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沒有太陽.吃過早飯,凌建年去割牛草.周惠梅說:"西地還有幾壟花生沒種,天這么陰我去種上,等下雨了,苗子出得齊旺。”
凌雪回到自己的房間,把信裝好封好,動作虔誠.第次對自己說不在乎,可每次她又會情不自禁地將一棵心一起裝進起程的信封,以后的日子,牽掛,等待,懷疑便進駐心底,凝煉著一顆焦灼的心.
"雪兒."林山在門外喊.凌雪應著拿起信往外走。林山推著自行車站在門口問:"寫好了."
"嗯,這兩封也幫我寄出去吧."
"好,別的還需要買啥?"
"不要了."
望著林山騎上車子,凌雪回頭閂上門,收拾了一下房間,然后拿出幾件臟衣服洗.
就是凌雪快要洗完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啞啞的輕喚:"雪兒."
凌雪疑惑地回過頭,頓時大驚失色.
紐扣兒咧著嘴,淫笑著站在她的身后.
"你--你咋進來的?"凌雪的聲音已變了調.慌忙轉回頭去看大門,大門閂得好好的呀!
“別看了,我是翻院墻進來的,林山一個書呆子都會翻,我當然也會翻了。”紐扣兒說著已一步步的走近凌雪.
凌雪一點點地后退,強裝鎮定:"你出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啥人兒,這會兒正經了?我知道我是不比那個林山,可那小子只是陪你玩玩,我可是認真的呀!"紐約陰陽怪氣地說.
他已經逼近凌雪了.眼看無路可退,凌雪恐懼加氣惱,竭斯底里的叫:"給我滾出去!"
"喲,妹子生氣了."紐扣兒說著順勢在凌雪的臉上抹了一把.
幾乎是出于一種本能,凌雪反的就給了他一耳光."滾!不然我叫人了!"
紐扣兒撫著被打的臉,小眼睛中閃過兇狠的光"你叫啊!這會兒人們都下地了,你就是叫死出沒人應了,你叫啊!叫啊!"
"來人啊!"凌雪的聲音凄顫,驚恐,如一只瀕臨死亡的小鳥發出的哀鳴。
紐扣兒強行抱起凌雪往屋里走去.
惱怒,屈辱,絕望塞滿凌雪的心,她奮力地掙扎著,身心卻在一點點的衰弱.
"紐扣兒!"一聲斷喝猶如天外之音.
紐扣兒應聲放開凌雪.還未反應過來,臉上已挨了重重的一拳。
凌雪無力地叫了一聲"林山哥."慌亂地收拾著被撕扯得凌亂的衣服.
紐扣兒被打得眼冒金星,趔趄著狼狽逃竄。
林山回頭看到凌雪臉上滿是驚恐與羞辱,他替她理著衣服,輕聲說:"別怕,沒事了."那關愛的語氣,輕撫竟那么像奶奶!
凌雪一頭撲進林山的懷里,雙手緊緊地環著林山的腰,深深的悲傷與無助使她淚雨滂沱,整個身體在林山的懷里顫栗.
感覺著凌雪深深的無助,林山摟緊凌雪,讓她在自己的懷里盡情的哭泣.他的心中有一種說不清的感情在涌動,懷中的這個女孩兒是如此的潺弱,他知道她心里的苦痛.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在暗暗的努力,希望自己能為她撐起一方晴空!一方沒有傷害的晴空!當這樣的柔情這樣的豪情在心中滋生時,他既興奮,甜蜜又擔憂,這樣的感情他從未曾對任何女孩有過,他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已超出了平常的友誼.是她撥動了他遲遲未動的情弦!
可是自己能夠撐得起嗎?現在,他再次問自己.
周惠梅在大門口看見倒著一輛自行車,大門也敞開著卻不見凌雪,不禁疑惑起來.進門看見凌雪伏在林山的懷里哭,一時驚愕地站在那兒,旋即奔過來急問"你們--你們咋了?"
"嬸,你回來了."林山略顯尷尬的放開凌雪.
凌雪還未說話淚又流了下來.
"林山,雪兒這是咋了?"周惠梅的語氣里滿是懷疑.
林山看了看雪兒簡單地說:"紐扣兒來騷擾凌雪,幸好被我看到."
"騷擾?"周惠梅大驚."雪兒,那畜生沒咋著你吧?"
凌雪搖了搖頭.
"唉!"周惠梅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都怪俺們太忙了,把你一個人留在家里."
"我以后會多抽時間來陪雪兒的."
"難為你了,可是,這壞人難防一時啊."
"嬸,按法律規定,紐扣兒的行為已構成了犯罪,我們可以報案,把他抓起來啊."
"這也是犯罪?"周惠梅有些詫異地望著林山.
"對啊,媽,這是犯罪."凌雪說.
周惠梅卻沉吟不語.
凌建年知道這件事后立時火冒三丈,找到凌建忠商量著去打紐扣兒.
"這--"凌建忠為難地說:"我是一村之長,不方便出面,你一個人能打得過他?"
凌雪怯怯地問周惠梅:"媽,不是說去報案嗎?"
"唉,哪兒那么容易啊,立案是要證據的."
"林山哥是證人啊."
"可是,這--這事兒一鬧出去,你的名聲就毀了."
"我和他并沒啥啊."凌雪委曲地說.
"媽知道,可是別人會相信嗎?咱農村最注重女孩家的名節,你要是......
凌雪突然覺得現實的生活與理想的生活真的是兩個世界.
吃過午飯.
放下飯碗,林山就往外走.
"站住!"林山的母親王永蘭亮著大嗓門喝令.這是一位四十多歲,身材高大肥胖,看上去極臃腫的女人.
林山的父親林青祥吸溜進最后一口飯,放下飯碗漠然地望著母子倆.林青祥正好與王永蘭相反,瘦小的身材顯得有些猥瑣,頭發理得凈光,枯干的臉胡子拉碴的.
"媽,啥事兒啊?"林山回頭.
"你說啥事兒?不過星期天也就算了,你爹俺倆從沒指望你做過啥活兒,過了星期天可回來幫幫俺們這兩把老骨頭哩,你倒好,跑得更歡了,讓你買一截拴牛繩你就跑了一個上午,讓你買兩截你還不得照一天跑?"
"媽,別啰嗦了,究竟有啥事兒?"林山陪著笑臉.
"好,不耐煩我了?告訴你,老子今后不伺候你了,下午上地給牛割草去!"王永蘭的火氣越來越大.
林山不吃她這一套“這會兒還早呢,我先出去玩一會兒去."
“上哪兒去?"
"反正跑不到國外!"林山依舊陪著笑.
"回來!"王永蘭發怒了.
"老婆子,你就讓他去吧."一直不語的林青祥終于說了一句話.
"一邊去,你懂啥?這孩子不聽話都是你貫的."
林青祥頓時閉口不語.
王永蘭走近一步,戳著林山的腦袋問"小兔崽子,我問你是不是又上雪兒家去?"
"對."林山見瞞不過去,就承認了.
"我說你老住人家跑干啥呀!啊?!"王永蘭氣不打一處來.
"媽,雪兒一個人在家很孤獨的,我去看看她有啥不得了的."
"啥子姑啊毒啊的,你老上人家就是不得了.還翻院墻,叫別人知道了不把你脊梁骨戳斷才怪哩!"
"誰說的?"
"還不承認?大前天三月十五,有憑有據,上午十點多你翻進了雪兒家,可到中午你才回家,說,那一個多鐘頭你都干啥了?"
林山強壓怒火."媽,你都想哪兒去了呀!那天,雪兒摔倒了,我想進去扶她,可她家大門反鎖著,我就跳進去了."
"那恁長時間你們都干啥了?"
"這--雪兒的腿摔破了,我幫她洗洗包包."
"就這樣,別的沒啥?"
"就這樣,別的沒啥!"
"這個死紐扣兒,今兒個上午他對我說你和雪兒--"王永蘭看兒子要發怒了,語氣軟軟地嘟囔著.這些年一直是這樣,起初她是那樣的蠻橫,待把兒子的火逼起來了她又沒氣了.
"他的鬼話你也信.我告訴你你以后離他遠點,你知道不知道今兒個上午,他非禮雪兒,若不是我剛好碰到,雪兒就慘了."林山訓著母親.
"啥?"王永蘭張大的嘴巴望著林山."是真的."
"我會騙你!"林山說著望外走,順口又說"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看看雪兒吧."
王永蘭撇了撇嘴角."她?就她們那窮家破院的,我才不去呢!我給你說,你以后也少往那去."
凌雪整理自己的房間,心亂如麻的她什么也做不進去,只能漫無邊際地收拾一些東西.
林山推開虛掩的門,走進來看到凌雪失神的樣子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凌雪勉強一笑."沒事."
"那件我叔他們說咋辦了?"林山小心地問.
凌雪的眼中閃過無助的凄涼."他們說打他一頓算了."
"為啥?"林山很驚詫.
"因為--因為我是女孩子!因為在農村女孩子的名節最重要!"
"你咋想?"
"我不知道,只知道這樣的現實與我的理想背道而馳!"凌雪語氣悲憤.
"唉!那準備啥時候打他?"
"可能今晚吧."
"我也去."
凌雪驚詫地望著林山."你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我不許任何人欺負你!"林山望著凌雪堅定地說.
一陣甜蜜的幸福漫上心頭.這種感覺從未曾有過.這是第一次!
"雪兒,雪兒."林山如旋風一樣闖進凌雪家的大門.
正在院里洗衣服的周惠梅詫異的抬頭望著氣喘吁吁的林山,笑著問:"林山啊,啥事兒?"這幾天正好是播種過后與麥收之前,所以地里的活兒稍微地閑了一些,周惠梅就讓凌建年去給牛割草,自己在家陪著凌雪.
林山不好意思的放慢腳步,揚了揚手中的報紙."嬸在家啊,我是來告訴雪兒,她的文章發表了."說著,已快步走進凌雪的房間.
"啥?"凌雪抬頭驚問.
周惠梅也跟著跑進來,迫切地問:"真的發了?發在哪兒了?"
林山先給了凌雪一個燦爛的笑臉,把報紙攤在書桌上,指著報端的右上角說:"你看,在這兒."
真的是!鉛字清清楚楚地印著的是凌雪的名字.
凌雪還懷疑是自己的題目和名字跟別人的重復了,再看內容也是一樣的啊!
周惠梅捧起報紙認真地看起來,深深淺淺的魚尾紋里溢滿了喜悅和舒心.望著母親的笑,凌雪的心情好燦爛,自己終于可以讓母親開心一次了!同時又深深的想起奶奶.
"咋樣,我說你行沒錯吧?"林山說
"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就錯過了這次成功的機會了."凌雪望著林山,眼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柔情.
林山的眼中則溢滿了蜜意."不要跟我說這些客氣的話,你好好的努力,等有一天成了大作家才是對我最好的感謝."
周惠梅看著兩人的眼神,心猛的一沉.悄然退了出來.
"對了,這個時候你該上課的,咋跑到這兒了?"凌雪突然想起.
"還不是為了你,想和你一起分享你成功的喜悅啊!郵遞員送來報紙后我看到你的名字就一口氣跑來了.看看,把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林山拉了把椅子坐在凌雪對面."還是讓我歇歇再回學校吧."
"林山哥,要我咋說呢?還是非常感謝你,你為我做了這么多."
林山打住凌雪的話."別再這樣說了,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凌雪低下頭,眉眼在瞬間嫵媚起來.
林山怦然心動."雪兒,你真漂亮."
一整天,凌雪都為這句深情的話快樂著.這句話的魅力甚至超過了初次成功的喜悅.她久久地端坐在鏡子面前,長這么大第一次認真的細致的審視自己的容顏."你真漂亮."她翻過來倒過去的玩味著這句話,甜蜜幸福的浪潮在心中澎湃!他說我美,說明他在注意我。什么時候?今天嗎?不!他的眼神好像在很多天以前就變得熱烈了.我已經能夠感覺到他的愛了,他能夠感覺到我的愛嗎?自作多情?哦,不!我肯定,肯定他為我動了心!可是為什么他不說出來呢?難道他?她想起紐扣兒的話,眼中閃過凄惶的無助.竭力搖頭,想把這個糟糕的念頭從心底抹掉,可就像拓印的一樣越抹反倒越清淅.她的淚落了下來!算了.一切順其自然吧!他若真的愛我就不會在意我的樣子,他若不愛我我又何必徒自傷心?我才十八歲,我的路還長還遠,我要好好的努力,走出去,前面應該是另一翻天地......
可是,對一個人的感情怎么能憑理智去決定呢?
"建年家的閨女寫的文章在市報發表了!"
那些天,凌雪成了山村里人們茶余飯后談論的主角.
"看不出這妮子還有這本事."
"風水先生說老奶zi埋的地方是上好的風水地,沒想到這么快就應驗了."
......
周惠梅在大家的稱贊聲中眉開眼笑,感覺到一種從未曾有過的驕傲.凌建年看待凌雪的眼光也有了實質性的改變.
這個暮春是凌雪生命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讀書寫作有了目標.不再只是為了打發寂寞.最主要的是能天天見到林山.林山的笑越來越燦爛,越來越深的進駐她的心,她的夢......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