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引言
小橋流水、古道昏鴉、荷塘月色、粉墻黛瓦,詩畫江南漸行漸遠。且唉乃一聲,揚櫓飛舟搖一“謠”,喚起碧波返水鄉(xiāng)。
第一章、一波三折
其實我是缺乏這方面人脈的,就因為有他這個好朋友,才斗膽這么爽快這么想當然地答應政府囑托的。2001年秋,回故鄉(xiāng)參加母校菱湖中學建校55周年校慶,中間參加了一個當?shù)卣鞒值淖剷2恢加诤螘r,這種本是純粹紀念性質(zhì)的活動,會變成一個什么“臺”,和經(jīng)濟建設掛上鉤,會有許多渾身不搭介的人和事參與其中。座談會上我嘴很松地談了對于水鄉(xiāng)農(nóng)村嘗試鄉(xiāng)村旅游業(yè)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聽者感興趣,稱這個想法好,當場給出一個題目,你在上海大地方工作,請一位專家給我們做規(guī)劃出方案。我曉得這事屬于環(huán)境藝術(shù),正巧和他搭介,一拍兩響,我連想都未想就滿口應允。
回上海不久,我給仁民去電話。
完全出乎意料,沒等我把話說完,他就一口回絕了我,且無一點通融余地。我有點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沒有說清楚?環(huán)境藝術(shù)哪里做不是做呢,為什么我們江南水鄉(xiāng)就不值一提?這次,他好像連聽完我話的耐心都缺乏。要知道仁民是素以好說話好脾氣著稱的,工作上的事,他一般不會推辭,何況我這個事,“公”里還捎帶著一點“私”,人之常情,他不會不照顧到的。茅房上火了,嘴對著話筒,傳達的是明顯著急的心緒。
回音不乏斯條慢理。感覺他在水里。他問我你有幾個家鄉(xiāng)?你才有幾個家鄉(xiāng)呢!我不會回答這種愚蠢的問題。他說記不記得你們那個大作家顧錫東的電影《蠶花姑娘》怎么唱的?唱上了,溪水清清溪水長,溪水兩岸好呀么好風光。接著他又來了一段民謠:金滿田,銀滿塘,蛋大的珍珠用船裝,河港交織水晶網(wǎng),元寶浮在水面上。接著他還要講故事,講江西人在吳興東苕溪結(jié)廬揮毫著就的文學名篇《苕溪漁隱詞話》。
他將氣氛搞得很輕松。什么意思?很清楚的意思,你那個自古被稱為錦繡江南的家鄉(xiāng),天造地設,自然天成,是見證五千年農(nóng)耕文明的搖籃,堪稱世界認知中國的第一名片,用得著我去畫蛇添足么,我吃了豹子膽么。再說,我搞景觀藝術(shù)這點路數(shù),你不是一清二楚的么,荒漠頹嶺、碎島廢屋,從來興趣在于殘山剩水間,錦上添花的事自會有人爭相去做,用不著我操心。
這些話將我置于尷尬。因為不用說我都知道的,還要讓他這么費心解釋,倒顯得我在胡攪蠻纏。看到我不說話,好說話的仁民又回來了,他答應抽空去一次。我趕緊開口,表示感謝,同時聲明,有一次就足夠足夠,算是做做樣子也行,權(quán)當破費點差旅費,杭州算起,不足百公里,算不上多遠。人的心理真正復雜,請求被拒絕和接受前后會有如此變化,我這個把正經(jīng)受托當作敷衍塞責的態(tài)度,暴露的正是拿不上臺面的心理:沒有責任心。
之后啟動,事情走向面目全非,跟我的態(tài)度更是大相庭徑。他起初沒能答應,除了上述理由,還有就是工作實在太忙,他不想受到自認為錦上添花的事干擾了干得正歡的殘山剩水。他踐約去了一次,又去一次,再是去過無數(shù)次,再是連請他去的人都不在過問了,而他還在獨自糾結(jié),讓一顆靈魂在菱湖的河港間四處游蕩。這個結(jié)果顯然早已超出我的想象,盡管他后來常常在我面前長嘆短吁:“這一遭陷又是五年泥潭,四顧茫茫,自撥不了,索性一腿子踩了進去。”這些話,似乎是在好朋友面前發(fā)牢騷,其實是心甘情愿,樂此不疲:又沒有一把槍頂在你背后,為何不轉(zhuǎn)身回頭!
徹底地顛倒,過后經(jīng)常長嘆短吁的反倒是我:一個人怎么可能對與己無關(guān)的事投入如此巨大的熱情?只能將之歸結(jié)為嚴重的私心。當一個只做他認為對的事情的人,他做的事就是事業(yè),把事業(yè)完全融入到自己的血液里,直達公私不分的境界,他的私心就是他的事業(yè)。
所謂老朋友大概就是這樣特別的人際關(guān)系:有時讓你自以為連皮帶骨頭都認清楚了,可以不分彼此,赤卵相見兩肋插刀,有時陌生得讓人瞠目結(jié)舌,仿佛素昧平生,辯不清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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