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補過竟成過

　　“名凡啊，明天休息一天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楚母一邊洗碗一邊沖著廚房外面看新聞的楚名凡喊。

　　“明天很忙啊，沒有人替得了我的班。”楚名凡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應著，眼睛卻盯著電視頻幕一動不動。

　　“你怎么這么死心眼兒呢？我都跟別人約好了明天晚上八點到你小姨那邊吃飯，我跟你說啊，你不去也得去。”楚母也學聰明了，知道先禮后兵，雖然她是個大獨裁，先跟別人約好了在先，但是她也表示過征詢意見的過程了。

　　“媽，你怎么總是這樣？我是有工作的，你是不是先跟我約好時間比較好一點呢？”楚名凡抗議道。

　　“跟你商量，跟你商量你肯定死活都不愿去，我跟你說啊，你小姨的朋友可是從日本回來的，她說最近有個日本的相親團，讓你去看看。”楚母洗完碗，擦干手走出來。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歡日本人，也不喜歡嫁到韓國啊，臺灣什么的地方，更不喜歡嫁給一個比我大三四十歲的有錢老頭子，你能不能不要管我。”楚名凡煩躁的啃完最后一口蘋果后往沙發上一躺，便不想再理會她的嘮叨。

　　“不去日本，那去東北怎么樣？那邊的人每個人都有很大一塊地，據說每年都有好幾二萬的收成，你可以在那邊呆半年，回來這邊呆半年。”楚母繼續不死心的游說著。

　　“不去啊，我雖然小時候在鄉下呆過那么一段時間，但是我對農耕一點都不懂啊，你為什么非得讓你女兒嫁到那種山遙地遠的地方去呢？你不想看到我，那我就搬出去住好了。”楚名凡坐起身來把抱枕扔到一邊。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也知道，我們家沒什么錢，你不找個有錢的人嫁了，以后需要急用錢時你拿不出來就知道錯了，你表姐啊，當初就是談了個有錢的不嫁，現在好了，嫁了個窮鬼，還得跟他一塊供房，你想想就知道有多難了。”楚母又開始了每天耳提面命的洗腦，但她不知道為什么，她越洗她的女兒就越反叛，反而到了這個年齡還不找對象，好像要誠心氣她一樣。

　　這年頭沒錢的人想找個有錢人，不用過得那么辛苦，而有錢的人找對象當然也想要找個相對條件不太差的，因為他們也不想結婚后拖一個大包袱，而且還挑剔到了對象的職業，多數都會以教師和醫生為優先條件，像楚名凡這種在酒店里上班，一天工作不定時，下雨天登著兩個破輪走在路上也會被人濺一身水的端盤子職業，哪怕你職位再高，待遇再好，也沒有人會喜歡，楚名凡也不想就為了那一兩銅臭，而把自己給賣了。

　　見楚名凡沒說話，楚母以為她被說動了，心想終于開竅了，剛想繼續，但電話響了。

　　“楚名凡，你是怎么辦事的，我一不在你就給我出點事兒啊，你趕快給我過來，我在辦公室等你。”楚名凡已經把手機拿開一盡遠了，還是能夠清楚的聽見古麗娜的吼叫聲。

　　什么叫她一不在就出事？她老人家休了一個多月的假是誰在這頂著？現在也不知道什么情況，總之功勞苦勞都不論，有過倒先抓過。

　　“你們領導怎么那么兇啊？我說了這女強人不好當吧？還是聽媽的話早點找個男人嫁了，也不用受這鳥氣了。”楚母仍不忘了洗腦那回事。

　　“媽，你就別摻和了，我要回酒店去一趟，晚飯你一個人看著辦吧。”楚名凡邊說邊回房間換衣服。

　　也不知道哪茬子事兒沒辦好，打著電話把她給轟回酒店了。

　　剛踏進辦公室，還沒開始問候，古麗娜一眼看她來了，披頭蓋臉的就罵開了。

　　“你總算來了，我問你，前兩天我休息那天晚上，是不是有個客人吃到了有蒼蠅的粥？你知不知道由于你的處理不當，給我們酒店蒙受了多大的損失？客人現在到處說我們酒店的員工拿蒼蠅當飯吃，鐵定身體不健康，我們做的食物也未必干凈到哪去。”

　　“經理，我想我不太明白，那天那個客人明明沒那么生氣了的，為什么現在又來追究？”楚名凡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不明白？那我告訴你好了，那個客人是市晚報社的記者，專門來挖我們的新聞的，這下好了，你給了人家一個好大的機會啊，你自己看看，洗都洗不掉了。”古麗娜說著仍下一踏報紙，上面的頭板赫然寫著：王星級酒店粥里喝出蒼蠅餐廳負責人掩過一飲而盡

　　“看看這標題寫的，多損人哪！”古麗娜那涂了透明指甲油的食指用力的戳在標題醒目處，就差沒把整份報紙摔她頭上了。

　　“可是當時我也沒有辦法，他指名要見經理，而你又不在．．．．．．”

　　“你的意思是我不對，我當時不該把事情推給你？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兒啦，你不會應變的啊？Anh在的時候從來不會出現這種事。”古麗娜討厭別人找借口，她也不希望讓老總們去聯想那天是因為她不在才出的事。

　　“我沒那個意思，我是說．．．．．．我錯了。”是的我錯了，我不該為了公司的利益喝下那碗有蒼蠅的粥，不該破壞公司的形象，不該自不量力的硬要頂上去挨別人罵。

　　“知道錯了就好，我不是罵你啊，我是想教你，行了，這個月的獎金你也甭領了，就當退財消災，花錢買個教訓吧，要是讓老總他們知道了，你我都得走人，你知道被開除事小，名節是大，行了，去吧，回頭寫份檢查給我。”古麗那一副好心人的嘴臉說完沖她揮揮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謝謝經理教誨，我記住了。”楚名凡強忍著一股想哭的沖動，退出了餐飲辦公室。

　　被罰了錢，還得向別人說謝謝，明明是餐廳經理的推卻，承擔責任卻是自己，這個世界上可能也只有她會干這事了，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孫子了。

　　誰叫她總是不會學機靈點，不會見風轉舵，不會拍領導馬屁，俗稱不會做人，這個世界上干活人人都會，但是要干得令領導們都滿意那就得看自己的功夫到不到家了，而這么多年的社會歷煉，她就只學會了一樣，那就是忍。

　　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越來越人窮志短了，再也不是初出社會那個敢做敢說的野丫頭了，隨著年齡的增長，你會想得很多，顧慮很多，同時，也會失去很多。

　　看來她一不小心，又太上心了，這個世界，是不需要凡是太認真的。

　　楚名凡剛出辦公室大門，吳總后腳就進來了，古麗娜立馬笑臉迎上去，又是讓座又是倒水。

　　“麗娜啊，事情處理完了？”吳總剛坐下便問。

　　“是啊，費我不少神，這姑娘沒Anh那么會處事，但她還得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報社那邊我已經打電話去澄清過了，說名凡是冒充負責人，她的行為純屬個人行為，與我們酒店無關，我們完全不知情，我會對她的輕率行為做出降級處理，吳總，您就放心吧。”古麗娜滔滔不絕的說著，見吳總越聽越滿意，心下才總算松了口氣。

　　“嗯，還是你會做事，好好干，會有機會的，你們部門不是一直都缺個部門經理嗎，我會替你說說的。”吳總說完喝了口水后便打算起身離開。

　　“哎呀，那真是太謝謝您了，您慢走啊。”古麗娜邊說著邊起身客氣的把他送到門口，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她才舍得把目光抽回來。

　　楚名凡想，她最近真的是諸事都不順，應該有空到廟里求支簽解一下晦氣的，偏偏最近忙得連上吊的時間都沒有，她發現，工作已經不再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像空氣中的灰塵一樣迅速的彌漫，漸漸占據了她生活的全部，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發現想找個時間像現在這樣坐在“夢想餐吧”喝杯東西，聽聽音樂，那簡直是一種奢侈。

　　“你的書掉了。”楚名凡撿起地上那本厚得像磚頭一樣的書，翻開封面一看，是印度作家維卡斯?史瓦盧普寫的《平民窟里的百萬富翁》。

　　“原來你也喜歡看這本書啊！”

　　“是啊，你也看過？”向陽接過楚名凡拾起的書，他的手上還抱了一大沓。

　　“是啊，我喜歡書里面的那股諷刺意味，其中還有一句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富人們住在用花崗巖與大理石建造的，有四個臥室的公寓里，他們享受生活；貧民窟里的人們住在．．．．．．”

　　“破爛骯臟的草棚里，他們忍受苦難；我們住在這過度擁擠的租屋里，僅僅是活著而已。”楚名凡還沒念完，向陽就很有同感的接著一起念了起來，他笑得很開心。

　　她真的很喜歡這句，特別是今天，讓她特別有感觸，覺得自己真的就像書中所描寫的那樣，僅僅是活著而己。

　　“你忙嗎？要不要一起坐？”楚名凡邀請著。

　　“好啊，如果你不嫌我打擾的話。”向陽說著已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難得聊得來，一起坐一下有什么關系，你還看了什么書，看有什么是我看過的。”楚名凡發現她真的很喜歡看他的笑，笑得她內心的陰郁像是被陽光穿透了一樣，一切都被染成了陽光的顏色。

　　“你別笑我土啊，其實我還是比較喜歡魯迅的書，雖然大多數時候都看不懂，但是他那支筆確實尖利得足以刺穿敵人的心臟。”向陽眼里閃動著興奮的光，楚名凡第一次發現，原來向陽的笑容不止只有一個款式而已。

　　“我怎么會笑你呢？因為我自己就是個魯迷嘛，哈哈哈——你別看我這么斯文，我用筆罵起人來也是可以讓人吐血的。”楚名凡覺得此刻的自己已經不在是自己了，她從來沒有這么開懷過，即便是在余繞秋面前，也從來沒有笑得這么大聲過。

　　這一晚，可以把內心所有的不快統統拋掉，因為她今晚，找到了知己，她仿佛回到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年代，回到了那個鋒芒畢露的少年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