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來高的院墻將靜翠齋小樓抱攏其中。木質砌就的小樓雖無畫棟雕梁那樣的華麗,但還是有幾分墨香千古的味道。
走過芙蓉坊內的萬字回廊,便來至靜翠齋小樓的粉墻下。但見院中一派肅穆幽靜,沒有一丁點的人氣。死氣沉沉,遍布陰森。
“此處便是茗柳姐的住處---靜翠齋。”奈香指著閣樓上那題有‘靜翠齋’的匾額說道。
劉素心的侍婢一不做上前推了推靜翠齋的門,“門果真被反鎖了,推不開。”
紫嫣道:“這怎么可能呢?今日出門是我來叫茗柳妹妹的。我記得來靜翠齋叫她的時候門只是關著并沒鎖。”
“門沒鎖?難道芙蓉坊有夜不閉戶的習慣?”劉素心問紫嫣。
“不是,眾姐妹中就數茗柳妹妹最謹慎,所以她是不可能不鎖門的。許是昨夜她看書看得太累了,連衣服也不脫就睡下了。還是我將她叫醒了一起來詩會的。”
“可確確實實門被鎖住了。”一不做又推了幾下,靜翠齋的門依舊紋絲不動。
劉素心命令道:“撞開它。”
“諾,公子。”二不休領命。
正待二不休撞門,突然一個身影飛闖而過。速度快如閃電,掀起一道疾風,登時破門而入,背對著眾人巍巍站立。
熟悉的翩翩風度。
熟悉的不凡氣宇。
他高大而又略帶凄涼的背影,眾人心里都知道了眼前這人是誰。
洛古月。
此人是洛古月。
經過清查,證實靜翠齋里面確實沒有人。
當眾人打起門簾,跨進門檻的那一剎那,撲鼻而來不盡的墨香。靜翠齋窗欞明亮,廳堂寬敞。
正廳的墻上掛著一幅青翠山水畫。綠竹瀟瀟,石泉潺潺。無邊的春意仿佛要從畫中四溢出來,迫不及待地肆掠春日固有的花開盛艷。
墻下一排四扇朱漆屏風,已被一大書案上高低不平的書籍遮擋去了一半。沿窗一張木幾上擺列著文房四寶。
極簡陋的布局,極單調的擺設。讓人一眼環顧之下視角沒有一絲絲的盲點。
“這就怪了,門是鎖著的,屋內又沒有人。靜翠齋的門到底是怎么鎖上的?難道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給鎖上的?”紫嫣疑神疑鬼地說。
紫嫣她說得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一陣的毛骨悚然。又惹得身邊幾個膽小的姐妹及侍女也跟著哆嗦發怔,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廳堂正中央烏檀四方桌上所擺的東西賺取了眾人的眼球。一柄紫砂茶壺和四只茶盅整齊得放著。茶爐、銅鍋、茶壺、茶盅都是古色古香的形制,并非通常廚灶俗具。
“茗柳姑娘對吃茶之道還是蠻有講究的嘛。這些茶具如此精細別致,恐怕就連府上的那些俗物也要遜色分毫了。”劉素心細瞻觀摩,美美贊賞起來。
“哇,好獨特的茶具啊!”二不休驚嘆地叫出聲來。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一不做吵鬧著,大步流星地跑上前去,不想竟會被不合身的長衣大褂給絆了個徹底,落得馬失前蹄的窘境。
她潛意識告訴自己要平衡,要平衡。她迅速調整身形,本想用一只手去抓主子劉素心,好讓自己穩住腳步。可是為時已晚,劉素心不但沒擋住一不做摔倒的陣勢,手中的杯盞反受一不做所累被打翻摔得粉碎。
“你...你怎么如此毛手毛腳,竟然將家主贈予茗柳姐的結義信物給打碎了。這...”韻兒看著一地的碎瓷,心里有些酸痛,臉上掠過百感交集的神色。
一不做明知捅下了簍子,躡手躡腳地躲在了劉素心的身后。她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等待著輪番的斥責。
奇怪!
令她奇怪的是竟沒有人責怪她。
韻兒瞥了一眼花芙蓉。她發現主人的臉上并無一絲的怒意,主人只是淡定地動了動朱唇,“碎了就碎了。這一切都是天意,想留的終究還是留不住。既然留不住那就跟茗柳一起去吧。她生前最愛茶藝,若在下面少了這些怕是要無趣了。”
“待我改日將茗柳姐的遺物收拾了,一同給她焚燒過去。茗柳姐她...”
奈香提及茗柳又唏噓不已,話到嘴邊又哽咽住了。她微微彎腰,淺蹲著身子,拾掇起地上的碎片。侍女小念也懂事地挪來身子幫著撿起來。
其實在杯盞落下的那一剎那,杯盞四濺起的碎瓷讓晏子矜腦中突兀地飄過一個念頭。
茗柳姑娘摯愛品茶。兇手倘若要投毒的話應該是在這茶里面做文章。因為茶里投毒最容易得手,而且神不知鬼不覺。這樣茗柳根本不易察覺。
慢著!
晏子矜猛然一驚,眼里陡然閃過一抹光亮。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這些杯盞是花芙蓉送與茗柳的結義金蘭的信物。結義信物被一不做這冒失鬼給打翻了,她竟然表現得一點也不在意。
還有她似乎有意要將此套杯盞銷毀,難道是怕杯盞暴露出什么嗎?抑或者說這些杯盞原本就是毒殺茗柳的兇器?
記得茗柳死的時候,她木然站立,根本沒有傷心難過。她似乎很坦然,就好像知道這一切自然是要發生的一樣。花芙蓉啊,花芙蓉,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角色呢?
花芙蓉所送的那套茶具均印有芙蓉并蒂的圖案。芙蓉花圖案有核桃般大小,被工匠師傅燒制在了茶具內胚的底部。若不是十分仔細地觀察,如此隱蔽的圖案恐怕很難被人看到。
然而格外吸引晏子衿的卻是茶具中的那一堆茶葉。那堆四溢著醇厚而濃烈的香氣的茶葉。
“貴定云霧茶!”晏子衿精嘆道。
劉素心不屑地瞄了一眼,“芽形秀麗,條索緊卷變曲,白毫充分顯露,形若魚鉤。確實是云霧茶不假。不過這都算不上是上等貨色。在府上像這樣的茗茶多了去了,沒啥值得新鮮的。你若稀奇,改日讓府上送你個十兩二十兩的。”
晏子衿嗅了嗅,撲鼻的馥郁茶香勾了魂也似的讓他陶醉,忍不住問花芙蓉道:“這貴定云霧茶本是南蠻國進貢給帝國皇室的貢品,不知茗柳姑娘是如何得到這些的?”
“茗柳摯愛品茶,尤其對云霧茶情有獨鐘。她曾多次央求永安鎮北街茶樓的孫掌柜讓人從南邊帶了一些被篩選下來的茶樹葉子。晏公子也知道云霧茶屬于貢茶,所以平民百姓家是買不到的。”
“原來若此。只不過這茶是經人焙炒過的。不知是誰人的手藝炒出這樣馥郁濃香的好茶來?”晏子衿又問。
“此人不在天邊,就近在眼前。侍女小念家本是炒茶的世家,一手精湛的工藝傳到了小念手上。而今小念家家道衰落,不得已才到了芙蓉坊來。”
“嘀嗒”一聲。
一滴瑪瑙色的液體從空中滴落下來,垂打在了奈香的額頭上。順著額骨緩緩向下滾動,在奈香俏麗的容顏上劃下一道細長的血線。
“血!是血。”侍女小念嚇得驚叫。
小念驚惶的一聲嚇得奈香的手也跟著一抖。鋒利的碎瓷不經意間就將奈香的手割破了一道口子。鮮紅的活血頓時便從皸裂的傷口直冒出來。
“姑娘,你的手...”小念慌忙地用絲巾按在了奈香的傷口處幫著止血。
“不礙事,只是皮外傷而已。只是這好端端的,怎會有血水從半空滴落下來呢?”奈香抬頭朝頭頂的隔板望去。
卻見隔板之間顯眼的一灘血印已經浸濕了大片。一滴滴正蓄勢凝聚,等待著一次次地掙脫隔板的禁錮,投進眾人的視線之中。
正頂的壁廂就是茗柳的寢臥。那滴血水是從茗柳的臥房墜落下來的。翻騰打滾的瑪瑙色的血珠啟示錄也似的暗示了死亡的存在。命案!一定又有命案發生!小蓮?難道是小蓮出事了?
且不說一干人等踉蹌上了樓臺。只說這樓閣地板上的一灘斑斑血跡,于室中霰撒下一沫緋紅的血光。血泊中躺倒著一具尸體。一具剛死不久,尚有溫熱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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