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黃金硯臺初浮水面

　　“謀殺！茗柳一定是被人謀殺的。我劉素心作為朝廷廷尉司的人，執掌刑獄大小案件，緝拿兇犯乃本公子職責之所在。”

　　劉素心說得鏗鏘有力，又命道：“一不做，著你速速傳仵作前來驗尸。二不休，命你負責封鎖這里。未得本公子傳召誰也不得靠近。”

　　一不做眼睛痙攣也似的對劉素心眨個不停，“少公子，依我看仵作就不必傳了。這里不是有個現成的嗎？又何必要費那周折。”

　　“倒是把他給忘了。嘿，那姓晏的，由你來驗尸，看看茗柳姑娘身上除了中毒之外可還有其他的致命傷？另外再找找兇手可曾留下什么蛛絲馬跡。”

　　“我？憑什么要聽你差使？”晏子衿詫然。

　　劉素心拿著象牙玉墜在晏子衿眼前晃了晃，以此堵晏子衿的嘴道：“憑它！象牙玉墜的約定。”

　　一不做一臉茫然地問：“少公子，什么是象牙玉墜的約定啊？”

　　其實當劉素心將象牙玉墜拿出來的時候，晏子衿已然會意。

　　“象牙玉墜的約定，乃是家師姬玄與劉世伯當年所立下的。即為象牙玉墜的持有者凡遇到刑獄案件的困擾。姬玄后人須不辭萬里，即便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也要趕往相助。”

　　晏子衿頓了頓，掃視了劉素心一下，含笑道：“可是像劉大公子您這么英明神武，怎會有官司纏身呢？再者只要您不去招惹別人，別人自不敢來招惹您。如此一來何來困惑？何來煩擾？故而‘象牙玉墜的約定’就現在而言根本不適用。”

　　“當下茗柳姑娘枉死。既然關乎人命是不是該相助？還有你剛也說過‘玉墜所持之人凡遇到刑獄案件困擾’。”

　　劉素心將重音落在了“遇到”上，又接著說道：“本公子現在就‘遇到’了這樣一樁毒殺案。你倒是說說，按照約定是不是該襄助本公子破案？”

　　好一番的強詞奪理，直說得晏子衿無言以對，理屈詞窮了。“咬文嚼字。幼稚。罷罷罷，幫你破案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劉素心問：“什么條件？”

　　“劉少公子須答應日后為在下辦一件不違道義，不超乎倫理綱常的事。不論何時何地，只要在下開口，劉少公子都必須做到。如何？”

　　“什么？你這廝是在坐地起價，這是乘人之危。我...你...”劉素心氣急敗壞，雙手叉腰，跳叫了起來。

　　“那劉大公子大可不要在下的相助啊。”

　　二不休湊到劉素心耳邊，輕聲出謀劃策起來，“主子且答應他，好女不吃眼前虧，待日后他提及時主子大可耍賴皮嘛。您忘啦，論耍賴連劉昭杰大人也是拿您沒轍的哦。”

　　劉素心聽得囅然一笑。她一笑笑得不亦樂乎，笑得忘乎所以，笑得旁若無人。有一種陰謀得逞的得意忘形。

　　然而她忽然覺得有一陣的怪異。一種與悲不自勝的氛圍極為不搭的怪異。

　　當下別人在哭，可是她卻在笑。

　　她悄無聲息地收拾了笑容，瞬息間變得不茍言笑起來，痛快地拍了拍晏子衿的肩膀，答應道：“好，本公子就允了你。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一句“男子漢大丈夫”。劉素心當面說得一本正經，可是肚里已然笑翻了天。

　　她心中暗暗念道：“反正本公主又不是什么男子漢大丈夫。料定你不敢當眾揭穿我。世人還說什么晏子衿聰穎過人，盡是以訛傳訛，言過其實罷了。現如今還不是被我拿捏于股掌之間。”

　　晏子衿緘默不語。眼神與眼神的碰撞中，他似乎看到了劉素心喜眉笑眼的一面。

　　“晏某若是公子您，一定會仔細記住所有人的臉。因為兇手可能就在他們之中。”晏子衿倡議道。

　　“這...這個本公子自然知道。叔父早在本公子牙牙學語的時候就已經將此教會我了。哪個要你提醒，真是多此一舉。”

　　“就當是在下多嘴了。那在下也不必將在為茗柳姑娘把脈時發現的金粉告知你了。劉公子既得廷尉司劉大人的真傳，想必這些自是難逃公子法眼。”

　　“金粉？”劉素心疑團滿腹，輾轉到了洛古月身邊仔細盤查。

　　正如晏子衿所言，在茗柳右手指尖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線索。星星點點的一絲金粉混合了干卻的黑墨，蘸在了剝蔥般的玉指上。

　　“為何在茗柳姑娘的手指上會有金粉呢？”劉素心滿頭霧水，百思而不得其解，不覺自語了起來。

　　而此時的洛古月依舊托著茗柳的尸體，悵然地將茗柳的手緊握在手。兩眼發直麻木，眼神黯然無光。

　　“近來芙蓉坊院內門框的匾額門聯在粉刷金漆。也許是茗柳她在哪里不小心蹭碰到的。”

　　一直沉默的花芙蓉突然開啟了口。

　　劉素心將茗柳手指尖的金粉揉捏在手，雙目盯著細微的金粉。“不對，粉飾牌匾所用的金粉遇水即化。如果是那種金粉的話早就被墨汁所掩蓋了。然而茗柳姑娘手上的金粉呈現顆粒狀，遇水不化，是真正的金粉。”

　　韻兒站在紫嫣身邊，問道：“那么這金粉是從何而來呢？茗姐姐素來干凈，尤其是她那雙手。要是手上有不干凈的東西她怎么會不察覺？”

　　劉素心回道：“這就說明在茗柳姑娘參加‘群英詩會’之前手上是沒有金粉的。金粉是后來才被弄到手指上的。也就是說茗柳指尖所蘸的墨汁里含有金粉。”

　　“沒錯，就是這塊硯臺。茗柳姑娘所用的硯臺中藏有黃金，是塊黃金硯臺。”

　　晏子衿高高擎舉茗柳所用的那塊硯臺。他知道茗柳指尖的墨跡里混有金粉，推斷出硯臺之中也該有金粉。故而他將茗柳臨死前填詩作畫所用的筆墨紙硯檢查了一番。不出所料，那塊硯臺的確有問題，是一塊黃金硯臺。

　　奈香質問晏子衿，“不可能的。茗柳姐向來克勤克儉，她從不喜歡頭戴金爵釵，腰別翠瑯玕。有也分給姐妹們了。試問她又怎么可能往硯臺里面裝黃金呢？”

　　從硯臺表面來看的確與一塊普通的硯臺無異。然而磨砂石質的外表下卻有著金子內貯的心。一行“茗茶有香我自知，柳綠花紅粉滿樓”的字樣雕琢在硯臺底部。詩文俏麗，藏頭二字已然交代主人是誰---茗柳。

　　韻兒一眼認出了黃金硯臺，“這好像就是茗姐姐的那塊硯臺。還記得上次我姐妹四人在蘭若閣吟詩作畫的時候用的就是這塊硯臺。當時紫嫣姐多吃了些酒，酒勁上了頭耍起了酒瘋，將茗姐姐的硯臺弄撒了，硯臺掉到了地上，還摔壞了一個角呢。”

　　晏子衿發現黃金硯臺一角果然有一處裂紋，然而并未發現韻兒口中所說的那個缺口。從裂紋的紋理判斷應該是撞擊造成的不假。難道韻兒記錯了，硯臺當時并未摔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