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話    芃芃的毛毛

小芃芃：

　　現在應該放學了吧？是不是正在抱著毛毛狗洗澡呢？

　　上一次打電話的時候你說小姨小姨媽媽說我的毛毛老了要讓你幫我買一只新的，一只一模一樣的毛毛哦，好嗎好嗎。

　　小姨當時毫不猶豫就答應你了。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兌現自己的諾言呢。

　　因為，要找到和毛毛一模一樣的玩具狗，真的太困難了。不是沒有長得一樣的玩具狗，可是小姨明白，新的玩具狗，不一定是你記憶中腦海中最初的毛毛的樣子。

　　說起你的毛毛，估計這是你除了爸爸媽媽以外最喜歡最依賴的人了吧。

　　毛毛是一只很普通的趴著的小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總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你，兩只耳朵還柔柔順順地搭下來。

　　記得二姨剛給你帶回來的時候，毛毛的毛還是毛茸茸的，抱在手里暖洋洋的。

　　也許是因為你天生比較喜歡狗狗，也許是因為你會唱的第一首歌是哈巴狗，所以你看到毛毛的第一天起，就把毛毛當成你的寶貝。

　　從早上起床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你總是緊緊地把毛毛抱在手里，還很溫柔地把頭輕輕靠在毛毛的身上，輕輕地用臉蹭毛毛的毛。

　　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從來不會把毛毛丟在一邊，在床上無數的玩具娃娃當中，你就只單獨把毛毛攬在懷中沉沉睡去。你也常常把毛毛騎在皮皮的身上（皮皮是一直大沙皮狗玩具），雙手扶起毛毛的耳朵，讓它趾高氣昂地笑著。

　　你總是把毛毛抱在手里，說毛毛乖哦，你的我的哦，芃芃很喜歡毛毛哦。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媽媽抱著你的時候那種沉溺的感覺。

　　碰到你喜歡的人，比如說小姨去找你玩的時候，一進門鞋子都還沒有脫，你就抱著毛毛跑過來，小心翼翼地把毛毛往小姨懷里放，你說，小姨小姨，我把我的毛毛借你抱抱吧，你應該很想它了。說的時候你還把我的這個詞很用力地強調了一下。

　　這時候小姨也就不得不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毛毛，還要在毛毛的身上溫柔地拍好幾下。你總是很開心很欣慰地在旁邊揚著頭問小姨毛毛很可愛吧很可愛吧。

　　芃芃，叫小姨說你什么好呢。你對毛毛的愛，該用什么語言來表達啊。

　　可是，毛毛被你這么寵愛著，它卻一天一天在衰老下去。

　　毛毛的毛開始衰落，氣色開始變得不好。就連兩只柔順的耳朵，也在某一天突然掉了線，開始出現了裂痕。

　　那一天，你抱著毛毛，紅著眼眶對媽媽說，媽媽媽媽毛毛受傷了受傷了怎么辦。

　　媽媽當時正在趕一教學進度表，她沒有理你。從來都很聽話從沒有打擾過媽媽工作的你突然很焦急地拿掉媽媽手里的筆，漲紅了臉說，媽媽，毛毛受傷了你沒有看見嗎？

　　媽媽很生氣。她從來就沒有見過你這么沒有禮貌過。

　　她看也沒看一眼毛毛，就說，你每天都把毛毛抱來抱去，樓上樓下都帶著，還用臟兮兮的小手抹在毛毛身上，毛毛能不受傷嗎？再打擾我我就把毛毛丟掉了。

　　你當時就愣住了。先是紅了眼圈，慢慢地，眼淚竟涌出了眼眶。你沒有再說一句話，默默抱著毛毛走了出去。

　　你媽媽后來反應過是在睡房一個小角落里才找到默默哭泣的你。

　　看到你哭得慘兮兮的你，懷里還緊緊摟著毛毛，媽媽一下子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要知道，毛毛，真的是從小陪著你的呀。

　　你睡覺的時候爸爸媽媽還在趕進度，你只能在床邊抱著毛毛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然后慢慢入睡。

　　早上睡覺起來的時候爸爸媽媽已經下樓去忙你對著空蕩蕩的房子，只好把毛毛放在旁邊，玩一些很無聊的游戲然后轉過身去很認真地問毛毛開心嗎開心嗎。

　　其他的寶寶都有爺爺奶奶講故事你卻只能抱著毛毛給它講故事。

　　所有的孤獨所有的害怕所有的委屈似乎從小到大也就只有毛毛陪你一起承擔。

　　毛毛雖然不會說話不會點頭但是會陪你哭看你笑，你沒有理由不依賴毛毛。

　　于是媽媽說，寶寶媽媽錯了。媽媽一會兒就幫你把毛毛縫好好嗎。

　　你點了點頭，說，媽媽，我只是好喜歡好喜歡毛毛，它受傷了芃芃很心疼。以后我就不碰它了讓它好好養病。

　　后來媽媽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才幫你把毛毛補好了，不太會用針線經常被外婆鄙視的她居然將毛毛的耳朵治愈得那么好。

　　看到你重新擁抱著病愈的毛毛那種歡呼雀躍的樣子，你媽媽就更加惆悵了。

　　可憐的孩子，你媽媽也許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你，也不忍心告訴你，毛毛只是一只玩具狗。

　　它會臟。會破。不過縫扎技術多么好，它總有一天會離你而去。

　　而外婆也曾經好幾次說過要趁你不在的時候偷偷把已經破爛不堪的毛毛丟掉，她怕再這樣下去你會真的得了戀物癖。

　　一旦感情上患了依戀癥，就很難戒掉。

　　可是你媽媽說，你還小，從小又孤單，爸爸媽媽又沒有時間陪你，所以她想在這幾年里讓毛毛再陪陪你。

　　可是，這樣真的是長久之計嗎？

　　后來你媽媽想了很久，終于還是決定重新給你買一只一模一樣的毛毛狗。這樣即使哪天你的毛毛離開了，也還是有人繼續陪伴你。

　　從接到你電話的那天起小姨就開始在每一個休息日里走遍大街小巷每一個玩具店只為給你找來相同的毛毛狗。

　　可是后來你在電話里又說，小姨小姨，其實我不想要新的毛毛狗，我想要我的毛毛永遠陪著我。

　　小姨支支吾吾就掛斷了電話。掛斷電話的時候就沉默了。

　　能有誰，能真正永遠陪著誰呢？能有誰，會永遠擁有一件東西呢？

　　即使再找到新的毛毛狗，估計你也會深深懷念之前的毛毛，懷念毛毛身上熟悉的味道。

　　可是我的寶寶，小姨該怎么告訴你，有些人有些東西，像外婆說的那樣要記得撿角，這樣在失去的時候才不會那么難過。

　　媽媽說，再過幾年寶寶就大了應該就不會再依戀毛毛了，就會有自己最珍貴的最寶貝的朋友了。

　　小姨要說，再過幾年，等寶寶真的長大了，也就懂得了失去和放棄是生活的常態，最美好的東西只要珍藏在記憶里就夠啦。

　　所以，所有的一切，等到芃芃長大的那一天，也就云淡風輕啦。寶寶，快快長大吧。

　 　2012年11月20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