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6

　　好幾天看不到情圣了。

　　仿佛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一枚石子，在蕩漾一層層漣漪之后，一切歸于平靜，平靜得讓茹兒感到不自在。

　　終于，有同學向茹兒匯報情圣的事兒了：情圣絕食四天了。

　　再后來，又有人說，情圣生病住院了。

　　最后，情圣的一大幫小哥們兒一齊來求茹兒。他們說，情圣拒絕一切治療，已生命垂危！

　　茹兒終于坐不住了，她匆匆地來到醫院，推開了病房的門。

　　情圣躺在床上，神情呆滯，面如枯槁，嘴里還在念著：“茹兒！茹兒”

　　“我來了。”茹兒應道。

　　“我的心肝兒，終于把你盼來了。我要死了。請把我的骨灰埋在我們院里的那顆美人松下，每年春天，那里一定會開滿美麗的小花兒。那是我為你開的花兒。還有，你還能為我跳一段天鵝湖嗎，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茹兒早已淚如雨下了。她拭去眼角的淚水，突然捶打起情圣來。“你這個大小伙子，就這么點出息！受到點挫折就要死要活的。我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能在期末考試拿到全班第一名，我就和你處朋友。如果拿不到第一名，你就一邊涼快吧！”

　　“真的嗎？只要有一線機會我就爭取！”情圣呆滯的眼睛突然閃動著青春快樂的光輝，他復活了，他一下自從床上爬起來，要撲向茹兒。茹兒一閃，情圣重重地撲倒在地上。

　　在門口偷聽的小兄弟們突然推開門撲向情圣，他們笑鬧著，歡呼慶祝勝利。

　　“好哇，情圣，你竟然騙我！”茹兒說著，操起枕頭向情圣的頭上砸去。

　　情圣順勢抱住茹兒抱。茹兒羞紅了臉，掙脫情圣的懷抱，沖出病房。

　　病房里一片歡騰！

　　泡妞這項艱巨而偉大的事業，要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社會資源與力量去完成。情圣施展了裝瘋賣傻激將法、欲擒故縱揚長而去計、苦肉計外加煽情計。而這一整套計劃都哥們幾個在小廣播站那間小黑屋里策劃、論證、模擬演練、反饋、再修正計劃而實施的。而情圣并沒有被階段性勝利沖昏頭腦，他清醒地意識到要想在期末考試里拿第一那真是難上加難。離期末考試只有一個月了。

　　在學校門口的一家大排檔里，一張圓桌上，擺著鹵花生、煮毛豆和一捆啤酒。情圣面紅耳赤，他站起來在發表激動人心的演講：“兄弟們，感謝你們支持。為了泡妞，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要創造條件也要上。我們要團結，要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繼續奮斗，將泡妞進行到底！”

　　“干！”情圣一飲而盡。

　　小兄弟們一個個興致極高。因為都是鐵哥們兒，他們將情圣的勝利視為自己的勝利，他們從中也學到了許多書本中找不到知識與技巧。這些在他們未來的泡妞生涯的都將受益終生！

　　在K大學，學習是一種很貴族的事業。因為學習好的同學，很得老師的恩寵。而考第一名，那不亞于三千寵愛集于一身，你看那第一名，如貴族一樣總是昂著頭，撅著屁股，揺頭晃腦，如同抽了大麻吸了鴉片，飄飄然。

　　學而優則仕，學而優則泡妞。學習好了，混個隊干部，可以接觸更多的美女；學習好，同時也是泡妞的一個重要資本。美女們常常對學習好的更加偏愛，總是向他們討教一些問題。輔導輔導，最后是扶著倒下了。

　　然而，學習對于情圣來說，是一座山，而且是珠穆朗瑪峰。要想到達頂峰，談何容易。

　　但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它能讓枯木逢春，能讓干涸的土地變得生機煥然。它有著神奇的力量，能激發出深藏在地殼下的潛能。情圣按計劃開始實施備考方案了:

　　第一步，與教員搞好關系。考試成績，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老師的一支筆。情圣經常教育他的小兄弟們，師徒如父子，就是老爹和兒子的關系。老爹要干啥，一定要按老爹的意思辦。情圣帶領著小兄弟們活躍在老師搬家、扛煤氣罐諸如此類急難險重作業的現場。很快，老師開始表揚起情圣來，說他尊重老師、團結同學、樂于助人、熱心于公益事業。尤其要提的是，情圣這么尊重老師,說明他學習態度更加端正、學習目標更加純正、學習效果更加突出。

　　第二步,要與睡眠作斗爭。一切能提神醒腦的法兒都使出來了。頭懸梁、錐刺股，喝茶、抽煙、灌辣椒水。當大腦神經一旦適應這些肉體的折磨與刺激，這些方法很快就失靈了。情圣苦惱得要死，恨不得將腦袋打開個口兒，將所有書本的知識都灌進腦子里。他的這一想法激發了世界上一位偉大的發明家，世界上從此就有了電腦，這個神奇的盒子可以存下千百個圖書館。情圣想出了一個絕招兒。那是一九九三年西京剛下過第一場雪。一大清早，情圣拉我起床。原來，是茹兒在校園里晨讀。情圣央求我給她拍照。西京的大學校院里，清晨的陽光將茹兒的倩影如剪影般映在白雪和松柏間的模板上。她專注地看著書，全然不知我們給她拍照。我將相機的光圈打到12，速度打到500，對焦、定格、構圖、設置景深，然后按下快門。照片洗出來后，情圣挑選一張最漂亮的鑲在相框里珍藏起來。當他困了，就看一眼照片。照片里的茹兒仿佛走到身邊，向他召手，呼喚著他。他渾身的血沸騰了，一切疲倦都瞬間消失了，又開始苦讀了。

　　第三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那就是如何搞到題了。考試前的一天夜里，情圣帶著最得力的小哥們兒大飛，潛入到了教員的辦公室里。那緊張得讓人大氣不敢喘的情節似乎只有在007之類的電影里才能感受到。他們用一個塑料卡片將暗鎖的門打開，然后用從鎖匠那里討得的一大串鑰匙將一個大鐵皮柜打開，以最快的速度抄題。當他們想按原路返回時，門口傳來了腳步聲。原來，有人向松本隊長匯報了情圣的秘密行動。按照應急方案，他倆將窗戶打開，手扒著窗臺沿兒，吊在外面。松本小隊長打著手電筒反反復復的地查看，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終于罵了幾句走開了。大飛一個引體向上，攀上窗臺，進了屋里。但情圣瘦弱，那有這本事，咬牙切齒，如尿急般滿臉通紅。大飛喊著：“情圣!把手給我”。情圣支持不住了，重重地從二樓摔了下去。

　　第二天，考試。情圣以頑強的毅力堅持到考試結束。當考試的鈴聲響過，他實在忍不住了，暈倒了。情圣被送到了醫院。

　　考試成績很快出來，情圣的成績在班里排第一!情圣和茹兒被評為年度優秀學員。情圣在茹兒的攙扶下，拄著拐，頭上扎著繃帶，如同從老山上下來的戰斗英雄，一瘸一拐地走上領獎臺。在接過優秀學員獎章時，情圣和茹都自豪地笑了。情圣不并老實，他用小姆指偷偷地勾了一下茹兒的小姆指。茹兒并沒有拒絕。兩只手就那么明目張膽地勾在了一起。這在大庭廣眾之下，上千只眼睛都在注視著他們。有人起哄到“勾勾搭搭！勾勾搭搭！勾搭在一起！”。

　　一陣哄笑。

　　茹兒羞紅了臉，情圣得意地笑了。

　　多年以后，情圣講起這一幕還是眉飛色舞吐沫四濺。他那神情很讓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