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愛念癡嗔 人謂癲狂

　　小柳兒的事一度沸沸揚揚，卻應(yīng)其慘烈的后果而最終讓眾人都噤若寒蟬。在皇宮中眾多花朵一般嬌艷的婢女侍兒心中，這位莫大人真正成了不能沾染的人物。而整個皇宮也籠罩在繼先帝被毒害，先皇后被活活以火刑處死之后，青鏡給宮中帶來的第二波的惶恐不安。

　　然而，潁國的形勢比外表所見的還要危機四伏。原本就飽受苛捐雜稅，苦不堪言的百姓，在朝政發(fā)生巨變之際，也紛紛暴動，鄰國晉也趁機在邊境挑釁。

　　青林作為伙同先皇后毒害先帝的不忠不孝，已身陷囚牢，尚未正式登基稱帝的小太子昭臨更是在這場變亂之中失去了行蹤。登時，朝堂無首，原本被冷落在深宮，無名無分的，曾經(jīng)的長公主，成了唯一的具有繼承資格的皇脈。尚未摸清格局瞬間變幻根源的官吏還同沒頭蒼蠅似的四處打聽門路，惶惶不可終日時，真正的老狐貍們則已經(jīng)齊齊聚在了青鏡的棲月居中。

　　眼看著這幾位大臣已在外廳等了有半個時辰了，卻不見內(nèi)殿中青鏡的半分響動，倒是嬌俏的丫頭們來來去去地續(xù)了幾次茶水，妙目將眾位大人悄悄地打量。

　　顧左相不動聲色揭了杯蓋細細地刮去茶湯上的浮沫，又輕輕吹了吹，方才斯條慢理地低頭啜了一口，一副老僧坐定的神態(tài)。尹右相定性顯然不及左相顧幀好，此時已是將茶杯磕地哐當(dāng)響，又喚住了一個過往的丫鬟道：“公主究竟是幾時見我等！總要給個明話兒，難不成我們就一直撂這兒？”

　　丫鬟被尹右相這么一斥，正急急地便要跪下，卻聽地殿內(nèi)傳來詔令聲：“公主有請幾位大人進內(nèi)殿?！?/p>

　　左相顧幀，右相尹志承，大司馬端顯祖，太傅沈盟并幾位常侍尚書郎依次在侍女的代領(lǐng)下往內(nèi)殿過去。行至一重垂簾之處，侍女停住了腳步，自行離開了，然后簾內(nèi)有人伸手揭了開來，笑笑道：“眾位大人久等了?！?/p>

　　顧幀早知青鏡身邊真正的幕后人物正是此人，也早在之前便有了來往和交易，此時自然是臉色淡定。尹志承一溜顧幀的神情，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暗道：“果然這老狐貍屹立不倒，這新君未立，他倒是陳倉暗度，吃里扒外，好一手功夫。”

　　其余這些人多少知道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或是說青鏡身邊有個神秘人出謀劃策，或是說，當(dāng)年莫家還有一脈遺孤……種種種種，撲朔迷離。此刻卻見流言的正主兒一派坦然地以主人翁的身份站在自己的面前，臉上詫異跟狐疑的神色瞬間表露無遺。

　　顧幀領(lǐng)頭邁進了殿內(nèi)。右相看著他的背影，眼中藏著幾分?jǐn)骋夂筒恍?，也進去了。后面之人見狀，自然也就跟著揭簾而入。

　　只是，他們方才一進來，便見左丞右相都怔在那兒，沒往前走。

　　青鏡靠在座上，眼眸半闔著，只伸出一雙手，任婢女在涂抹著什么。殿內(nèi)顯然是多往鼎內(nèi)加了幾把香料，只是稍微細心些都能聞出空氣彌漫的血腥味兒。大家的目光不由地往青鏡的手上望去，只看到黏糊糊的血色，不禁都有些面色大異。

　　莫盧站在他們側(cè)邊，自然是將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他若無其事地上前到青鏡身邊道：“殿下，人都來了?！?/p>

　　青溪緩緩地睜開眼，倒顯得幾分憔悴，面色亦不是非常清朗，倒似一宿沒睡似的，開口更是嗓音沙啞：“既都來了，便都坐吧?！辈耪f了幾個字，便又懨懨地閉上眼。

　　“殿下，您可是身體不適……”顧幀斟酌了一下，望著她手上的不明物體，意有所指地開口道。

　　青鏡半晌方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怪異：“這是最新取下的紫河車，還熱乎著呢?！闭f著，她臉上倒露出了幾分欣悅，甚為滿意似的：“我找遍了各種偏方，就這個看著還靠譜，每日用現(xiàn)采的紫河車絞爛了配上各色名貴藥材敷手，長久以往，毀得再厲害的手也能恢復(fù)玉手纖纖?！?/p>

　　她說的是毫不在意，聽者卻不禁心寒膽顫，再瞅著那爛泥一樣血色物什，不覺幾分反胃。

　　一位常侍脫口道：“若是要每日現(xiàn)采，就近如何來地這么多足月生產(chǎn)的胎兒？”

　　“我只管用藥，哪管這藥如何來的？”青鏡不滿地瞥了那常侍一眼，倒似在嘲弄原來這么大個官位，卻也頭腦如此癡傻，然后便不再跟他們說什么，只專心致志地去瞅自己的手，仿佛眼睜睜地就看到了效果。

　　顧幀，尹志承，端顯祖三人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各自在心中有了一把算盤。

　　這時，青鏡好像才發(fā)覺氣氛有些怪異，不由地望向立在案邊的莫盧，見他面色并無異樣，方才放心道：“你們有什么就跟莫盧說罷，我不太懂這些有的沒的的，只要我看不順眼的人都不在了，你們也不與我作對，我啊，其實再寬容的了。”說完果真就把眾大臣讓莫盧來招待，自己樂得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