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黑玉虎符重見天日

　　卻說當夜三更鼓，自黔南飛奔而來單騎單馬，直沖闖進了洛陽城南門。

　　這人一身的黑素，肩背貂皮行囊，腰際別著一把樸刀，手中長鞭揮馳駿馬。一路風塵仆仆，芳草凄凄。

　　守城的守備軍卒見馬上那人持有宮廷的通行令牌無人敢攔。守卒即刻洞開南城大門，直放這單騎人馬進了城。

　　那人駕馬絕塵而去。去向不是奔往南宮宮廷大內，卻是一個急閃融進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那府邸畫棟雕閣，樓臺鉤心斗角，青磚碧瓦。一看便知遠非一般的官宦人家能及。

　　這等時分，偌大的府苑中早就不見了看家護院的身影。四下里安寂得死沉。府苑深處的書房中卻依舊燃著燭火。在昏黃燭光的打照下，透過油紙窗的兩個來回走動的身影尤其顯眼。

　　“父親大人，派往黔南辦事的奴才回府了。此物乃是他星夜兼程從黔南帶回來的。”

　　一錦衣秀面的年輕人呈遞上一個貂皮包裹。

　　伸手來接包裹的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一身宮廷內官的朝服上刺繡有云鶴騰云的圖案。他緩緩解開包裹，里面是一個較為別致的鑲玉錦盒。錦盒之中臥躺著一塊剔透的黑玉，極像是一塊前朝的虎符。

　　“那奴才現在何處？”男人神色淡然地問道。

　　“回父親，孩兒已按照父親的意思將那奴才結果了。地窖中的虎狼早已餓了多時，那廝此刻恐怕已被撕得粉碎了。”

　　“還是我兒深知我意，不枉費為父平日里對你的一番教誨。而今昏君桓帝駕崩，朝中的大權都由竇氏父女掌控著，城外更是有竇武的三萬虎賁軍。要想推翻根深蒂固的竇家勢力還得指望著這黑玉虎符。”

　　“孩兒糊涂了，不知此物究竟是何物？為何父親會指望這塊黑玉成就大業，難道它真有通天的本事？”少年不知黑玉虎符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不解地問道。

　　男人面色陰沉，僵硬的臉上冷冷地講述起黑玉虎符的來歷來。

　　三個月前，從黔南來了一位瘋瘋顛顛的癩頭和尚，手敲一破舊的木魚，肩披一件皺皺脫色的袈裟，生瘡的嘴角念著旁人聽不懂的梵經，久久盤旋在府門外不肯離去。

　　和尚滿嘴的胡言亂語，不時地還說著什么“上達凌霄通天庭，相獻十萬鬼神兵。除掉朝中眾奸佞，助爾一統坐朝廷”的胡話。

　　守門的衛士見他瘋傻，滿嘴胡言，句句要命，于是便將他亂棍打出。也不知那和尚是有心還是無意，竟然留下了一條關于夜郎古城的線索。

　　“傳說成帝和平年間，傳世三百余年的夜郎古國神秘消失在了中原大地。至于夜郎古國究竟是因何等覆滅至今也無從考究。那和尚是何方神圣，他又怎會知道夜郎古城的秘密？還有這黑玉虎符跟夜郎古城又有什么關系？孩兒實在不解。”

　　諸如此類的疑問憋悶在少年的心中，如同骨鯁在喉一般難受得不行。

　　“我兒不知，當年南夷部族之所以能在黔南坐擁萬里江山，與中原朝廷分庭抗禮，完全是倚仗著夜郎王麾下的一支神出鬼沒的奇兵。而能調動這支神兵的正是為父手中的這塊黑玉虎符。”

　　男人借著屋內燭光仔細端詳著手中的虎符，仿佛眼中呈現出當年夜郎國對戰千軍萬馬軍前的場景。一幕幕的歷史畫影俱被存錄在了受盡歲月洗練的虎符之中。

　　“可是夜郎古國不是已經消失了嗎？如今即便是得到了黑玉虎符又有什么用呢？不過是一塊廢玉罷了。”

　　“據傳四百年前，天狗食月之夜，夜郎古國的君主巴扈王一夜之間召集數萬神兵。南攻燕國城池，北掠韓國邑地，創下秦漢時期的不世偉業。而那之后神兵又神秘消失了。”男人揣度黑玉虎符中的不凡之處，眉額緊鎖地沉吟道，“黑玉虎符非比尋常，其中的秘密非一般人所能參詳。看來我們起事的時機尚不成熟啊。”

　　“兒想著有一人也許能幫父親揭開黑玉虎符的神秘面紗。此人屢破奇案，身上一枚金牌更是大有來頭。”少年突然想起一人來，彎動雙眉道。

　　“難道我兒口中所指的那人是豫州潁川郡的晏子衿？”男人對晏子衿本來也是有所耳聞，經由少年一說立馬記了起來，“他手中所持的金牌莫不是順帝所賜的‘冼冤’金牌？”

　　“正是此人，此人斷獄頗有手段，民間傳言說是得了大漢第一斷獄師姬玄的真傳。晏子衿聰慧過人，斷獄手段更是青出于藍。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在姬玄之下。”

　　男人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僵硬的臉上露出一絲絲不軌的陰笑。想是心中早已盤算好了一切。籌謀著一場不動聲色的陰謀。

　　五更時分，少年幫著男人打點朝服，端過下人們煎熬的太醫新配的“還陽歸氣”的湯藥遞給男人服下。完罷，在三兩個宮人的服侍下男人與義子同行，進宮上朝。

　　破曉的第一道曦光射進金鑾殿來。一時間，黯淡無光的金鑾殿變得瑞彩繽紛，祥光繚繞。金色香爐里焚著清香，殿中飄滿了蘭麝的香味。

　　竇皇后端坐在德陽宮鳳座上，面前掛起高高的珠簾。眾文武百官披麻戴孝俯伏在金階上，手持白笏聽小黃門宣讀皇后的詔書。

　　桓帝大薨，舉朝悲痛，悲慟天地。圣上臨朝數十載無不加恩海內，無不克勤克儉，夙興夜寐，憂心社稷，不敢有所過失。然圣上操勞國事，累及詬病，不幸駕去。可憐膝下無龍子，本宮心憂大漢江山社稷，特效堯舜之賢傳位于解瀆侯劉萇長子劉宏，尊位大漢靈帝陛下，改年號建寧。特茲爾詔

　　宣讀完竇皇后的懿旨，大臣們商議起迎接圣駕的具體事宜。這時兩班之中，右列有一個士族大夫進奏道：“皇后娘娘，光祿大夫劉儵有本要奏。”

　　“準奏”竇皇后威儀堂堂，徐徐說道。

　　那光祿大夫劉儵奏道：“娘娘，國不可一日無君。臣愿往河間迎接圣駕，懇請皇后娘娘恩準。此番迎取圣駕劉儵定不負娘娘重托，早日讓新皇登基以坐理江山社稷。”

　　“劉大夫所言甚是，而今天下災荒不斷，天下九州頻發民亂。新君登基可安我大漢子民的民心。臣懇請與劉大夫一起前往河間迎駕，以揚皇后娘娘之恩威。”內官中有一叫做曹節的常侍也來進奏道。

　　竇皇后一一準了二臣所奏，又附議道，“此番迎駕不可馬虎，當以天子鑾駕迎取新君，不要失了我朝的禮法。再命大將軍竇武于虎賁軍，中黃門，羽林軍中各抽調三千兵馬前往河間護駕，擇良辰吉時開往河間。”

　　眾百官俯伏叩領了皇后的鈞旨，各自散了朝。

　　次日，由朝廷的司禮大臣主持祭天祭祖的儀式，擇了良辰吉時，鳴放三聲禮炮，迎駕方陣離開了洛陽城。

　　一路上旌旄隨北風飄舞，人馬迤邐攢動，簪纓赤羽展放無邊的風采。三千虎賁軍鎧甲勇士在前，三千羽林軍緊隨其后。風塵滾滾，浩浩蕩蕩地趕往河間去迎接劉宏圣駕...

　　一切的故事從這洛陽城開始，也必將在這里結束，歸于沉寂。

　　一次聲勢浩大的迎駕，卻只是一場陰謀的開端。

　　爾虞我詐是這黑暗的年代特色產物。陰霾揮之不去，而光明依舊望眼欲穿。浮云吞噬弦月的光輝，殘留下的必然是無邊的黑澀。

　　在這樣充滿腐尸臭味的國度，已經很難再聞到久違多時的正氣。對于晏子衿他的出現能否做到撥開云霧見月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