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暮色撩人
章述:
落日西沉,滄海黯淡。
云邊滑落的余暉,散盡了她最后的華光。終其一生的七彩點綴了浮云的素白。雖言說其凄美,卻終究還是凄的,總歸是要殘落的。
醉仙樓上趣拿小賊
“好你這潑才,膽敢在郡守大人治下行這茍且偷盜之事。走,跟我去府衙見官。”
一身形魁梧的酒客拍桌而起,強拉硬拽著一骨瘦如柴,生得賊眉鼠眼的小廝大聲呵斥。
“放開,放開我。”小廝強扭著肩膀,一雙瘦如枯枝的手使勁地推著發怒漢子緊拽的手腕,“爺,您看您這話說的。您是左眼還是右眼見到我偷你的錢袋啊?切莫冤枉了好人。”
漢子緊緊扯著小廝的衣襟,絲毫不松手。魁偉彪悍的體軀下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直將小廝提將了起來。
“你若沒偷,那么你手上拿的錢袋是打何處而來?”
小廝溜一撇八字彎須,賊笑了起來,“哎喲,大爺,手里拿了錢袋就是您的啦。您未免也太滑稽了些。這錢袋是小人要往樓下結賬用的,憑甚么說就是您的了?”
漢子瞠目而視,滿口怒飛唾沫星子,指著小廝鼻梁激憤道:“你這廝生得一副賊鼠之像,不是你偷了我的錢袋那會是誰偷的?倘若不是你偷的,那你便隨我一同去趟郡府衙門。有沒有冤枉你,到了公堂之上自有計較。”
“有何不敢?我的終究還是我的,不管到了哪里這都是不會改變的事實。只怕是到時候郡守大人治你一個誣賴好人之罪,將你收監受那無邊的牢獄之苦。”
小廝聳了聳肩,直挺了腰桿,理直氣壯地說著。一只手里的錢袋微微收攏,悄悄別到了腰際后面。
此間的酒樓名叫醉仙樓,乃是永安鎮東街屈指可數的酒家。這個時辰正是喝酒吃肉,大快朵頤的好時候。醉仙樓樓上鬧騰出如此大的動靜,招惹得坐席上的食客們紛紛簇擁而上,近前看起了熱鬧。
醉仙樓樓上東南隅的窗臺邊端坐著一位肌膚瑞雪,光瑩動人的少公子。他清雅出塵的儀態下,一身的彩玉束帶,錦衣玉冠尤顯得貴氣耀目。
身后分站著兩位侍童,雖說沒有主子的那般儀表堂堂,卻也不失端麗。不過,總覺得有幾分香草美人的氣韻。
少公子緩緩擱置下手中的茶盞,問起其后一侍童,“二不休,你去看看何事如此喧嘩?”
“啊?少公子,緣何又是我啊?公子您偏心,這一路來盡是我在外拋頭露面,也不見您叫一不做去。”二不休又是揉腰,又是捶背的,嘴里嘟囔著抱怨起來。
“誰讓你叫‘二不休’。二不休呢,顧名思義,就是從不休息,這當然什么事都由你去做啦。”
一不做兩頰微暈,不禁嫣然巧笑,拂動笑渦霞光一般蕩漾。
一不做又笑著對少年公子道:“是吧?少公子。出府門之前我們可是分工明細的。一不做負責服侍您,而二不休呢就負責打聽消息。”
“公子,公子英明。二不休覺得這樣分配有些欠妥當。懇請公子您重新分配。公子,公子...”
二不休覺得委屈,扭拉著少年公子撒起嬌來。
少公子咳了咳,示意二不休注意儀態。又故作深思熟慮狀,慢慢呷下一口清茶潤了潤喉。
“既然如此,也罷,那便由單雙日來決定。單日呢,一不做負責對外,二不休負責對內。雙日則反之。你二人覺得如何?”
“公子英明,公子英明。”二不休登時樂得是喜上眉梢,連連鼓手稱好。
少公子掐指算了算,詭笑道:“不過呢。今日正好是農歷十八。按照新定下的游戲規則,二不休還是由你去。”
二不休立馬拉長了臉,一張小嘴癟得鼓鼓的,長呼:“啊?少公子---”
如此的情形逗得一不做捧腹大笑,笑得一不做上氣不接下氣。
“哼,笑死你這小東西。”
二不休一張苦瓜臉朝一不做做了個大大的鬼臉,扭轉過身去,步履輕佻地走開了。
“你啊,你啊,可笑完了?本公子這會子倒覺得有些饑火燒腸了。現在特想吃一疊椒鹽熊掌,一籠清蒸東海蛟龍,還要一盤香酥麻辣天山靈芝。你這就去著店家準備吧。”
少公子鼓著眼睛瞪了瞪,點了一些侍童一不做聽也沒聽過的菜肴,肚中按捺不住地偷樂,“小東西,這些菜全都是我胡亂瞎編的,看你今天如何鬧出糗相來。嘿嘿...”
一不做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邊走邊掰著指頭數著少公子點的菜。
卻說一不做剛離開不久,二不休便冉冉折了回來,將事情的來由前前后后說了一通。
“少公子,少公子,原來是鬧了行竊的賊人。賊人好像被失主當場給抓住了。失主說丟的錢袋是失主的,而賊人偏又說錢袋是自己的。二人各執己見,相持不下,這不還在那僵持著呢。”
“當真如此?”
少公子站起身來,一雙澄澈的眼睛有神地望著侍童二不休。見這副心血來潮的模樣,二不休一眼便知主子這又是要干什么了。
“看樣子公子您又要管這攤子的閑事了?公子別忘了我們可是偷偷跑出來的,萬一...”
“怕它做甚。就他們那些酒囊飯袋欺負百姓一個頂十個,讓他們來找本公子下輩子也甭想找到。”
少公子捋了捋衣袖,理了理儀容,款步姍姍朝簇擠的人群大邁而去。
少公子搖著金絲扇分開圍成團的人群,站到了漢子與小廝跟前。
“發生了何事?都聚集在此喋喋不休,吵個沒完沒了的。怎么著?想去大牢里坐坐?”
十足的底氣,好一副官腔。
少公子的這句官家話讓納罕不已的圍觀之人都向他拋來了異樣的目光。
漢子上下打量少年公子,問:“公子您是?”
“本公子乃是在洛陽廷尉府負責刑獄訴訟的上差。到此潁川郡乃是奉了廷尉大人之命辦案而來。”
“廷尉府的人?”
“真的假的啊?”
“廷尉府有長得這般標致的捕頭嗎?”
“就是就是,八成是假的。”
聽說是廷尉府來的人,四下里頓時議論紛紛,七嘴八舌的,嘈雜一片。
“嘿,一幫鄉野村夫,還懷疑起本公子來了。哼,如若不信,廷尉府令牌在此。”
少公子摸了摸腰際,猛地發現從廷尉府偷來的令牌已然不在身上了。這才想起昨日嫌它帶著礙事,現今已交由侍童一不做保管了。更可笑的是一不做也被自己支去樓下了。
“本想讓一不做鬧出些糗相的。這下可倒好,自己倒是先糗上了。”少公子紅脹了臉,尷尬地笑了笑,心里犯起不斷的嘀咕。
少公子稍作掩飾地打起了腔調:“不過,廷尉府的令牌這種高級玩意兒想想你們也不認識。不給看了,不給看了,看了也白看。”
喝酒漢子抱拳道:“這潑才妙手空空偷了小人的錢袋。小人正準備抓這廝見官理論。正巧大人在此,那就交由大人來審斷這錢袋到底是誰的?”
少公子正了正色,問道:“你所說的那個錢袋現在何處?”
漢子聲色俱厲地指著小廝撇在背后的那只手,“回大人,就在這廝的手上。當真是自己的話,又何必藏著掖著,一定是這廝心虛了。”
“大人,您可要為小人做主啊。這莽大漢暗藏禍心,存心欺詐小人。小人手中的錢袋本來是要下樓結算酒錢的,不想竟被這廝給盯上了,還動手動腳將小人拉拽住了。更荒唐得說小人手中的錢袋是他的。”小廝說得真真切切,言詞也頗為在理。
“這樣,先將錢袋交與本公子吧。是非曲直咱們稍后自有公論。”
少公子接過小廝遞來的錢袋,拿在手中掂量了幾下。只稍稍打量了二人幾眼,不問緣由地便將錢袋收納進了自己的衣兜。
一行看熱鬧的都看傻了眼。
漢子不明所以地問道:“大人您這是何故?”
小廝也驚呼起來:“你,你怎么將我的錢袋收入自己的囊中啊?”
少公子笑了笑,“因你二人各執己見,陳詞各有道理,本公子實難決斷。要不這樣,本公子這里呢有一吊錢只給你們其中的一位。至于給誰嘛,你二人自己商量著來。這錢袋,本公子我留下了。”
漢子頓時不滿,急紅了耳根道:“小人不要大人的這一吊錢。小人只想大人將小人的錢袋還給小人。”
“唉,我說你還真是榆木腦袋啊。這是孝敬,孝敬懂不懂?”少公子一口一個欺壓的官腔調調。
“你...”漢子面對官家敢怒而不敢言,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小廝直直地盯著少公子手中的那一吊錢,賊笑道:“大人,這廝不知趣,您就別跟這廝一般見識。錢袋是小人的,小人愿意孝敬給大人,這一吊錢?”
“還是你懂禮,依我看這錢袋就是你的。來,這一吊錢歸你了。”
少公子伸將一吊錢朝小廝送了過去。
小廝瞅著即將到手的錢,嘴角露出一彎賊賊的笑意。
孰料,少公子瞬間將小廝一把抓在手里,“好你個狡猾的小賊,今日遇到了本公子算你倒霉,逮了你這小廝一現行。”
少公子將錢袋還給了喝酒漢子,并向眾圍觀的人剖析了起來。
“本公子早就發現他身上穿的衣物滿是油漬,且有白面粉末殘留。若沒猜錯的話,他應該經常出入面餅店的廚房。故,本公子推想在他經常使用的錢袋上也必將有油漬和面粉的殘留。”
“當然僅僅以此斷定錢袋是他的尚顯得論據不足。所以本公子將錢袋收入進自己的衣兜之中。因為只有錢袋自己的主人才會知道錢袋中有多少銀兩,所以酒客是怎么也不會要這一吊錢的。而小廝則不然,他根本不知道錢袋中有多少銀兩。一吊錢對小廝而言怎么都是賺來的,他又有何樂而不為呢?”
小廝像一尊木雕泥塑一動不動,狹小的臉盤上蒼白里透出暗青,一對鼠眼轉個不停。他似乎想要狡辯些什么,可終究還是說不出什么理由來,屈理的嘴巴像被東西粘住了,啞口無言。
“你這潑才無言以對了吧。若非上差大人,還不知你這煮熟的鴨子要嘴硬到什么時候。”
漢子轉而抱拳叩謝少公子道:“多謝大人秉公執法,幫小人討回了錢袋。請受小人三拜。”
人群又聒噪沸騰了一回。
不斷的鼓掌喝彩聲中,少公子細潤如脂的靨面上浮出一線羞澀,極不好意思地飽受人群里的贊譽。
“公子救我,公子救我啊---”
呼救之音是從樓下傳來的。
急促而綿長的聲音順著樓梯爬上了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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