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承斜睨著這個臉上帶了幾分淡笑,從容不迫地在他們面前坐下的年輕男子,語氣中些許輕視:“公主這是瞧不起我們,敢情隨便找個內侍便來敷衍我等。”內侍原是來稱呼宦官的,此時尹志承的口誤卻是赤裸裸地在羞辱莫盧。
莫盧仿佛沒有聽出他言語間的刻意羞辱,仍是含笑道:“莫某自知家族敗落,今非昔比,可也有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們確信,它不會春風吹又生?”莫盧愜意地換了個坐姿,伸手去取幾上的酒盅,鼻中似是而非的一聲輕哼:“這世間之事,瞬息萬變,看得太過絕對,只怕不是件好事。”
尹志承如何聽不出莫盧是在暗著回應自己對他的輕慢,于是一拍座上的扶手,便要發怒。
孰料下一刻,一盅酒便遞到了他的跟前。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晚生終究稚嫩,若果真有冒犯之處,還請右相多多海涵。”莫盧雙手托杯,站在尹志承跟前甚是恭敬地一鞠。
尹志承將眼神看向別處,只做未見莫盧的賠罪酒。其它坐著的官員也皆是不動聲色地看著,暗暗懷著看好戲的心境在揣摩著莫盧會如何圓場。顧幀更是一派清閑地去觀望壁上的書畫,渾然不覺殿內氣氛有異。
青鏡察覺這些官員是在有意為難莫盧,意在給他一個下馬威,便面色不愉地要開口替莫盧說話。莫盧迅速地望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開口,他早就預料到事情沒有這么順利,這群老狐貍怎會好說話。若這第一局自己便落了下風,往后想要翻身恐怕是難上加難,如此交易下去,只怕連老本賠個精光。
莫盧稍稍把手收回來些,笑笑道:“尹相既掌管著這天下的商賈往來營生,自然也算得上是個生意人,那么,請問這生意人,最怕什么事?”
尹志承幾分狐疑地望著他,心中琢磨著莫盧在打什么算盤。
莫盧只是誠懇地看著他,似乎是在等著他的回答。
他裝模作樣清了清喉嚨方含糊道“自然是朝廷的政策的限制還有戰亂。”
“可莫某倒也聽說在亂世中大發橫財,稱霸一時的。”莫盧笑笑,反問道。
“那只是極個別,傾巢之下豈有完卵,戰亂之中便是天子皇孫都難得保全,更何況商賈之徒。”尹志承對莫盧的回應嗤之以鼻。
莫盧不以為忤,走開幾步道:“卻是如此。正因為我朝對經商并未嚴禁,甚至特意囑托了右相來掌管商事。自然,右相功績顯著,不僅將這批從前被眾人批判為不務正業,游手好閑的人管制地服服帖帖,甚至還為國庫收上了一大筆稅銀,這是以往官員從來不曾做到的。”
但凡人都愛聽兩句好話,不管嘴上是有多謙遜。尹志承也不例外,聽了莫盧的話,面色雖不至于立即由霽轉晴,然神色已是柔和了許多。
莫盧將他情緒的細微變化看在眼里,便輕輕嘆了口氣,稍稍頓住了話頭。
一時眾人的注意力順利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連顧幀都帶了探究的神情打量著他。
莫盧見自己成功達到了目的,方不慌不忙道:“只是,這農為國之本,商乃國之末,重商則傷農,此謂本末倒置。祖訓中這些個條例寫的再清楚不過,所以,盡管商人群體龐大,他們經手的財富令人咋舌,他們勢力滲透的范圍大的超乎我們的想象,他們仍在于一個危急的處境中,因為他們今天所擁有的一切,來源于君王偶發的善心,突如其來的熱情,來源于朝廷對此事暫時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更來源于,尹大人您,對商業的支持。而這些,還算不上商賈們堅實的后盾。”
此時,尹志承方才正式地抬頭認真看了莫盧一眼,若有所思。
“輕徭薄賦則國泰民安,而充盈的國庫有如何得來它的銀子呢?自然還是取有余而補不足。商人或許沒有顯赫的地位,沒有高貴的身份,可是不缺銀子。”
“如何取?商人可不似農人一輩子守著快不動的土地過活!”尹志承不由得脫口而出了。之前自己雖然是上繳了一筆稅款到國庫,可終究是應允了幾位巨商的口頭條件,現下想來并沒有爭什么光。
“竟不能禁之,那便順之,助之,以不治達到大治的目的。”莫盧一面說著,一面又將那盅酒遞到了尹志承跟前。
尹志承正想著要聽莫盧的下文,忽見得他遞來一盅酒,二話沒說,接過來十分利落地一飲而盡,然后將酒盅稍稍一亮底,示意莫盧繼續講下去。
莫盧微微一笑,而此時在座的所有官員的神色都沒有那么淡定了,右相大人既喝了他的酒,大抵便是表明了自己與莫盧是友非敵的立場。而左相尚且不動聲色,未表明態度。
“制定律法,讓行商成為合乎律規的事情。竟然承認了經商的合法性,那下一步便是,規范經商的隊伍和行規。”莫盧重新坐了下來,成竹在胸:“凡是要合法經商,享受朝廷關乎合法經商條律保護的商賈們都應該在各郡縣制定處進行登記和領取行商許可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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