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愛是不能輕易抹去的

　　陳紅猜的不錯，肖繼業沒有和魯莉戀愛，是他編造出來騙陳紅的。如果他不這樣，他就會被陳紅征服。當時他感覺心理的防線就要被陳紅攻陷。陳紅在道理上，在情感上步步緊逼，他幾乎沒有招架之力，眼看就要繳械投降。忽然他靈機一動，撒謊說自己在戀愛，又去請魯莉來幫他脫身。他只是和魯莉關系比較好，倆人比較談得來。正如陳紅所猜測的，肖繼業現在不想戀愛。愛情本來就要慎重，在經歷了一次愛情失敗后，他更加謹慎了。這次陳紅雖然沒有降服他，但是陳紅在他心里的份量更重了。陳紅一定在苦苦尋找他，然后不怕路遠，辛苦跑來找他。這要多大的勇氣?。∷钦嬲\的，百分之百的真心。他當時為什么不答應她？他似乎也說不明白。大概是男人的固執？

　　愛情常常是說不明白的。當初他和陳紅戀愛時就說不明白。他了解陳紅，從來沒想過與陳紅發生愛情。他看人不看外表，是看人的內在本質。陳紅除了相貌超眾，只是個一般的女子。而且對漂亮的姑娘更應該多存一分戒心，因為漂亮的女人容易招蜂引蝶。果然陳紅出了事，給了他當頭一棒。

　　肖繼業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的宿舍。他想哭卻欲哭無淚，他想喊叫卻怕吵醒別人的美夢。他只能努力控制自己，把心中激烈的情緒壓下去。等他稍鎮靜下來后，第一個想法就是趕快離開工廠，離開陳紅。不能再見到陳紅，他不能再受傷害。

　　他在家里呆了一個多月，仿佛大病了一場。總算是理智戰勝了情感，他挺了過來。家里的生活還很困難，他還要去工作。怕陳紅找到他，便到了那個偏僻的工廠。逐漸的，他忘掉了煩惱，心靈的創傷在逐漸痊愈。當他完全清醒，重新審視這愛情時，他清楚陳紅也一定經歷了一場痛苦的洗禮。陳紅一定是迫于無奈。因為陳紅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陳紅家里很困難，她一定是為了留在工廠工作。也許她是一時糊涂，也許她受到了蠱惑，也許她受到了威脅、、、、、、肖繼業設身處地為陳紅想想，倒也同情陳紅。

　　肖繼業知道，陳紅找不到他一定很痛苦。畢竟肖繼業對陳紅還有很深的感情，他幾乎原諒了陳紅。但是他并不想與陳紅重歸于好。理智告訴他，陳紅不是他理想的女人。有句話說：“時間是最好的醫生”，治療心靈的創傷也需要時間?？墒且涥惣t，忘記那段情感談何容易？人可以忘記很多事情，但是對最親近的人，對刻在心靈深處那些美好的記憶很難忘記。而初戀總是刻在心靈最深的地方。陳紅的身影總是不時浮現在肖繼業眼前。那些甜蜜的情景也時常在腦中顯現。有時他真想去找陳紅，與她重歸于好。然而理智會阻攔說：“陳紅不是你所要的。忘記她。”他的感情和理智在作著激烈的較量。這時候感情還占著上峰。

　　有一次回家，家里人告訴肖繼業，陳紅又來找過他。這使他一夜未眠。看來陳紅還是深摯的愛著他，在尋找他。只要他去站到陳紅面前，陳紅就會撲入他的懷抱。他思來想去矛盾了一夜。第二天他沒去上班，在縣城里閑逛。他游移不定的想：“要不要到廠里去找陳紅？”后來他決定去找一個知己的同學，征求同學的意見。找到同學后，他剛提陳紅的名字，那個同學就叫嚷起來：

　　“你還不知道吧？陳紅可了不得了，是咱們縣的一枝花?？h城里的人沒有不知道的?！?/p>

　　“她怎么了？”肖繼業不解的問。

　　于是同學告訴肖繼業，陳紅因為舞跳的好，人又漂亮，現在每天在舞場陪舞，一般人還請不起她：

　　“聽說縣長還找她跳過。上面來了領導，縣政府的人就去找陳紅作陪。陳紅現在可不是當年了，聽說縣府里好幾個頭頭的兒子都在追求她呢?！?/p>

　　“這么說她現在是個舞女？”

　　“可以這樣說吧?！?/p>

　　“她不在工廠工作了？”

　　“早就不干了。工廠那點錢根本不在她眼里。她現在一晚上掙的錢就比工廠一個月還多。”

　　“沒聽說她有什么別的事吧？”

　　“沒聽說。陳紅這人你也知道，作風還是正派的。不過干這行，難免有些風言風語。但是我相信她，她不過是想多掙點錢。”

　　肖繼業告別了這個同學，又去找了兩個同學，好像無意的向他們打聽陳紅，知道了陳紅一些情況。晚上他去了舞場，暗中看著陳紅。舞場上的陳紅不是肖繼業心中的陳紅，不是那個清純的帶著農村土氣的陳紅?；藠y的陳紅讓肖繼業看著不舒服。陳紅看上去好像更漂亮更優雅，但是給人的感覺是假的。肖繼業奇怪自己竟這樣冷靜，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他看見陳紅一會兒與人到舞池中跳舞，一會兒又去坐下，與幾個圍著她的男人說笑，氣質高雅而又嬌柔造作。一撥男人走了又來了一撥。經常有人給陳紅獻花。

　　后來肖繼業看到，有人在陳紅面前放下錢，陳紅看了一眼，抬起頭一副高貴的樣子，并不理那人。那人又放下一張錢，陳紅只用眼角瞥了一下，仍然不理那人，那人尷尬的拿起錢走了。那些惹的陳紅高興的人一定是些有錢人。肖繼業對陳紅的這種作態很反感。現在這個陳紅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陳紅，不是他心目中那個陳紅。陳紅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肖繼業出了舞場長長吐了口氣，他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因為過去的那個陳紅死了，不會再給他情感上的壓力了。

　　可是肖繼業錯了。陳紅畢竟沒死，雖然她變了，不是肖繼業心目中的陳紅，但是陳紅還是陳紅，她仍然深深藏在肖繼業心底。不長時間，陳紅又來折磨肖繼業了。但是沒有以前那么強烈，肖繼業的理智一干涉，陳紅就退卻了。當陳紅那天來找到肖繼業時，肖繼業的理智已經變得比較強大，所以任陳紅說的入情入理，肖繼業的理智頑強堅守，始終不屈服?？墒侨绻皇囚斃虻膸椭埠茈y說，因為陳紅本來打算不達到目的不走的。

　　肖繼業送走陳紅后心里有幾分惆悵。似乎是他達到了目的，但是陳紅那些入情入理的話，字字嵌入他心里。陳紅那天沒有打扮，衣著很樸素，站在肖繼業面前的還是那個帶著農村氣息的姑娘，只是比以前成熟、理性而智慧了。面對著這個樸質的陳紅，肖繼業的感情在做著苦苦的掙扎。如果不是他腦子里有一個舞場上的陳紅，他就會被眼前這個陳紅征服。

　　陳紅走后的第二天肖繼業就有點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固執？是不是太不講情理？是不是太理智？是不是太過份？陳紅從縣城跑來并不容易。路途遠不說，她需要多大的勇氣啊！她對他如此一往情深，很難能可貴。她在城里可以任意挑選男人，可是卻對肖繼業如此執著。陳紅最后那句話更是敲在肖繼業心尖上。陳紅的敢愛敢說，讓肖繼業相形見絀。自己為什么要這樣理智，正如陳紅說的，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他應該承認，他還是在愛著陳紅。有時候肖繼業想去縣城找陳紅，但是又下不了決心。肖繼業因為要參加自學考試，時間很緊，就盡量不去想與陳紅的事情。

　　一天上班活兒不忙，肖繼業拿出復習書看。工段長走過來看到了，說他上班時間看書，違犯勞動紀律。肖繼業解釋說因為沒有活兒，看會兒書并不影響工作。工段長不聽解釋，要扣肖繼業三天工資。倆人爭吵起來。工段長竟動手打肖繼業。肖繼業也不示弱，還手反擊。這個廠有個規定，上級可以打下級，下級如果還手就被開除。廠里甚至專門養了一幫人，對所謂“不老實”的人動武。第二天廠里就下了通報，開除肖繼業，并且扣除全月工資。肖繼業氣憤的離開工廠。

　　肖繼業走后的第二天，陳紅又來到工廠找肖繼業。她上次走了后越想越不對，既使肖繼業和魯莉在戀愛，她也不應該放棄，她有充分的理由讓肖繼業放棄魯莉，與她重歸舊好。她這次來找肖繼業帶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沒想到肖繼業剛離了開工廠。陳紅找到魯莉，魯莉把肖繼業的事告訴陳紅，對陳紅說：

　　“他現在可能在家里?！?/p>

　　“你實話告訴我，你和他是在戀愛嗎？”

　　“沒有。”

　　魯莉臉紅了。陳紅邀請魯莉吃飯，她想了解肖繼業的情況。魯莉告訴陳紅，肖繼業在工廠生活的很苦：

　　“這是個人企業，老板對工人很刻薄，工作很累，掙錢不多。肖繼業還要抓緊時間學習，每天睡覺時間很少”魯莉感慨的說：“他是個不一般的人。”

　　“看你的樣子不像農村人，怎么到了這么個偏僻的地方？”陳紅問。

　　“改革開放前我父親在市政府里工作，工作中與別人有矛盾。七五年因為說了幾句不滿的話，被人陷害，當做現行反革命抓起來。后來他們發現那幾句話夠不上現行反革命，但是既然抓了又不好交待。又到我家抄家，想再找些證據，可是沒找到。只拿走了一些他們認為是公家的東西，便以貪污罪判我父親兩年刑。又把我們全家趕回老家。我母親以前身體就不好，經不住折磨，得了重病去世了。父親現在正在上訪，要求平反。倒不如當初是反革命罪，會很快平反。貪污罪有些麻煩。我考大學也受了影響，分數夠了沒被錄取。”

　　“想不到你有這么復雜的經歷?！?/p>

　　“所以我的身體一直不好。受了一場驚嚇，然后又吃不好，營養不良?！濒斃蛴终f：“肖繼業還是愛你的，他對我說過，對你的感情很難放下。你到他家去找他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