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威先生新傳
冬眠春雪
百年之后，華威先生終于投胎轉(zhuǎn)世，我姑媽把他生了下來，供他上大學(xué)、讀博士。用腳趾頭也能算得出來——他與我平輩，是我的嫡親。我叫他“表哥”。他覺得這種稱呼甚為不妥。
“我說，你別亂叫！行不行？”他說。“在單位，你應(yīng)該叫我‘部長’，或者說‘華部’什么的。至少也得叫我‘威哥’。”
他在辦公室跟我細(xì)聲講過之后，他立刻拿起公文包：
“我想得跟你好好談一談，你定個時間，哦不，還是我來定吧，到時我給你電話，你可別跟你姑姑講。今天晚上不行，明天晚上又有個朋友約了，后天吧，又是周末，周末是不可能的，你懂的。反正，總而言之，統(tǒng)而言之，你等我電話。”
很明顯看得出來，他忙得很，似乎上洗手間提褲子的時間都沒有。他跟我們部里人講，忙倒是沒什么，主要是目前世界經(jīng)濟不太景氣，歐元區(qū)更是一團糟。有很多政策會、發(fā)展研究會、新聞發(fā)布會他都要參加，畢竟是博士嘛。作為協(xié)會外聯(lián)部的部長，他總是分不開身。要是有個三頭六臂就好了！
“房主任把我手機都打暴了，硬要請我到省城去一趟。他準(zhǔn)備籌備一個全省房地產(chǎn)行業(yè)響應(yīng)國家調(diào)控政策問題理論研究會，我又是這方面的專家，怎么推脫得了！額的繩啊！”
他努力地把頭昂起，雙手合十，說完，他就匆匆忙忙夾起剛完成提綱的講稿，跨進他的專用座椅，一部用了五六年的國產(chǎn)捷達。
他現(xiàn)在每天提著他的公文皮包，公文包里面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文件和紙筆。公文包內(nèi)層任何時候都疊放著他那些專家證件。提著包的時候，他的身子總是筆挺筆挺，只有彎腰躬進駕駛室的時候，才把包往座位底下一塞，把肥肥的屁股翹得老高，活像一幅兔子打洞的模樣。
大都市里名車滿街跑，表哥不屑于跟它們計較，他認(rèn)定這款車，省油，輕便，熟練。我試著勸告他換一款，他總是說，嘿，我這蠻好的，何必呢？
到了省城，他又是輕踩油門慢掛檔，慢慢吞吞向前移，任由后面那些車主瞪眼暗罵。可是這一回有點例外，有一部比自己的座駕還陳舊的不知什么牌的小車在后面死按喇叭，叭叭，叭叭，七拐八拐就跑到他前面，他躲避不及，趕緊剎車，往右邊閃開。偏偏右邊是一條人行道，輪胎輾在石板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然后是一陣燒焦的糊味，路上的行人紛紛逃離。
表哥嘴里不停地咒罵，一邊熄火，一邊開著雙閃。超越的小車早就不見蹤影，大道上緩慢的車流則像烏龜一樣成群爬行。
據(jù)前來幫他換輪胎的師傅說，像他這種情況，除非車技不行，非則十有八九超車。
“你慢點不要緊，人家可得趕時間哪。”師傅輕輕拍拍他肩膀。
華威先生很受刺激。
“你怎么說話的？我慢點不要緊？我告訴你，我九點鐘的會，你看看，現(xiàn)在都九點多了！十一點又去一趟火車站，接一個湖北來的謝專家。還有，中午十二點要和房主任他們吃飯，下午二點要和謝專家去母校作一個報告，五點鐘去機場接一個人。要不你替我去好了，我實在不知咋辦才好！”
師傅搖搖頭，一臉苦相。
表哥掏出手機來看一看，本來生氣的眼色立刻嚴(yán)肅了起來。見輪胎已經(jīng)換好，表哥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使勁用手撩了撩頭發(fā)，以便讓自己的形象更端正高大些。他立刻就走，他要趕去參加理論研究會。
他在停車場轉(zhuǎn)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車位把車泊好。
照例──會議室的人齊坐在那里等著他。表哥一進會場，同志們停止了插科打諢，靠門口的幾位來賓中止了黃色的笑話，稀稀拉拉地鼓掌，一邊叫，唔，華秘書長到了，歡迎歡迎。有幾位深埋在座位沙發(fā)里，睥睨他一眼。有幾位就拉了拉座椅，以便讓華威先生能順利地走到主席位。門口一位小姐趕緊把他的包奪過來，幾步走到會議臺前面，迅速把它放到華威先生的座位面前。
華威先生的神色很坦然，面帶一貫的微笑，從容不迫地走向?qū)儆谒麑ＷＫ惹澳歉本o張著急的神態(tài)好像被他自己的從容淡定消溶掉了。他微微地放慢腳步，一面打著手勢，仿佛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到地方視察一樣，既表達對同志們的信任，又要給同志們一種強烈的信心──天大的事，有我華威在，沒什么大不了。他并且還習(xí)慣性地點點頭，他眼睛掃視了會場一眼，然后徑直坐了下來。
會場里沒有想像的那么安靜。房主任到外面抽了一支煙，發(fā)現(xiàn)華威先生到了，便開始主持會議，嗆鼻的煙味彌漫在華威先生的面前，華威先生不由自主地皺緊眉頭。不知誰的手機嘀嘀地響了幾聲，空氣中便凝結(jié)了尷尬的氣息。
房主任額前的頭發(fā)只有三兩根，很均勻地灑在額頭上。他瞄了一眼手機的主人，臉色更加難看，又不便發(fā)作。
“好吧，開會吧，大家把手機都調(diào)一調(diào)，啊。”房主任停了三五秒鐘，也許是讓大家有時間把手機調(diào)振吧，“本來呢，這個主任是要華威先生來當(dāng)?shù)模t虛了……”
華威先生很客氣地打斷房主任的話：
“NO，NO，NO，我不能當(dāng)主任。”他拿著講話稿做了一個否定的手勢，“現(xiàn)在大家都很忙，我知道，你們也忙。可是我負(fù)責(zé)的那些狗屁事都在這段時間。不好意思，講粗口了。上午還有一個出口商品反傾銷研討會。我明天還要出席一個作品研討會。信訪維穩(wěn)工作動員會也是要去的，你們知道，我確實難以分身。今天的會我只講十分鐘，就十分鐘。房主任，我看這個主任非你莫屬啊。至于這個秘書長嘛，反正多一個少一個不要緊，我就不好意思再推辭了！”
說完，表哥嘴角就閃起一如往常的微笑，使勁地拍了幾下手掌。會議室里頓時響起附和的掌聲和歡呼聲。
“好！好！好！”
人群中情緒逐漸輕松起來，房主任抓緊時間宣讀他的講稿，一邊講，一邊抬頭望著華威先生的反應(yīng)。
房主任在講話的時候，華威先生不斷地在那里用手機發(fā)送信息，時不時地看看時間。
“不好意思！”他忍不住小聲對房主任說，然后用指頭敲敲臺面，提醒聽眾集中注意力，“同志們，我有點重要的事，馬上要去一趟火車站。讓我先講講。我只談三點，一，要提高認(rèn)識，二，要強化措施，三，要善于總結(jié)。首先我講第一點，關(guān)于提高認(rèn)識的問題……”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霍地站了起來，把那講稿往臺面上一丟，朝那些參會人員點點頭：
“認(rèn)識是首要問題。認(rèn)識是什么？就是思想覺悟。思想覺悟是什么？就是大家對這件事情的認(rèn)識和態(tài)度。”
他語氣顯得急切起來，停了一停，喝了一口茶，又掃了大家一眼。
“所以，大家要提高認(rèn)識。怎么提高？還是兩點，”他又喝一口茶，“第一點，就是──每個工作人員不能夠放松學(xué)習(xí)。恰恰相反，要加強教育培訓(xùn)。這一點不必多說，你們都是各企業(yè)的骨干精英，都是高層，你們都懂得這個道理。我很感謝你們。但是，還有一點，最重要的一點──你們千萬不要忘記，那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
他又喝了兩大口茶，結(jié)果茶杯立刻就見底了。服務(wù)員眼疾手快，忙不迭地前來加茶。
“這個第二點，就是：各位領(lǐng)導(dǎo)干部要以身作則。你們只有以身作則，才能起到榜樣作用，大家的認(rèn)識才能更加深入。我們的職工毫無疑問是努力的，是肯干的。當(dāng)然，他們經(jīng)歷不同，理解能力不一樣，工作經(jīng)驗不一樣，對問題的認(rèn)識也不一樣。要是上面有一個以身作則的領(lǐng)導(dǎo)，我看問題就好辦多了。”
說到這里，華威先生又微笑了一下。他繼續(xù)說：
“你們都是社會精英，用流行語講，都是高富帥。所以我說得再坦白一點，國家政策，這是大政方針，大家都必須遵守，這是個大前提，沒有什么客氣可講。好了，非常抱歉，我得先走一步。”
把車鑰匙一裝，把講話稿往皮包一塞，朝每位同志點點頭，華威先生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小跑了出去。
到了門口，可又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他朝房主任使了一個眼色，然后露出兩排稀疏的牙齒，輕聲對同志們說：
“對了，剛才講了第一點，還有另外兩點，我想下次開會一起講。”
“可是下次開會都不知什么時候，我們……”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
華威先生偏著個頭，朝房主任面前傾了傾：
“好的，好的，我了解。這件事我看這樣吧，我就沒多少時間，你們可以找房主任談。當(dāng)然，打我電話找我也是可以的，最好呢不要在上班時間，不要在周末，大家知道，我很忙的。”
坐在門口有個瘦削的中年人一直注視著他們，終于忍不住插嘴了：
“昨天中午我打電話給你，本來想咨詢一下關(guān)于研究會名單的事，您沒接電話……”
華威先生斜著眼睛瞅他一眼，帶著鼻音哼了一句──“有嗎？昨天中午我陪一幫客人參觀新農(nóng)村建設(shè)，再說，中午的電話我一般是不接的……”又對房主任低聲說下去，“這些事，你們找房主任也可以。老房知道我的意見，他可以告訴你們。”
“對了，無論如何別打電話給陳小姐。”最后，華威先生嚴(yán)肅起來。
陳小姐就是我的表嫂。華威先生談起他太太，總是稱呼她陳小姐。
他離開會場，趕緊將車開往火車站。路途很近，他開得慢吞吞的，以至于他到達那里時，湖北來的謝專家已經(jīng)呆了半個小時。
華威先生接上謝專家，前往飯店就餐。他們到達房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房主任他們已經(jīng)等候多時，正有一個人準(zhǔn)備舉箸夾菜。華威先生坐了下來，招呼謝專家入席，那人趕緊放下筷子。
“房主任！”華威先生叫，“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我和謝專家因為等一下要趕去母校作報告，所以中途就要離席，實在抱歉！這里我提三點建議，供你們參考。”
于是，他一邊吃著，一邊談了三點看法，第一，要提高認(rèn)識──在座的人都是房地產(chǎn)行業(yè)的專家，名人，認(rèn)識是首當(dāng)其沖的事；第二，要強化措施，大家都知道，沒有創(chuàng)新手段，就談不上改革，更談不上開放；第三，要善于總結(jié)，大家必須學(xué)會提煉經(jīng)驗，反過來指導(dǎo)實踐。尤其是第一點，關(guān)于提高認(rèn)識的問題，我想補充說明一下……
吃第四道菜的時候，華威先生趕緊拉著謝專家離席，到了門口，回頭對房主任他們說：“好吧，時間太緊了，別送！”
到達母校的時候，兩旁站滿了學(xué)生，使勁地鼓掌。受到了鼓舞，華威先生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有意地放慢腳步，和謝專家肩并肩走到主席臺，朝起身迎接的主席臺每一位嘉賓點頭。
“SORRY，SORRY，遲到了半個鐘。”華威先生誠摯地表白。
校長對他微笑一下，伸出手來跟華威先生和謝專家握了握。座位早已排好，華威先生在自己的名字前坐了下來。右手邊恰是他時常通電話的老同學(xué)。
他面露難色又似乎很隱晦的神色小聲問老同學(xué)：
“瞧你臉色不太對呢，昨晚又是一夜沒睡？”
“睡你個頭啊，打麻將呢，天都亮了，還輸了八百塊。你呢？”
“我啊──就喝了半瓶白酒。”他略帶遺憾地說，“還是高度茅臺，我喝不完，結(jié)果給吳主席給打包了。你知道我們協(xié)會那個吳主席──吳諧同志他酒量不怎么樣，偏偏帶小秘在那里咋咋乎乎。我也只能裝糊涂，酒可真是好酒呀！陳小姐說要找吳諧算賬呢，你說這叫什么事！”
談到這里，他趕緊打開皮包，寫出一張紙條遞給了校長。
“好吧，大家都坐好了。”校長提高聲調(diào)，“華部長還有別的事情要走。下面，請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華部長講話！”
華威先生欠欠身，朝兩邊的嘉賓點點頭。
“尊敬的校長，各位嘉賓！”他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麥克風(fēng)的距離，“我華威有今天的成就，首先得益了母校的關(guān)心和培養(yǎng)。由于事務(wù)繁忙，剛才我遲到了，并且馬上就要提前退席。所以，我長話短說，只講三點。”
隨后，他說出了他的意見。他強調(diào)──一要提高認(rèn)識，三要強化措施，三要善于總結(jié)。他歸結(jié)道：
“教育工作是百年大計。工作很多，也非常復(fù)雜。如果認(rèn)識上存在偏差，那就很危險，相當(dāng)危險。認(rèn)識提高也不難，第一個就要加強學(xué)習(xí)，第二條呢，這第二條啊，就是校長啦，老師啦，一定要以身作則，學(xué)高為師，身正為范嘛！”
為了說明以身作則的重要性，他列舉了這么多年了他在工作上夜以斷日、每天忙碌操勞的事。最后，他說，每一件事情，自己不去親歷，那是根本無法想象的──什么事情不是憑空猜想就能干的，干革命工作就得有周總理那股鞠躬盡瘁的精神。
話音剛落，會場上便響起了如雷的掌聲。
華威先生滿意地笑了。
華威先生每次都是這樣，總能長話短說，博取大家內(nèi)心的贊許和歡迎，只是陳小姐另外。
陳小姐就是華威太太，也就是我表嫂。她每次遇到我，總是替華威先生鳴不平。
“唉，他都要累死了！他天天忙得團團轉(zhuǎn)，你們就忍心看著他呀。”
“這叫能者多勞，有什么辦法呢。”我回答。
“那怎么行呢？你是他表弟，應(yīng)該勸勸他，讓他注意休息啊！”表嫂認(rèn)真地說。
“我可不敢，那樣的話他非罵死我不可。”我可不想自討沒趣。
“唉喲，你說我們家威哥咋就那么不要命呢，當(dāng)個部長，又不是國防部長。”表嫂說完，甩甩肩后的LV包，邀同伴上美容院去了。表嫂在工會做一份閑職，平時沒什么事，就愛往美容院鉆。表哥也樂得個清靜。
可是上一周，美容協(xié)會搞了一個新世紀(jì)魅力女性研討會，居然沒有邀請他參加，華威先生簡直義憤填膺。
他叫我去調(diào)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算了，他們搞他們的研究，跟我們根本就毫不相干。”我實在不想搪塞。
見我在那里猶豫不定，他把公文包往臺面上重重地一放：
“表弟，這不是相不相干的問題，關(guān)鍵是認(rèn)識問題。你想想，魅力女性是什么概念？怎么會和我們協(xié)會沒有關(guān)系呢？說到底，他們根本就沒有認(rèn)識到我們作為一個專業(yè)研究機構(gòu)的重要性。沒有我們的參與，說明他們這個工作的廣泛性和深入性遠(yuǎn)遠(yuǎn)不夠──同志，看問題不能只看表面，要往深層次想。要是萬一出了差錯──我是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那我的臉往那擱呀！我們協(xié)會的地位往哪擺呀！”
他的臉部肌肉抽搐不停，而我的臉只覺得火辣辣的。他還是不肯罷休：
“同志，我經(jīng)常講，認(rèn)識問題是首要問題，你們總是不聽。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那怎么行？何況這和我們也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吧？比如說，陳小姐就參加了那次研討，而我沒有，那說明什么？說明我們對女同志關(guān)心不夠，說明我們的研究工作涉獵的范圍太過狹隘……”
這些談話我跟表嫂講了兩次，最后，華威先生被聘為魅力女性研討會的特邀嘉賓。于是在研討會頒獎的時候，華威先生提遛著公文包去頒獎，順便講了三點意見后就鉆進他的捷達車。
昨天開會回來，聽說紀(jì)委領(lǐng)導(dǎo)請吳主席吃飯，華威先生忿忿不平，很是郁悶：你們請他吃得，就請我吃不得？要說在協(xié)會，沒有我華部長，協(xié)會就是名存實亡啊。怎地開會有份，吃飯就沒我份？無非低半級而已嘛！
“你們說為什么，為什么？”他攥緊拳頭，朝墻壁砸去。拳頭離墻壁五公分的時候，他又迅速縮了回來。
他看到紀(jì)委兩名同志走向他的辦公室。
“華威同志，坦率地跟你講，吳主席——也就是吳諧同志被雙規(guī)了。今天我們來，主要是來了解一下你們的具體工作。”來人客氣地說。
“歡迎歡迎啊！”
華威先生拿起公文包，馬上意識到自己并不要去哪里。
“剛才說什么！吳主席，吳諧同志雙規(guī)了？我怎么不知道呢，怎么沒人告訴我？”
“我們沒必要告訴你。我們本來約你到紀(jì)委來談話的，聽說你上午要參加好幾個會，所以我們直接過來找你了，希望你態(tài)度認(rèn)真一些……”
“這個啊，我知道！”他試著微笑，卻笑得很不自在，“我看就說三句話，一是要提高認(rèn)識，二是要強化措施，三是要善于總結(jié)……”
早上，我一早到辦公室，卻沒見表哥的影子。我打他電話，華威先生卻關(guān)機了。打電話給表嫂，表嫂嚶嚶直哭，說接到省里的電話，這個禮拜威哥得呆在那里，還不許打電話呢。我焦急地跺腳：糟糕，華威先生上午還有兩個重要會議呢！
現(xiàn)代版威哥，處處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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