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癌

　　蘇，楠申敲了敲門喊著，回答他的是一陣寂靜。空蕩蕩的房間自然不會回答，但足以讓楠申明白。他可不是傻子。

　　Please help me to check the guestin room 306 guests,thank you.

　　他急匆匆地乘電梯下樓，跑至前臺時，差點撞著了一英國人。

Sorry,Miss Su six o’clock this morning and checking out.前臺的英國小姐禮貌地說。

　　Thank you.

　　It’s my pleasure.

　　六點，該死。現在都八點了，再去也已經來不及了。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的，怎么能這樣！

Excuse me，is Mr.Nan？　　

Yes.Here are Miss Su’s a letter for you.

　　To李楠申：

　　很開心的說。和你們在一起。從未有過的感覺，親切，愿意和你們親近。你知道嗎，在過去的十年里，我一直處于一種自我封閉的世界，說得嚴重點，在醫學界被稱為“自閉”。

所以，請不要打破這種關系，好嗎？

你喜歡我，我知道。

但是請你考慮到我的感受，我的人生不想再繼續痛苦下去了。你們是從小就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的孩子。二十八歲，還有好人生。

替我向要說聲Sorry。

　　From蘇寒

　　7.18

　　蘇寒抬頭。夜冷。車廂里的鬼佬們睡的正香，有蜷縮起來的，有躺在椅子上的。從山上下來，她便買了去往河內的火車票。她想回到原來的生活，走走停停，平平凡凡。跟前臺小姐說好如果有人問起該如何回答，她也似乎明白怎么回事，蠻爽快地答應了。

　　在河內的教堂里，她隨著人做禱告。她并非信奉基督教。僅僅因為母親信奉著。

　　在河內租了個小公寓，窗外有蔥郁的樹，有些許伸了進屋里。房內一切以木家具為主。蘇開始在河內客居下來。開始找工作。她在一家咖啡館打工。

　　忙忙碌碌。她喜歡這種感覺，繁忙的工作使她暫時忘記了其他的一切。每當到達一個繁榮的城市時，她總要停留下一兩個月，使自己融入進去。

　　……

　　下了飛機，父親瘦削的身影在眼前晃蕩。他跑過來，接過我手上的行李。噓寒問暖。他總是這樣。早早地在機場等我，哪怕飛機晚點。累了，靠在椅子上小睡會；渴了，買礦泉水喝；餓了，買了面包。他不是吃不起西餐，只是，他想讓蘇吃好。

　　嗯。忍住了眼淚。不知怎么的，看著父親總是很想哭。我來吧，自己拿就行。蘇看著父親瞇著眼摸索著前進，伸手接過行李。不用，你累了，我拿就行。走吧。他從我手里拿回行李。

　　爸。她仍不住喊出聲來。

　　快走吧，晚了，趕不上回家的車了。他回頭說。

　　爸。媽打電話給我了。海南的夜，猶如越南。一如既往的熱，一如既往的海潮聲，一如既往的晚餐。

　　她怎么了？他輕描淡寫地說，就像是敷衍性似的問了。蘇也習慣了。

　　感冒了。要我去看看她。蘇深怕父親不同意，深怕他生氣。他有時候討厭蘇提起她母親。很生氣，心臟受不了。怎么辦？

　　那就去吧，她一個人，你弟弟又不在國內。他出乎意料地答應了。蘇很高興。他不再喊母親賤人，不再咒罵母親。爸，那你呢？

　　放心吧。我會照顧自己。去吧。他吃完飯，收起碗，一拐一拐地，摸索地進了廚房。唰。廚房里傳來洗碗的聲音。磕磕碰碰。父親的腿一到下雨天，會陣陣地痛。蘇看著小廚房父親忙碌的身影。想著小時候父親的種種。哭了。

　　……

　　河內，充滿活力，紅燈綠酒，人聲鼎沸。蘇窩在書店里，翻閱著古老的典籍。悠閑自在。披散著的頭發，長長的，靠著椅子，隨意的，左手時不時地用手指充當梳子撥弄頭發。看了看時間，店里的古老擺鐘，不提地擺動。古老的店，古老的鐘，古老的歷史……留下的是曾經被法國殖民的痕跡。

　　漫步回了住的地方，手里是買回來的書。打開門，一片的黑暗。置身于這黑暗中，蘇感到莫名的安全感。

　　她冒著冷汗，全身發熱。她想從椅子上站起來。可是她好想睡，于是閉上眼，蜷縮起來，像是嬰兒呆在母親子宮里的樣子。忽然很想母親。

　　……

　　怎么，瞧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魂都沒了。

　　楠申哥，蘇姐這么有魅力？

　　他……

　　姚和杰，倆人一人一句的，完全不理會當事人的感受。倆雞婆。楠申，抓起沙發上的抱枕扔了過去。杰反手接過，說，我就沒看過你怎么認真對待一人，你個敗家子，花天酒地的。

　　我哪有。

　　你看看你，一身的名牌。你那件衣服是在上海恒隆買的吧。

　　……

　　媽。蘇在家里陪了父親三天，然后搭飛機飛往上海。她總覺得對不起父親。一年365天，常常不在他身邊。

　　蘇敲了敲家里的門。母親把父親留給房子賣掉在北京買了個小院落住下，和她的新丈夫住下了。后來，有錢了，開了公司，就在靜安買了套別墅。

　　來了。她開了門。蘇望著她，眼前的這個女人瘦了許多，生病起來，臉更加憔悴。蘇想起她年輕時的樣子，是那樣的令人著迷，那樣的美。

　　看醫生了沒？她轉身坐回沙發。蘇坐在她身邊。

　　看了。孩子，我害怕。她把頭靠在蘇的肩上，從口袋里掏出檢查單。怎么了。蘇接過單子。

　　胃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