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天。
如果說前些天度日如年;這些天則好似浸在蜜罐里,甜美、溫馨,日子過得特別快。能捕到魚,有足夠的淡水,再不用為生存發愁。廣漠的天空、無邊無際的大洋,宇宙間就他倆。他們擁抱、親吻、做愛、談理想和未來。救生筏隨波逐流,欣榮從未想到過生活竟會如此浪漫、幸福,真有點樂不思蜀。
誰知第51天傍晚發生一件不幸和可怕的事。欣榮像往常一樣釣魚,魚上鉤后他慢慢往上拽,待魚出水時他彎腰想伸手去抓,但水波動作比他快,一只手先伸出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當兒,只見一條黑影呼地竄出水面,一口咬住水波的右手手臂。那是一條兇狠的大虎鯊。
“啊!-------”水波慘叫。
“啊?------”欣榮也驚呼。
鯊魚使勁將水波往海里拽。
“啊!------”水波痛叫,撕心裂肺。
欣榮用拳頭使勁擊打鯊魚。此時一大群鯊魚趕來助戰,在救生筏周圍翻騰,攪得海水像開了鍋似的,有的還撞擊救生筏。欣榮知道此時水波若被鯊魚拽下海,傾刻間就尸骨全無。他急了,用手指摳鯊魚眼珠。鯊魚被激怒,猛地將水波的手臂松開,卻一口將他的手咬住。
“啊!-------”他痛叫。
鯊魚咬住他使勁向海里拽;他則躬著身子往后縮,人與魚進行一場拔河比賽。
水波顧不上流血的手臂,怕欣榮被鯊魚拽到海里,雙手從后面抱住欣榮的腰。
“小波,快,拿槳打它。”欣榮呼叫,“打它頭。”
水波操起木槳,猛擊鯊魚腦袋。
“用力,使勁。”欣榮喊。
水波咬牙,使出全身力氣。一下、二下、三下------鯊魚也抗不住了,不得不松嘴;但心猶不甘,最后卻報復性、使勁狠咬一口。
欣榮解脫了,但右手除大姆指外其余四個手指連同半邊手掌都被咬掉,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啊!---------”水波驚愕得哭起來。
“別哭。”欣榮疼得呲牙裂嘴。他用左手捏住傷口,吩咐水波,“快將急救藥箱取出來。”
“在哪兒?”
“你身后座位下面。”
水波取出藥箱,里面有紗布、藥棉、碘酒、紅藥水和消炎粉。
水波將紅藥水和碘酒在欣榮傷口消毒,再灑上消炎粉,然后用紗布包好。
水波右手手背上有三個鯊魚牙印,傷口在流血。
“小波,你的手也得包一下。”欣榮說。
水波將咬傷的手用紗布包好。
這是一次沉重、致命的打擊。第二天,欣榮發燒,而且熱度不斷升高,面頰通紅,身體像烙鐵,滾燙。水波取出藥箱里的溫度計一量,大驚:40C。
“怎么辦?”熱度太高了,水波急得要哭出來,
“別急,”欣榮安慰她。“你看看藥箱里還有些什么藥?”
“只有治感冒的泰納和治腹瀉的黃蓮素,”水波將藥箱翻看一遍。
欣榮知道救生筏藥箱里也只儲備這些常用藥。說:
“感冒藥也能退燒,試試。”
“可你不是感冒。”
“我知道,看能不能退點熱度。”
欣榮服下二片泰納,熱度稍許退些,但很快又上去。他再服,就不起作用了。
連著四、五天高燒,欣榮再倔強也頂不住,除了喝點水,他不能進食。生魚吃下去就嘔吐。欣榮原本體格健壯,但救生筏上50多天的煎熬讓他元氣大傷,這多日高燒加之不進食他人很快脫形。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水波急壞了。要知道他是為救她而受的傷。他是她的守護神、頂梁柱、主心骨。她不能想象在這茫茫印度洋上、沒有了他,她將如何是好?
“小波,”第七天清晨,他睜開眼,輕聲呼喚。
“親愛的,我在這兒。”水波摟住他。
“你-------你愛我嗎?”他瞅著她,眼里閃著火花。
“愛!”她摟緊他,“阿欣,我用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愛你。”說著哭起來,“我從沒這樣愛過一個人。”
“那-------那就好。”欣榮欣慰。“看-------看來我------我也要到終-------終點站-------”
“別這樣說,”她親他,“我知道你是個堅強的人,你是打不敗的。”
“是------是這樣,”欣榮喘息,“精------精神上是-----是這樣;可身-------身體是------是客觀事------事實------”
“親愛的,你要挺住,挺住!”她哽咽,“我不能沒有你,你不能丟下我呵。”
“我------我的心永遠同你在一起。我------給------給你留張照-----照片------你-------你好看。”
“照片?在哪?”
“在------后------后面褲------褲袋皮夾。”
水波從他身后褲袋里取出皮夾,里面有一張他在巴黎艾菲爾鐵塔前的留影。
“很帥!”她說,“我會時刻帶著。”
欣榮望著她脖子上的心形鎖片掛件,說:
“你-----你將頭像,嵌在鎖-----鎖片里。”
“對,”她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用水手刀將照片頭像裁下,嵌進雞心。莊重地:“你是我的護身符和保護神。我時時刻刻帶著你。”
“我會對-------對你說,要------要堅強、堅-------堅強。”
“我知道,”水波點頭。
欣榮閉眼休息了一會,然后睜開眼,拼足力氣,示意水波:
“解--------解下來。”
水波知道,他指的是綁在腰間、里面裝著老船長筆記本的那根腰帶。她將腰帶解下。
“小波,”欣榮直視她,雙眼血紅,一字一頓:“老船長讓-----讓我帶走;可我------我想,還-----還是------交------交給-------你。”
“嗯,”水波想起老船長羅全布臨終前的囑托,想起老船長望著她的那狐疑的目光。
“現-------現在最-----最后的希望就寄--------寄托在你身上了------你?-------”欣榮頓住,凝視著她,那意思是:我能信任你嗎?
“阿欣,親愛的,”水波誠摯地:“我深知,在這件事上我有嚴重錯誤。但我以我對你的愛,我的人格向你保證:只要我活著,我一定會將筆記本帶回去。將事實真相公之于眾,為遇難的海員討回公道;同時也為自已贖罪。”
欣榮注視著她,定定地。
“你!-----懷疑?”水波心里一陣痙攣。此時任何語言表白都沒有意義了。驀然想起什么,脫下身上襯衫,猛力撕下一塊,然后拿起身邊水手刀,將手指割破,用鮮血寫了三個大字:我發誓!
欣榮下頦點了點。
水波明白,她打開腰帶,將用自已鮮血寫的“我發誓”布條,把老船長的筆記本包好,放進腰帶,舉起來讓欣榮看看,然后鄭重地束在腰間。
欣榮瞅著她,乾裂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已毫無力氣。血紅的雙眼定定地望著她。那里里面蘊涵著多少話呀,愛、期望、信任、承諾以及疑惑,一切的一切,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阿欣,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水波緊抱著他,灼熱的淚水滴在欣榮枯干的面頰上,“我愛你,愛你。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我知道該怎樣做人,請相信,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我會信守承諾。”
欣榮眼窩里那道忽明忽滅的光熄滅了,眼角卻溢出一滴淚水-----
年輕的水手長就這樣走了。
“阿欣呀!--------”水波趴伏在他身上,呼天喚地、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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