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再一次撲面而來。陸生把房間收拾的很干凈。連我的房間都好好的打掃過了。我明明記得他以前是最討厭干家務的。
“坐下吧,我給你倒杯水。”他淡淡的說。
我回頭看著他消瘦的身影,一陣心酸。“別忙了,坐下吧,我想和你說說話。”
他愣了一下,還是倒了兩杯水,給了我一杯。我接過來,他在我身旁坐下。
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我知道話題只能是我來打開。
“陸生,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就很要強。跌倒了從來不像別的小孩那樣嗚嗚大哭。跟人打架了輸得很慘也不向家里訴苦。生病了再疼也不肯輕易吭一聲……”
他打斷我,“說這個干嘛。”
我看著他,忍不住伸出胳膊抱住他,像小時候那樣。“我就只有你這一個親人了。”除去宋曉雅,你就是我最在乎的人了。所以,你不能有事。
或者,宋曉雅本來就不算親人。
“嗯。我們不是一直相依為命么。”他的語氣還是淡淡的事不關己。
“陸生,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我,好么?”
他頓了頓,說:“好。”卻還是完全沒有想要傾訴的跡象。
我用力推他一把,他沒有防備的被推出好遠,瞪著眼睛看著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回事啊,有事就說好不好!干嘛讓我這么著急啊!”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這么激動。
幾個小時之前因為那句“你可不可以回來”不顧一切的回到這里,一路上焦急的情緒讓我度秒如年,卻發現回來了依然無法解開心底的謎。
“陸生,你到底怎么了……”
他神色黯然的看著我,扯著嘴角似乎想笑,一個笑容還來不及誕生,有紅色就從他的鼻子里流了出來。
“血!”我驚呼一聲,他迅速低下頭去,抓起桌上的紙巾捂住鼻子,動作竟然是如此嫻熟。
血色很快就浸濕了若軟的紙巾。我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半響才反應過來,攙著他走進衛生間,鮮血被流水沖淡,卻絲毫沒有停止的趨勢。我手忙腳亂的拿紙巾給他擦鼻血,心疼的只想掉淚。
他忽然就笑了。那笑容讓我驀地心地一陣發涼。
“還是沒出息的向你求救了。”他的聲音低沉,有一絲失望在里面。我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話。
“什么?”
“本來以為我可以自己撐下去,結果……”
血一滴一滴落下來,沿著水槽流下去,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我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了什么。“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流鼻血?”這三個字說出來,我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不記得了。”
“不記得?”
“嗯,后來太頻繁了,就懶得去記了。”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完全不像是在說自己。我聽得卻是心驚肉跳。“什么……”
他捂著鼻子,看著我,鼻音很重。“對了,忘記告訴你,我把工作辭掉了。”
我愣愣的,一時反應不過來,他繼續解釋著:“一開始還可以應付,后來頭痛和流鼻血的次數越來越多,身體也越來越虛弱,干脆辭職了。”
我幾乎可以從他的只言片語里想象出他面對著血流不止的場景不知所措的模樣,還要自己生活,怎么可能照顧好自己呢。
可是,這些事作為姐姐的我竟然一無所知?!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他聳聳肩:“我以為我可以靠自己的積蓄活一陣子,結果發現……”
我幾乎無法想象他在沒有錢沒有工作又無法照顧好自己的情況下是怎么樣生活著。細細審視著他消瘦的臉龐,眼淚終于還是流了下來。
“傻不傻啊。”干嘛這么倔強,干嘛這么委屈自己。“你就這么不想讓我知道么……”
他笑,抬手幫我抹淚,手指上沾了水,觸到我的臉,皮膚一陣冰涼。“嗯,沒有你傻。”
我抓住他的手,狠狠的捏了一下,以示報復。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對你還好么?”他問,語氣有點不自然。
我知道他指的是誰。我點著頭,想竭力表現我生活的很好的樣子。
他說:“怎么辦,大寶貝,我多害怕以后不能照顧你了,你被欺負了我也不能沖上去保護你了。”
我搖著頭,想起小時候他為我強出頭被打得渾身是血爬不起來的場景,我想告訴他我不需要他為了我這么犧牲,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著,幸福地活著。
可是我開不了口。
“唉,你這個傻瓜。”他無奈的為我擦著淚水,完全像是一個哥哥在寵溺自己的妹妹。我諷刺的想,我算什么姐姐呢,我又是怎么承諾要好好照顧他的呢?
好不容易才止住情緒的激動。我努力保持著靜定,說:“告訴我,是什么病,現在是什么階段。”可是還是從自己顫抖的聲音里聽到了抑制不住的恐懼。
做了最壞的打算,卻想不出可以有什么辦法去解決,甚至都忘記自己是醫生的事實。我以為我可以接受,卻在他說出最終的答案時,不敢相信的崩潰了。
他悠悠的說:“鼻咽癌,中晚期。”我看著他,突然覺得整個世界就這樣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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