轉臉向里。
匡道慈愣住,遂顫聲道:“敏兒,我是你的父親,你怎能這樣?”
“不,你不是我父親。我父親是司徒漢嗣,他已經死了…..,他死了?!彼就矫粲昧φf道,腦海里閃現出一張溫仁慈祥的面容,正是司徒漢嗣,養育他,憐愛他的父親。
不知過了幾許,司徒敏被輕微的搓揉弄醒,昏暗的燈光里出現了一張驚人的容顏,似愁似喜,無比俏麗,任何美的形容都會在這里遜色。
“你想喝點水嗎?”米麗迎著他的目光凄然一笑,柔聲問道。
司徒敏正渴得喉嚨冒煙,微微點了點首。米麗輕輕扶起他,將一杯水放到他嘴邊,清涼的水潤濕了他的喉嚨,一陣愜意,司徒敏閉上眼睛又想睡去。忽然,幾顆溫熱的水滴落在他臉上,他強睜開已很倦怠的眼睛,瞬間驚疑萬分,正是米麗的眼淚在滴落,而他仍枕在她的胳膊上。
“放下我吧,米麗小姐?!彼就矫舭櫚櫭碱^吃力地說道,稍微動撣渾身一陣巨痛差點使他又昏暈過去。
米麗嘆息一聲,抽回了手?!半y道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司徒敏冷冷地說道:“何必又來這一套?你們不就是想要那對唐代古物嗎?直說便是了。”
米麗緊抿一下嘴唇,遂正容道:“你明白就好,它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珍寶,是我們準備進獻給天皇的禮物;它對你而言只是一場災難。若你把它給了我們,自己獲取一筆巨額財富永享天年,豈不是極好的事?!?/p>
司徒敏好氣又好笑,“米麗小姐,這對唐古玉瓷瓶是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珍寶,怎么可能讓你們拿去?這是我中華民族文明的象征,是國寶,豈容落在外夷之手?你呀,不要再說了?!?/p>
米麗臉色慘白,美眸盈淚,“你還是這樣倔,這樣…..你只有死路了。”
“死就死吧,反正我的小命就捏在你們手里,隨便了。”司徒敏說著意識有些迷糊起來,他似乎看見那米麗流淚了,又似乎看見一個黑洞在旋轉,愈旋愈快,愈旋愈大,黑黝黝的,轉瞬間他被淹沒,深深地沉陷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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