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靈的搏斗

　　雖然陳紅現在是專職舞女，但是并不隨便與人跳舞，她要看著順眼才行。沒有順眼的，她一晚上都不跳。一天來了一個年輕人，放下二十元錢。陳紅看了他一眼，將二十元錢退給他說：“今天不收錢。”然后就和年輕人進入舞池。這天晚上陳紅一直和年輕人跳舞。年輕人幾次要走都被陳紅拉住。陳紅還花錢買吃喝給年輕人。別人很奇怪，年輕人也不明白怎么會有如此艷福？只有陳紅自己明白，這年輕人長的很像肖繼業。一天老傖來了，將二百元錢拍到桌子上。陳紅看也不看說：

　　“今天不舒服。把錢拿走吧。”

　　“怎么？嫌錢少嗎？”老傖又拿出一沓錢拍到桌子上。陳紅仍然看也不看說：

　　“你去找別人吧。我要走了。”

　　陳紅說完站起來要走。老傖上前攔住她，低聲說：

　　“你看見那邊幾個人了吧，都是我的小弟兄。你要是出了門，我就叫他們在你這漂亮臉蛋上劃一下，叫你臉上長一條不大不小的疤。你信不信？”

　　陳紅微微一笑說：“我現在就能打電話把公安局長叫來抓你，你信不信？”見老傖愣住，又說：“我還可以叫你去蹲二十年大獄，你信不信？”

　　老傖知道陳紅對他在工廠偷賣建材的事很清楚，立刻緩下臉來說：

　　“我是說著玩的。妹子，我知道不敢惹你。在這小縣城里，誰敢惹你？可是妹子，你總得給我個面子，和我跳一段吧？”

　　“給你面子可以，但是不和你跳。你去買些吃的來，我陪你說會兒話。”

　　老傖沒辦法，只得叫那些小弟兄買來些吃喝。陳紅坐下與他們說了會兒話，便說有事情走了。

　　陳紅成了縣城的名星，自然就有不少人追求。有幾個是城里頭等人家，但是陳紅一概拒絕。她心里只有肖繼業。陳紅一直在打聽肖繼業。她又去了肖繼業家一次，肖繼業的母親在陳紅的哀求下，告訴陳紅肖繼業打工去了，但是不知道在哪里。后來一個男同學對陳紅說，他到市里參加自學考試時見過肖繼業，只聽肖繼業說在一家鄉鎮企業干活，但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陳紅想找到肖繼業把事情說清楚，請求肖繼業原諒她，然后倆人和好。她知道肖繼業是愛她的，對她的感情不會變。而在她的心里，沒有人能夠替代肖繼業。可是肖繼業到底在哪里？她知道肖繼業不會走遠，就在縣城附近，因為他要參加自學考試。他會經常到縣城里來的，也一定知道陳紅在這里。肖繼業一定是在躲著她。他為什么躲著她？因為他愛她，因為她在他心中還是那么有份量，所以他不敢面對她。她一定要找到他。

　　陳紅想等下一次自學考試時，到考場把肖繼業截住。可是沒到考試日期，她就找到了肖繼業。那天吳書記陪兩個省里的領導來到舞場。陳紅分別陪三個人跳舞。吳書記就是陳紅在工廠時的吳廠長。和吳書記跳舞的時候陳紅問：

　　“吳書記，你見過肖繼業沒有？”

　　“前幾天我下去視察時見過。怎么？你們不在一起了？”

　　“我好長時間沒見他了，他在哪兒？”

　　吳書記把地址告訴陳紅。最后嘆了口氣說：“這是個人才。在工廠里時我就想培養他，可是他突然走了，很可惜。”

　　第二天陳紅就去找肖繼業。那是離縣城八十多里的一個鄉鎮工廠。陳紅先坐車，然后走了十多里。當找到那家鄉鎮工廠時已近中午。工廠門口有個傳達室，陳紅問里面一位老人：

　　“請問肖繼業在這里嗎？”

　　“在里面干活兒呢。你找他？這就快下班吃飯了。”

　　“我有急事，麻煩您給我叫一下吧？”

　　老人便去找肖繼業。一會兒肖繼業穿著一身油污的工作服出來，走出工廠門口沒看到什么人。轉身想回廠里去時，忽然聽見有人叫他，再回身看見了陳紅。看見陳紅的瞬間，肖繼業的眉頭立刻擰緊。一時間倆人有點兒尷尬，心里都在翻江倒海。陳紅直看著肖繼業。肖繼業不敢看陳紅。最后肖繼業忍不住說：

　　“你來干什么？”

　　“你說我來干什么？”

　　陳紅說著走近肖繼業。剛才她藏在一棵大樹后面，是因為怕肖繼業見到她而跑掉。肖繼業突然看到她，就沒有跑的機會。倆人心中激蕩著難以忍受的復雜情感。陳紅強壓住心中翻騰的情感，故作戲謔的說：

　　“怎么？不歡迎我是不是？”

　　肖繼業沒說話，臉色仍然很嚴肅。陳紅又說：

　　“我大老遠跑來，至少得請我吃頓飯吧？”

　　“廠里有食堂，跟我去吃吧？”

　　“請我吃食堂？堂堂男子漢這么小氣？”

　　“這里沒有好飯館。”

　　“我過來的時候，看見那邊有個飯館，離這里不遠。咱們到那里吃怎么樣？你要是沒錢，我請客。”

　　“我們中午只有半小時吃飯時間。”

　　“我去找廠長給你請假。”

　　肖繼業一臉痛苦的樣子。陳紅看著肖繼業，等著他的回答。半天肖繼業才說：“走吧。”然后朝飯館走去。陳紅緊跟在肖繼業后面。

　　到了飯館，肖繼業去點菜，陳紅找個單間坐下。她心里很茫然，曾經覺得有那么多話要對肖繼業說，現在卻不知說什么才好。一會兒肖繼業端來菜，問陳紅：

　　“你吃什么飯？”

　　“有酒嗎？”

　　肖繼業愣了一下，但是隨即說：

　　“有。我去拿。”

　　肖繼業不喜歡喝酒，但是陳紅的突然到來讓他心慌意亂，心里很緊張。喝點酒或許就不緊張了？

　　酒菜擺好，肖繼業不管陳紅，自己吃喝起來。陳紅勉強吃著。肖繼業知道陳紅有話說，等著陳紅開口。陳紅事先想了那么多要說的話，這時不知先說什么才好。空氣似乎都凝固了。肖繼業只是吃喝，他倒希望就這樣不說什么，吃完飯就走。陳紅看出肖繼業不打算開口，情急之下說：

　　“你不能原諒我嗎？”

　　“不能。”因為喝了酒，肖繼業直接了當的說。

　　“你能不犯錯誤？”陳紅提高了聲音。

　　“當然不能。但是大的原則性錯誤我絕不會犯。”

　　“就是說你不想和我和好？”

　　“不想。”

　　陳紅的心在抖。稍稍冷靜下來才說：

　　“但是你還是愛我的。”陳紅直視著肖繼業，“我知道你是愛我的。看上去你很強硬，其實你很軟弱。否則你為什么跑到這么個偏僻的地方躲著我？你不敢面對我，因為你怕見到我，會控制不住自己。你何苦要這樣折磨自己的感情？”停了一下陳紅柔聲說：“咱們和好吧？咱們都不要再讓心靈受苦了。我會用一輩子向你贖罪，給你當牛當馬，絕不會再讓你有一點兒傷害。”

　　陳紅說完看著肖繼業。肖繼業不敢看陳紅。陳紅又說：

　　“你不敢看我，因為我說到了你心里。你敢抬起頭來看我嗎？”

　　肖繼業的頭更低了。陳紅也不說話，一直看著肖繼業。這讓肖繼業感到很大的壓力。他如果抬頭看一眼陳紅就會被征服。他的心在掙扎。但是他忽然抬起頭來看著陳紅說：

　　“你說的不錯，我還是愛你的。不錯，我在躲著你。可是理智告訴我，我不應該愛你。當初我就不該愛你。你不是我需要的女人。我不需要你這樣的女人。”

　　“為什么？”

　　“你生活沒有原則。所以你就能犯原則性錯誤。”

　　“我是因為愛你。”

　　“笑話。”

　　“我怕離開工廠后會失去你。”

　　“這是一種借口。當然，也許是其中一個理由。”

　　“不管怎樣，是我的不對。可是你一個男子漢，也應該寬厚些。何況我這樣求你。”

　　肖繼業沒說話，他幾乎要被陳紅說服。又聽陳紅柔情的說：

　　“別太固執了。咱們和好吧？咱們可以從頭開始。我會給你幸福的。你說話呀！”

　　“不，不可能了。”

　　“為什么？”

　　“我現在正在戀愛。”

　　“這不可能。你撒謊。”

　　“我去把她叫來嗎？”

　　“去叫來吧。我不相信。”

　　肖繼業站起來走了。陳紅心里犯嘀咕：“難道他真的又有了愛人？”

　　臨來的時候陳紅也想過，肖繼業會不會又戀愛了？肖繼業英俊瀟灑，很招女孩子喜歡。可是陳紅很了解肖繼業，她知道肖繼業不是個隨便的人。尤其在經歷了一次愛情失敗后，更不會輕易戀愛。再說肖繼業正在經受著痛苦，不可能又接著戀愛。陳紅相信，她在肖繼業心中的份量不會很快抹去。另外，肖繼業正在參加自學考試，業余時間全在學習，不會考慮戀愛的事。陳紅正想著，看見肖繼業領著個姑娘來了。那姑娘長的又瘦又矮，相貌平常，但是氣質不錯，很文靜。肖繼業給陳紅介紹說：

　　“她叫魯莉。”

　　魯莉看了一眼陳紅就低下頭。此時陳紅也顧不上許多，問魯莉：

　　“你是肖繼業的女朋友？”

　　魯莉看了肖繼業一眼，小聲“嗯”了一聲，臉紅了。

　　“你們，多長時間了？”

　　魯莉又看了肖繼業一眼，沒說話。肖繼業說：

　　“你問這么多干什么？就像審犯人。”

　　“既然這樣，、、、、、、我該走了。”

　　陳紅像被打敗的對手，垂頭喪氣。

　　“你怎么回去？”魯莉關心的問。

　　“我去坐車。”

　　“車站太遠了，到路上截車試試。”魯莉說。

　　他們出了飯館朝公路走著。陳紅跟在肖繼業后面，魯莉在后面越拉越遠。走到公路時陳紅回頭看到魯莉還離很遠，對肖繼業說：

　　“我會等著你，直到你結婚。”

　　肖繼業苦笑一下沒說話。有一輛貨車開過來，肖繼業到路中間使勁擺手。車停下后司機說他不到縣城。但是聽說陳紅一個人去縣城，便說他雖然不去縣城，但是可以多走點路，把陳紅送到縣城。陳紅上了車，如果不是有個陌生人，她真想大哭一場。陳紅正想著心事，忽然司機伸過手來摸陳紅。陳紅氣憤的打掉那手，叫道：

　　“老實點！”

　　“你給我老實點。”司機說，“這荒郊野嶺的，你不怕死嗎？”

　　“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陳紅強硬的氣勢鎮住了司機，不敢再動手。陳紅越回想魯莉的表現，越覺得她和肖繼業沒有戀愛。他倆是假的，是肖繼業編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