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工程師的三把火

　　我一直懷疑，梁光同志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內幕消息，要不然不會那么的胸有成竹。

　　果不其然，一切都被梁光不幸言中，那次賭局過后沒幾日，臺灣總部就來人了，宣布工程師將接管廠長的一切事務，代理廠長之職。

　　雖說是代理，但言下之意很明顯，只要中山那邊一完工，現任廠長在那邊正式上任，那么我們這邊的工程師也就轉為正式的了，不需要“代理”二字了。

　　“你不是說陳科長在總部有后臺嗎？”人們又在議論。

　　“不騙你，真的有！據說就是他舅舅，在那兒當協理。”

　　“既然如此，這次怎么敗得這么快？”

　　“廠長力頂工程師啊，那邊不可能不尊重廠長的意見，他一撂挑子，中山那攤子誰來收拾？”

　　“是啊，換廠長不是換小組長，那也要有點真本事！廠長是個實干家，是從基層做出的，做了好多年才冒出頭，其間經歷了各種酸甜苦辣，據說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些沒什么真才實干卻靠裙帶關系擠在別人頭上的人。”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誰告訴你的？”

　　“別說出去啊，這是總管透露的消息，說出去對他們不利！”

　　“怕什么，反正大陸這邊離不開總管和廠長，知道了了也是無奈其何！”

　　是的，一個公司要發展，要興旺發達，離不開能人，離不開踏踏實實干事的人，除非你不想玩了。

　　我是心甘情愿奉獻一碗炒面給梁光。但當我正要邀他到外面的小店里吃炒面的時候，他卻變卦了，他說：“我不吃了，你字寫得好，我要你幫我做一塊模具室的牌子，我們那兒連一塊識別的招牌都沒有，許多新員工老是弄錯，常走錯地方，還有的甚至把我們那兒當作了領料的倉庫。”

　　“用粉筆在門口寫上‘模具室’三個字不就行了！”我說。

　　“不好，那也太差勁了，好歹我們也是個部門。我們想搞個莊重一點的招牌，如街上開店的那樣！”梁光說。

　　“你們可以請外面的人做啊，像做這種廣告牌生意的店子多得是。”

　　“不行，我們問過了，價錢貴得嚇人，我們模具室的辦公經費可比不上你們工程部的那么闊綽。”

　　“那你要我怎樣做？”

　　“很簡單，我有個絕妙的主意，既不用花一分錢，又上得起廳堂，而且極具立體感。”

　　“說說看。”

　　“找一塊木板，又寬又厚的那種，在上面寫上‘模具室’三個字，然后用電鋸就著筆畫把字鋸下來，再用速干膠把它們貼到我們模具室的門口，不就大功告成了么？”梁光說，“只是這個人的字要寫得好，禁看，而且只有你們工程部有電鋸，況且其他人也不會使用，所以非你不可了。”

　　“是個不錯的主意！”我點點頭，“這個忙我愿意幫，不過你要請我客。”

　　“沒問題，我師父已有交代，到時不會虧待你的。’

　　說干就干。

　　論實力，我的行書不怎么樣，但正楷和隸書是有一定功底的，特別是隸書，在讀書和教書的時候，都曾獲過獎，而且這種字很適合于做廣告招牌這類的東西，望上去很美觀很有特色。

　　當字最后完成時，恰巧路過這里的章玉看了看，建議說：“涂上色彩會更好看！”說完，她便到倉庫里拿來了一桶顏料漆，把三個字都涂上了金黃色。

　　確實不錯，那字更精神更顯眼了。

　　梁光半是由衷半是戲謔地說：“真不愧是宋健的眼波啊！”

　　章玉鬧了個大紅臉，我卻裝作沒聽見。

　　用這樣的方法，我也給章玉的倉庫做了塊“倉儲”的牌子，算是對她的回報。

　　保衛室的那位新保衛長也想要我在他的保衛室外如法炮制，但我不敢，怕被工程師責罵，因為保衛室畢竟不同于其它地方，它處在大門處，那是要入各路人馬的法眼的，好好壞壞我都不想去造次。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工程師雖還只是個代理廠長，卻也做了幾件值得一提的事。

　　首先是把二班制改成了三班制。先前的白班夜班，基本上是12個小時，即使除去中餐和晚餐的時間，也有十個小時以上，對我們這些技術人員來說，因為工作力度相對較輕，也還馬馬虎虎過得去，但對那些下在車間工作的員工來說，時間就長了一點，太辛苦勞累了，身體差的還有點吃不消。現在改成八小時的三班制，既是國際慣例又符合勞動法，員工們當然歡迎了。不過據我的觀察，實行三班制的原因還有公司里積了太多的人員的緣故。為了能給新廠輸送人才，廠里現在是大批量招進人員，但中山的廠子又還沒開工，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干脆做個好又提高了工作效率。

　　只我們工程部是個例外，由于人手不夠，還達不到三班制所需要的人員，所以仍然是兩班。

　　別人可能覺得有點遺憾，但我卻挺高興，因為無論品檢科或工程部的班怎么倒來倒去，我都有一段時間是與我的年大公主交匯的，總有機會看她那美麗的剪影。

　　我現在才真正能體會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意思！

　　工程師的第二把火是放寬了招收員工的制度。以往是只有高中生以上文化的人才能進公司的，現在是初中生也可以了，只不過初中生一般都是下到車間做苦活、累活、臟活，像品檢員這樣的工作就沒他們的份。這也是時勢使然，要不然也不會招到那么多員工，如果等到新廠開工后再招人員那就緊張了，或者說是遲了。

　　我們工程部的政策卻并沒有放寬，仍是要大學生。據工程師講，總部對這個卡得很死，寧缺毋濫，他打了報告上去都沒有用。

　　唉，他們是太迷信那一張文憑了，有本事的高中生和中專生大有人在，有些中專生本就是讀大學的料，只不過因家庭困難的原因而選擇了讀中專的道路——不得已而已，反觀有些大學生，讀成了書呆子，反而能力平平。

　　第三把火是為了慶祝建廠三周年，公司宣布放假兩天，并且要開個廠慶聯歡晚會。開晚會就必須要有節目，管理部下了文，每個部門最少出節目三個，多的不拒絕，還要評分，評出團體名次。

　　工程師當然不希望他自己的部門落后。他把我們工程部的全體人員召集在一起，要我們排出三個節目，并且要保證質量。我們討論來討論去，覺得不能單調，便設定了項目：小品、唱歌、舞蹈各一個。

　　小品大家一起搞，曲目好像叫《包師傅出更》。包師傅是我們廠里一個知名度很高的廚師，肥胖矮個，滑稽可笑，但手藝卻很高，大家都愛吃他做的菜。小品就是以他為原型，由工程部里最胖的一個小伙子扮演；但那小伙子稍高，于是只好半蹲著腿主演；想不到歪打正著，這反而增添了搞笑的氣氛；其他的就做配角，演的演廚師，演的演打飯者，演的演管理人員……都很賣力。想來這個節目能博得喝彩，能得到高分。

　　舞蹈是由哪個男同胞與呂小倫跳個雙人舞。大家心照不宣地提了段昌美和曾佐理。但段昌美一個勁地搖手一個勁地推，說是自己根本不會跳舞，要出洋相，曾佐理才是最佳人選。看他那架勢，確系不會跳舞的樣子，大家也不好勉強。論舞姿，曾佐理確系個中高手，據他自己說，在讀大學的時候，他就是個文藝份子，只要有關于舞蹈的節目，就有他的身影。光從身手和外形看，他和呂小倫屬絕配。嗯，看來這個節目也不會差的！

　　還有就是唱歌。唱歌就是由我搞個獨唱。我平時就愛唱兩句，在車間，在宿舍，都可聽到我的聲音（公司里里有廣播系統，放音樂時我就跟著唱）。我們學師范當老師的，樣樣都必須精通，而音樂更是我的特長，在校上課教學生歌曲時邊彈邊唱那是我的拿手好戲。但我有一個不好的實際經驗，知道獨唱的節目再怎么唱得好再怎么賣力也不會得到高分，這是我最大的擔心，我的節目會拖大家后腿的。于是我提議，由我和呂小倫搞個情侶對唱，觀眾的反應肯定要熱烈些。大家認為這個想法不錯，一致贊成，工程師更是支持。當然，呂小倫也不反對。只有曾佐理不做聲，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很不快的樣子。

　　我心里暗笑：就氣你一下，看你能怎樣？

　　要上臺演出，就得先排練。為了能拿到一等獎，為了能替工程師爭口氣，我們工程部的人員可是拼了老命，一個個都很認真，連星期天都在排練不休息，一連排練了兩周。因為我們已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品檢科的陳科長為了廠長位子旁落的事一直耿耿于懷，一直與工程師較勁，他已對他的手下下了死命令，非要在這次廠慶聯歡晚會上壓倒我們工程部不可。

　　我們當然也不甘示弱，我們可不是吃素的。那些個天碰到品檢科排練節目的人員，我們都是趾高氣揚把頭別過一邊不理他們（當然，碰到年小蓉除外，至少我碰到她時不是那樣）。當然，他們也是如此對待我們。

　　但干勁歸干勁，信心歸信心，最后還是要手底下見真章。

　　我還是有點擔心我的唱歌節目，沒來由的有點忐忑。于是我和呂小倫又不知殺死了多少腦細胞，看看還能玩出什么新鮮的花樣。

　　像跟我們作對似的（事實上就是作對，特意如此），品檢科的三個節目也是唱歌、跳舞、小品，只不過我們無法知道其具體內容，他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排練節目時根本不給外人看。

　　他們如此，我們當然也如此。我們擊掌明誓，只要節目還沒登臺，連最好的朋友都不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