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石鳥仿佛變成了另一個石鳥

　　星期六又到了。

　　這天上午，徐美君照例又收到了石鳥的一封信。他每次來信，總是在信里寄來一張戲票、電影票或音樂會票。除此以外，他就不知該用別的任何方式和徐美君進行約會了。但這一次情況卻發生了變化，徐美君例外地沒有從信封里找到什么票子。她讀了石鳥的信，發現他整封信里的語氣，用詞顯然都和以往大不相同。首先，他不再循規蹈距地稱她為“美君同志”，而改稱為一個“君”宇；他自己的具名也相應地簡略成了一個“鳥”字。信雖不長，情意綿綿的形容詞卻出現了十幾處，什么“魂牽夢縈”，什么“朝思夕念”等等之類，應有盡有。大意說，這些天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緣故，天天都只想和她相處在一起，睡夢中也常常見到她。每天下班以后，他總是感到十分孤單和寂寞，常常—個人在復興公園后門的小樹林里來回躑躅，以至深深迷上了這個特別幽靜的地方。他在信里提出要求說，本星期六晚上七點鐘，他準備在復興公園后門口等著她，那里游人不多，而且還聞得到醉人的梔于花香，園門里的小樹林中間又有幾塊平整的大石頭可供他們坐著談活。他相信她一定也會愛上這個少有的好地方。

　　徐美開簡直被石鳥的信懵住了。他這種突如其來的親密態度，使她很覺詫異。看上去，石鳥仿佛一下子變成了另一個石鳥。這不僅使她吃驚，還覺得有點害怕。尤其是，他突然提出要她到復興公園后門的小樹林中間去和他會畫，這究竟是為什么？徐美君聽曼君說過，她和池劍英倒是在那個小樹林里約會過兒次，但也多半是在大白天才去。因為那地方一到晚上，便只能見到一對對卿卿我我、相依相偎的情侶，周圍的情景可不太雅觀。石鳥這一回為什么會突然看中這個地方，約會的時間又是在晚上？

　　徐美君不禁有點為難了，去吧．她太不習慣到這類地方去，不去吧，有什么理由拒絕石鳥的約會呢？每周一次的約會已經成了他們雙方都必須承擔的義務。

　　說來事情也真湊巧，這一天，天氣突然變得非常炎熱，出現丁白露以后的第一個秋老虎白子。鄭立真沒有忘記方校長對他的囑托，決定利用當天這特別炎熱的天氣，在訓練活動結束以后的晚上，利用兩個小時的時間，給學校里的游泳愛好者們作一次正式的輔導。他征得了兩位教練員的同意，及時向徐美君談了這個臨時的活動計劃。方校長也很高興，立即表示同意，并且叫徐美君通知各個班級的學生作好準備。這一來，徐美君當然沒有閑工夫去赴石鳥的約會。她心里反而暗暗高興，因為她到底有了一個可以不赴約的正當理由，只消對石鳥說明原委便行。

　　她抓緊時間到各個班級布置了這件事，然后就抽空躲到校長室里給石鳥打電話。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給石鳥打電話，顯然使石鳥有點受寵若驚。她向石鳥說明了當天晚上不能赴約的理由，同時向他表示了歉意。她說，反正到了下一個周末的晚上，他們肯定是可以見面的。不過她還是趁機向石鳥表示，說她不喜歡到復興公園后門的小樹林那一類的地方去。

　　石鳥唯唯諾諾地表示了同意。徐美君的話他從來都沒有不聽從的，何況這回還是徐美君第一次主動給他打的電話。他不敢向徐美君流露出他的失望情緒，吞吞吐吐地聽從了她的解釋。然后他就去關上電話間的門，回來后壓低嗓門說了這么一席話：

　　“可以，可以，那下星期六晚上我們就改換另一個地方見面吧……聽你這一說，我也不想到那里去了……你看，我去設法要兩張聯歡會的入場券怎么樣？我們這里有一個記者，熟人很多，他常常能得到文化俱樂部的入場券……”

　　“俱樂部里有些什么活動？”

　　“那里活動內容很豐富，每周都有舞會，跳交誼舞，我……我很想跟你學學跳交誼舞……”

　　霎時間，徐美君沉默著不出聲了。石鳥這個主意又使她感到有點奇怪。他怎么會突然想到要學跳交誼舞呢？這和他以往的態度完全不一致嘛。聽他最后說到想跟她學跳交誼舞時，緊張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都結巴起來了，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再說吧，我也好多年沒有跳交誼舞了……再見！”徐美君很不客氣地擱斷了電話。’

　　這一封不同尋常的信，加上電話里他那一番不同尋常的話，自然而然地使徐美君心里產生了很大的疑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