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陽光不再有灼傷力,但卻很刺眼,楚名凡例行公事的在泳池巡視了一圈后,便準(zhǔn)備打道回餐廳,安靜的池子里竟然有個男人的頭冒出水面,大大的吐了口氣之后便爬上岸,露著那緊身的四角泳褲朝旁邊的躺椅走去,在甩著一頭的水的瞬間對上了楚名凡的眼睛,怔了一下之后便沖她點點頭以示招呼。
楚名凡立即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往餐廳走,連多跟那個人呼吸同一片空氣一秒鐘也覺得嫌惡。
早上還說肚子痛要請假,這會兒卻在這享受獨泳和日光浴,楚名凡為酒店養(yǎng)了這樣一只蛀蟲而感到痛惜。
顧云好像知道她的英語只有三級,所以那些麻煩的外國客人投訴或解釋之類的總是推給她去,還美其名曰:這是尊重領(lǐng)導(dǎo)的表現(xiàn)。
因為她每次都想象著,堂堂一個餐廳主管,連老外說什么都聽不懂,還得來向她們這些手下人求助,那豈不是很丟臉?想到這些,她幾乎快笑出聲來。
但是她每次都能處理得很好,也沒有溝通不當(dāng)?shù)膯栴},這讓她很郁悶。
一年中的第二波旅游旺季到了,但是人手卻出現(xiàn)嚴(yán)重的緊缺,餐廳也請不到鐘點工,學(xué)校的學(xué)生都在忙著考試和寫論文,沒幾個人還有閑暇時間過來掙零花錢,偶爾來幾個,也是一天換一張臉,每天都得不斷重復(fù)的教著同樣的東西,甚至連怎么給客人上東西也要說上好幾十遍,加上手底下有幾個人正在休產(chǎn)假,人手就更成問題了,遇上個來餐廳用餐的老總,還得在有限的人手里面專門抽一個過去伺候他,哪天哪個老總不高興在餐廳用,還得派人給他送到房間去,而且這個酒店有五個老總,要五個都湊齊了,可以把人都折騰死。這餐廳好歹還不算太有技術(shù)的活,還可以請幾個外行兼兼差,但廚房可就慘了,完全自己頂著,打從五月開始,廚房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幾個,年紀(jì)大點的等著熬到退休,年輕點的在等待發(fā)展的空間,人都沒幾個了,空間是挺大的,但是要撐這場子可就只能喘大氣兒了,有個上夜班的,好像已經(jīng)好幾個星期沒有休息過了,年假排不了休,到了年底就充公,偏偏這些所謂的五星級的廚師尊嚴(yán)還挺硬氣的,就是累死也不要那些光會吃飯不會干活的人,招人挑剔得不得了,而且還總是一副有經(jīng)驗有技術(shù)人士的樣子,他們不僅瞧不起餐廳那些在他們看來沒有任何技術(shù)含量可言的服務(wù)人員,甚至連自己廚房里的人都會鄙視到不行,而上頭只管想著自己如何把這工作報告寫著精彩漂亮,到了年底能分到多少獎金和紅利,就算手底下一個人也沒有了,整個酒店無法運轉(zhuǎn)了,天塌下來也不是某個頭兒一個人頂著,所以誰也著急。
但楚名凡不是一個部門的頭兒,所以她傷腦筋,因為實踐和操作的人是她,所以,她不怕死的又向上面遞了員工福利申請單,要求她們的酒水提成跟頂樓的露天餐廳及酒吧一視同仁,不光買瓶裝的算,買杯裝的也要算。
古麗娜瞪大了眼睛著著她,當(dāng)下覺得這個人是故意來拆她臺的,專把那隱藏在陰暗角落的東西給挖出來提。
“我知道要求漲工資是不可能的,但是現(xiàn)在馬上就要進(jìn)入旺季了,就現(xiàn)有的人手,就算免強接了那么多的客人入住我們酒店,我們已經(jīng)無法保證服務(wù)的質(zhì)量了,如果這些剩下的員工再走掉一兩個,到時候恐怕會影響整個酒店的動作,所以我想要盡最大努力的為她們掙取,最低限度,加班要給她們算加班費,而不是積累到淡季的時候給她們補休,很多時間,流逝掉了就永遠(yuǎn)也補不回來的,她們需要的,只是錢,這是能解決她們物質(zhì)所需最實際的東西,請鐘點工不僅不夠?qū)I(yè),而且也花錢,那為什么不把那筆錢省下來讓我們自己的員工去賺呢?”
“楚名凡,你夠了,你提的要求實在是太多了,你該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出去!”古麗娜臉色已黑到了極點。
她一來就提這么多要求,發(fā)現(xiàn)這么多問題,那不就意味著她這個老大是吃白飯的嗎?
“你的意見我會考慮,過幾天給你答復(fù),現(xiàn)在,你先回去忙吧。”餐飲總監(jiān)禮貌的示意她出去。
楚名凡回到餐廳,又開始頭大了,這幾天每天早中晚都有餐,而且都是滿的,真的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外賣也是隔三差五的就接到訂單,有錢人就是會折磨人,偏要把整個餐廳搬到山頂去,每每做完一次外賣下山在路上等待來接應(yīng)的車子,路人都用新奇的目光看著他們穿著怪異而又扛著鍋碗瓢盆的人,楚名凡只覺得自己當(dāng)時應(yīng)該像動物園穿著草裙在跳舞的猴子,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如此狼狽的時刻,從沒有讓她遇到過熟人,她應(yīng)該慶幸自己認(rèn)識的人不多,而且自己長得也不是很出眾,沒有那種讓人過目不忘的容姿,長相平凡原來也是一件讓人值得欣慰的事。
“小姐,這是公共場所,國家有規(guī)定,是不能吸煙的?!狈?wù)生李卉對坐在餐廳正中央的那桌頭發(fā)歪在一邊的女子說。
“我知道?!蹦桥诱f完還沖李卉吐了口煙圈。
李卉無奈的跑過來找楚名凡,楚名凡只能耐著性子拉長了笑臉去勸別人把煙滅了。
“我抽完這支可以吧,我都抽了,你就讓我抽完吧。”說著不再理會她。
沒到兩分鐘,歪頭發(fā)女子身邊的另一個男人也抽起來了,頓時整個餐廳都飄著煙味,經(jīng)久不散,有帶著孩子的,趕緊結(jié)帳走人了。
“先生,麻煩你把煙滅了,我們這是不允許吸煙的,別桌的客人都有意見了?!背苍俅魏寐暫脷獾纳锨皠裾f。
“你也讓我抽完這支嘛。”那男人說完便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服務(wù)員,我的空碟你們到是幫不幫我們撤走啊?”坐在男人對面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瞪眼說。
旁邊的服務(wù)生趕緊過來把她用過的空碟撤走。
“這個,還有這個,唉,你撤了我的碟不幫我再補一個過來嗎?你讓我拿什么裝骨殼???那個誰,去替我夾幾塊水果來,我說這酒你就不能替我倒?jié)M一點嗎?又不是不付錢?”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頤指氣使的說了一大堆,故意亮出她那幾只精心美過的指甲。
又不是不付錢。
楚名凡討厭這句話,上次早餐時就有個國內(nèi)客人進(jìn)門給了張打折券后拒絕先買單,在很不要臉的說了這句話不到兩分鐘,便跑單沒影兒了,他直接當(dāng)他那張打折券就是人民幣。
而且,這是自助餐,難道她沒有吃過自助餐嗎?不懂得什么叫自助?
“主管,隔壁桌的外國客人問我們這是不是可以吸煙的,我說不可以,他問為什么那中間那桌可以,我沒有辦法解答?!鳖櫾埔幻媾d災(zāi)樂禍的走過來對她耳語道。
楚名凡真拿那桌人沒折,酒店又沒規(guī)定素質(zhì)低者勿入內(nèi),打開門做生意,認(rèn)的只是錢。
難怪那些飛出國門剛拿到綠卡的中國人打道回來,便總是理直氣壯的說“我們從國外來的人,不會吃飯不給錢!”,孰不知他那洋墨水跟洋漢堡才吃了幾年,便要掉轉(zhuǎn)搶頭回來打自己人了,全然忘了自己曾經(jīng)也是他現(xiàn)下如此鄙視的人種中的一員!
這是身為一個人口大國最大的悲哀!
楚名凡無奈,只能一再的委婉的勸告那桌的人不要吸。
“主管,收銀臺有你的電話?!狈?wù)生過來告訴楚名凡。
楚名凡快步走到收銀臺,剛拿起電話,還沒開始問對方是誰,那邊的聲音已經(jīng)傳了過來,是吳總。
“小楚啊,你怎么那么不會做事啊,中間那桌,是我的朋友,聽說老在那邊糾結(jié)個什么勁兒啊,Anh在的時候從來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情,你自己好好反醒反醒吧?!闭f完干凈利落的把電話撂了。
Anh是餐廳的另一個主管,如今正在休產(chǎn)前假。
“主管,剛剛那桌外國客人投訴我們對人不公,中國人吸煙就可以,他們問就說不可以,現(xiàn)在他們要求立馬買單,而且馬上退房?!狈?wù)生小妹一臉著急的過來報告。
這下頭痛了,這根本沒法解釋,誰管你是不是老總的朋友?誰又管你是不是勸阻無用?千萬個理由在他們那兒都是不成立的,客人的素質(zhì),老總的關(guān)系,跟他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們只知道,他們也是來消費的,他們要的是公平的待遇和同等的尊重。
雙重標(biāo)準(zhǔn),這四個字在此刻充分的詮釋了它的定義。
事情擴(kuò)大到了前臺,也就意味著總經(jīng)理要親處理,這是一個國際性的酒店,得罪一個客人,就意味著會失去一百個甚至一千個客戶,這是很嚴(yán)重的損失。
楚名凡并不想跟客人解釋這些復(fù)雜的關(guān)系,也不想自打耳光的說自己國民素質(zhì)不高,她只能盡可能的提供更多的選擇讓客人去挑選。
楚名凡誠懇的道過歉之后,給客人推薦了另一個露天餐廳,在頂樓,那里可以看來整個城市的夜景,那邊的消費也是非常昂貴的,她提議把客人在這邊點的餐送到頂樓,另外再送他們一個小果盤。
客人聽后非常高興,很樂意接受她的提議,于是她親自帶他們上頂樓,然后叫人把他們的餐點一樣一樣的端上去。
初冬的夜風(fēng)是很涼爽的,看著樓下的萬家燈火,楚名凡突然覺得很累,心很累。
才轉(zhuǎn)過身要回餐廳,卻又對上了傍晚時在泳池的那雙眼睛,此刻他正跟一個很美艷的女子在頂樓享用浪漫的月光晚餐。
大好的心情立馬減半,楚名凡轉(zhuǎn)身奔回她的領(lǐng)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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