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11

　　情圣以其超人的膽實魄力與兇狠的手段掃平了一個障礙，然而，另一個旋渦出現在眼前。

　　那是九五年一月，放寒假了，同學們都回家了，情圣留校。不是為別的，丑女婿要見丈母娘了。在見面之前，情圣精心打扮了一番。男人嘛，最主要的是身高了。情圣借來了內高根大皮鞋，穿了四層襪子，三層鞋墊，但還不夠高，沒辦法，又墊了一打厚報紙。皮鞋閃亮，愛情有望！光打這雙皮鞋，就用了二塊麻布三筒鞋油四個小時。大皮鞋光可照人，蒼蠅見了都得青光眼，蚊子落上去都摔個仰八叉！身高之后就是體魄了。情圣瘦弱單薄，冬天里可以多穿幾層毛衣，這樣顯得壯實一些。其次就是一臉粉刺了。怎么辦？情圣向奶油小生借了諸如西瓜潤膚霜大寶SOD蜜之類的涂在臉上，對子鏡子照了照，怎么小臉黑一塊白一塊的？敢情這些化妝品發生了化學反應。還是用一些天然的吧，情圣上食堂要了點白面撲在臉上。臉是白了，麻子也不見了，不過，怎么看怎么像京劇里的小丑。沒辦法，還是素面朝天吧，這樣顯得更樸實可靠些。

　　臨出發前，情圣站在學員隊大廳的穿衣鏡前又照了三照，他不禁樂了，由于穿得多，一身衣服緊巴巴的；一雙不成比例大得有些夸張的皮鞋，怎么看怎么像喜劇大師卓別林。

　　情圣在院門口水果攤上買了一大把兒香蕉，一箱富士蘋果就上路了。

　　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終于來到了一個西京高干大院。門口有武警戰士站崗。經過電話聯系后，茹兒飛奔著迎了出來。茹兒的家是一座二層西式小樓，大廳里正中掛著毛主席像，寬大的真皮沙發、歐式紅木家具，光可照人的香檀地板。保姆見情圣來了，不懷好意地送上一雙拖鞋。沒辦法，情圣只好依依不舍地脫下那雙下了九牛二虎功夫的大皮鞋，心里覺得有點可惜。屋里打了空調，情圣穿得多，再加上連扛帶拎那么重的水果，一會兒就滿臉是汗了。

　　茹兒見狀，趕緊吩咐保姆拿來毛巾。情圣手里拿著毛巾，如同落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停地擦汗，掩飾著內心的緊張與焦慮。

　　茹兒的媽媽終于從臥室里出來了，她一身華麗的真絲旗袍，很優雅地對情圣笑了笑，寒暄了幾句就坐在沙發里看電視，不再理他了。茹兒拉著情圣暗示他上去臥室呆一會兒。情圣很想單獨相處，但假裝沒有理會。還是主動找點活兒干吧，他四處看看，發現窗戶上結了霜，自告奮勇道：“窗戶上結了霜，我來擦一擦。”茹兒趕緊勸阻。情圣在關鍵時刻一定要耗子掀門簾露一小手兒。

　　情圣在擦窗戶這一技巧活兒上是很有經驗的。K大學每年都要迎來送往N次高官，每次都要大掃除一番。最驚心動魄的是擦二樓的窗戶了。情圣如蜘蛛俠一般攀在窗戶的外緣，一手扶窗框，一手拿抹布。刺骨的北風吹打在情圣的臉上手上，如同鞭子一樣。情圣咬牙忍受著。茹兒緊緊地抓住情圣的褲子，生怕他摔下去。

　　當情圣擦完二十多面窗戶后，已是中午了。茹兒請他一起吃飯，但他還是匆匆回去了。茹兒的媽媽坐在沙發里，始終沒有理情圣。

　　情圣第二次去茹兒家時，茹兒不再家。茹兒媽媽叫情圣不要等到她了，情圣坐在大門口，左等右等，直到門口警衛戰士來趕，才無奈地回去了。

　　第三次去茹兒家時，已是深夜，情圣翻過院墻，跑到茹兒家樓底下喊她的名字。喊了幾聲，沒有動靜。突然，一只德國黑貝瞪著藍幽幽的眼睛瞅著情圣，起動加速撲向情圣。情圣的體育一向很差，人又單薄，見到又高又大的德國黑貝沖向他，他腿腳一下子抽筋有些不聽使了，但他還是猛地起動，以劉翔百米跨欄的速度沖出院外。當他回頭見沒有狗追趕，便停下來大口喘著粗氣時，看了一下秒表，10秒35，比劉易斯、約翰遜還快。

　　情圣絕望了，只了好打好背包行李回東北老家了。

　　大年三十那天早晨，我們所有東北的小哥們兒都接到一個電話：讓我們到火車站堵茹兒。茹兒同家里人鬧翻了。她將家里上萬元的大彩電砸碎了，離家出走，口袋里只有一張火車票，身無分文！

　　我們的東北小哥們兒十分敬業，都沒有回家吃三十餃子，趕到火車站去呼喊著茹兒的名字。從綿州、沈陽、吉林到長春！一站站如傳遞般傳來消息：沒有接到茹兒！

　　最急人的就是情圣了。他的嗓子早已喊啞了，由于著急上火，嘴唇上起了大泡。他發瘋似的在站臺上尋找著，奔跑著，揮動手臂……

　　終于，一列火車停下來，走下來一個身著秋裝的女孩，她在東北零下四十度的寒風中瑟瑟發抖。是茹兒！

　　情圣魚躍救球那樣橫飛著撲向茹兒。兩個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淚水如江河奔流！

　　情圣和茹兒坐在熱氣騰騰的火坑上，吃著豬肉燉粉條，涮著五花牛羊肉，兩人有說不完的情話。

　　那一夜，一切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內理論上實踐上該發生的都發生了：碧波蕩漾萬里無云秋高云淡；鳥語花香鶯鶯燕燕春風拂柳久旱甘雨暮暮朝朝。山崩地裂大海咆哮泥石流滑坡洪水泛濫……

　　轟地一聲，大坑塌了！

　　情圣在后來對我介紹愛情時說道：泡妞講究的是技巧，但一進入到真刀真槍階段，還是靠實力啊！茹兒的實力太強了，早知道這樣，真該好好鍛煉身體。我說，不是茹兒太強了，是你太單薄了。從那個寒假以后，情圣體育功課排得滿滿的，天天早晨跑步中午踢球晚上練舉重，臨睡前還來百十來個伏臥撐仰伏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