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天后,鄭立真他們的游泳培訓隊已經如期完成了訓練計劃,不再到學校里來了。
鄭立真在最后一天離開學校的時候,特地到校長室跟方校長話別,徐美君當然也在—旁陪著。她在鄭立真面前的態(tài)度顯然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公開的交談幾乎沒有了,有的只是飄忽躲閃的眼光和欲言又止的依依惜別之情。鄭立真站起身來要走了,她就更加說不出一句話,甚至忘了跟他作禮節(jié)忭的握手告別,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
鄭立真在分手前輕輕對她說:
“美君,過些天我再來找你,好嗎?”
她默默地點了點頭,卻一下于滿臉通紅,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就像她已經當著方校長的面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虧心事似的,久久都抬不起頭來。細心的方校長立即注意到了她這失常的態(tài)度。
這位上了年紀的方校長早就把徐美君視同自己的晚輩,一直關心著徐美君的婚戀問題。她聽說徐美君如今已經有了一個名叫石鳥的對象,卻從未見到石鳥來過學校。不久前她和徐美君談心,問到她和石鳥之間的感情成熟程度,生性老實的徐美君就老老實實地談了她和石鳥之間的交往情況,還談了她對這種關系的一些真實想法。方校長當場就聽出來了,徐美君對自己的婚姻問題所采取的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被動、消極態(tài)度。她很同情徐美君的可憐處境,但考慮到這是徐美君她爸爸媽媽的主意,不便干預,就只是搖頭苦笑了一下,沒有多說什么。
不過,她當時還是忍不住提醒徐美君說:
“對自己的婚姻大事可不能當作兒戲,感情這種東西是萬萬都勉強不得的。”
這會兒,當方校長發(fā)現(xiàn)了徐美君這種含情脈脈和依依惜別的神態(tài),不免又想起徐美君的愛情問題來了。她看出徐美君對這個中學時代的老同學倒是感情頗深的。她希望徐美君能夠大膽地珍惜自己的感情,理直氣壯地表示自己的這種感情,把自己從無可親何的可憐處境中解脫出來。因而,等鄭立真走丁以后,方校長就把徐美君留了下來,滿臉笑意地注視著她說:
“小徐,我對這位小鄭同志的印象倒是很好的,他不是還沒成家嗎?”
“沒有……”徐美君低聲回答著,禁不住又緊張了起來。
“你們是中學時代的好同學,感情一向都不錯吧?”
徐美君沒有出聲,臉色開始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
“剛才他說再過幾天便來找你,說明他很想和你繼續(xù)聯(lián)系。也許……我似乎覺得……”
方校長正對徐美君說出自己的想法,誰知徐美君已經恐慌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她低下了頭,都不敢再朝方校長看上一眼。好不容易,她才猛地抬起頭來,言不由衷地對方校長說:
“不,方校長,我和鄭立真只是一般的同學關系,他找我,該不會有什么別的用意。我很懂得自己目前的處境。”
說完這幾句話,她竭力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氣,勉強朝方校長笑了一笑,就急急離開了校長室。她想,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方校長面前暴露自己心底里的秘密。她相信方校長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開明人,但也不可能會開明到這個程度:容許一個已經明確了對象關系的姑娘,去跟另一個青年男子發(fā)生或明或暗的親密關系——一個來婚女子同時和兩個以上的青年男子建立個別交往的關系,這一向是我們的社會風氣所不容許的;如果一旦被人們指責為濫用感情的不正派姑娘,這叫她今后的日子還怎么過得下去?
這以后,她的生活又回到原來的軌道上,但她的心情卻一直不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去。一股無名的寂寞感老是偷偷地襲上她的心頭。和鄭立真相處的日子雖然僅有十天,但在她的印象中,這十天的生活卻是那么豐富多彩,那么值得細細品味。以往,到了晚上她是從來都不敢一個人到校園的林間小道上去走走的,這些天情況卻不同了。每當學生們上了夜自修,她就會找個借口到校門口去溜達一轉,要不就到游泳池外頭的紫竹林邊上去呆呆地逗留片刻。她極力想從熟悉的景物中,找回她那匆匆逝去的幾天歡快生活。
在鄭立真離開后的最初幾天,徐美君甚至把石鳥約她去參加舞會的事也丟到腦后去了。然而,到了星期六的上午,她畢竟又收到了石鳥的信,果然還有一張印制得特別精美的入場券——文化俱樂部的入場券.
這天中午,她正在那里心神不定地發(fā)呆,誰知就在短短的一段午休時間里,竟接連地接到了兩個人打來的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石鳥打來的。他說,他很抱歉,違背她的意愿給她打了電話,因為這些日子來他內心有一股特別強烈的感情,迫使他忍不住非打這個電話不可。他不敢多說什么廢話,只是含含糊糊向她表示,當天晚上他有一個十分重大的問題要和她商量,因而希望她盡可能前來赴約。
徐美君是在教師辦公室接聽石鳥的電話的。她還來不及作出答復,哪想到隔壁校長室的電話鈴也響了.一位搶著跑去接聽電話的中年女教師一出來,就對同事們嚷嚷起來:
“你們能想得到嗎?又是小徐老師的電話!又是她的一個男朋友打來的!不得了,周末一到,徐美君成個大忙人了!”
這位教師使勁朝同事們眨了一陣眼睛,然后才通知徐美君趕快去接聽電話,末了還用尖刻的嘲諷腔調加了一句:
“小徐老師,可真看不出你來啊!今天晚上你得使出分身法來才好了!可別讓其中的一位對你失望啊!”
徐美君感到難堪極了。在眾日睽睽之下,她無心過多地考慮,只是莫可奈何地回答了石鳥一個“好”字,便擱上話筒,面紅耳赤地趕到校長室去接聽電話。
她已經估計到這是鄭立真打來的,果然是他。鄭立真說話很是直截了當,說,他很想當天晚上跟她見一次面,只要她高興,六點半他就開了摩托車到校門口來接她,因為他難得地搞到了兩張聯(lián)歡會的入場券。
徐美君拿著電話聽筒,許久沒有出聲。她心亂如麻了。這當兒,她發(fā)現(xiàn)已經有兩個愛管閑事的同事,偷偷地在校長室門口聽她打電話。她感到事情難辦,又覺得心虛膽怯——人言可畏嘛!她不得不向鄭立真表示了歉意,老老實實地告訴他說,她已經有了另外的約會。
鄭立真一聽說她已經另有約會,便再不出聲。他沉默了很久,這才低沉著嗓門跟她道了聲再見,便擱斷了電話。
徐美君打完電話,心灰意懶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她關緊房門,一頭倒身在床上,情不自禁地默默流下了眼淚。她流的是怨恨的淚水,卻又不明白自己怨恨的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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