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肖繼業(yè)

　　老傖發(fā)泄完獸欲，穿好衣服走了。陳紅坐在沙發(fā)上半天沒動。她欲哭無淚，滿心的委屈和怨恨。她恨老傖，也恨肖繼業(yè)。她感覺自己的生活已經毫無意義。不能與自己最愛的人成為伴侶，反而與自己最厭惡的人成為夫妻，她的生活還有什么意思？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活發(fā)生了什么問題？幾年來她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到頭來卻事與愿違。她本想和肖繼業(yè)過一種平靜安寧的生活，并不想有多少財富。如果和肖繼業(yè)在一起，哪怕生活再拮據，她也會覺得幸福。可是肖繼業(yè)一次又一次讓她失望。而陰險毒辣的老傖設下圈套，逼她成婚。如今她已經成為老傖的人，已經無可選擇。

　　陳紅呆想了半天，醒過神來才發(fā)覺自己已是淚流滿面。她擦擦臉穿好衣服到辦公桌前坐下，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照片，是她和肖繼業(yè)的合影。當初他們打算結婚，就去照了一張像。雖然后來與肖繼業(yè)分手，但是她一直珍藏著，希望與肖繼業(yè)重歸于好。現在保存這張照片已經沒有意義，她拿出打火機想把照片燒掉。可是當她打開火，慢慢靠近照片時，又把手縮回來。照片上倆人幸福純真的笑容像冬天里一縷陽光，讓她感到些許溫馨。這是她生命中美好的回憶，應該保留著。她又把照片放了回去。

　　陳紅和肖繼業(yè)是高中同學。倆人不在一個班，但是因為都是學校活動的積極分子，經常見面。肖繼業(yè)是學校公認的才子，不但功課好，學校的很多活動他都是骨干。陳紅也是學校活動的積極分子，經常與肖繼業(yè)在一起。十六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陳紅很佩服肖繼業(yè)的才華，因為經常在一起，便有種朦朧的感覺。只要肖繼業(yè)參加的活動，她都要參加。

　　陳紅的早熟大概因為她的美貌。上初中的時候她就收到幾張求愛的紙條。上高中后更有人明目張膽的向她求愛。陳紅明白自己不是戀愛的時候，她還要用功學習去考大學。她雖然喜歡肖繼業(yè)，但是誰知道以后的變化會怎樣？而且肖繼業(yè)對她沒有什么表示，好像也喜歡她，但是有時候又好像對她不在意。倆人住的村子不遠，星期六放學后經常相約一起回家。高三下學期，大家忙著復習功課，陳紅和肖繼業(yè)見面少了些，都一門心思準備考大學。可是陳紅的母親忽然對陳紅說，希望陳紅不要考大學，和她去城里開飯館。

　　陳紅的母親是個精明能干的女人。改革開放前她就經常到城里去賣些農產品，家里的生活全靠她支撐。一聽說改革開放，憑著她的敏感，就知道生活會有變化。果然她看到城里有好些人做起生意，心里也活動起來，盤算著也做個小生意。一次到城里趕集，遇到在城里居住的一個熟人，便向那人打聽哪里有要出租的沿街房？那人說她有兩間房要出租，在長途汽車站旁邊，可以開個小飯店。母親立即跟那個人去看房子。

　　長途汽車站旁已經有兩家飯館。每天有十幾輛長途汽車經過，來往的人對飯菜也不挑剔，只要吃飽就行。母親覺得這里是個賺錢的好地方。心里雖然打定主意要做，嘴上卻說回去想想再說。雖然是個小飯館，可是也有很多麻煩事。首先是資金問題。母親攢了點錢，是預備陳紅上大學的。另外，開飯館需要幫手。陳紅的父親要留在家里種地，只有讓陳紅來幫忙。母親對陳紅一說，陳紅就表示不同意。上大學是她多年的向往，再說她的學習成績也不錯，很有可能考上大學。母親對她說，讓她先幫一年忙，等飯館有了一定的收入，家里就用不種地了，讓父親去幫忙，再讓陳紅去考大學。陳紅雖然心里不情愿，但是她知道家里生活困難，再說母親答應她明年考大學，難過了十幾天后答應了母親。

　　陳紅考完畢業(yè)考試，就去和母親開起飯館。但是陳紅心里的大學夢并沒有放下，她一有空就拿出書來看，準備明年考大學。飯館的生意很好，第一個月她們就賺了七十多元，這相當于當時工薪人員兩個月的工資。有時候屋里坐不了那么些人，就在屋外路邊上安幾張桌子。

　　母親很高興，說秋天后等地里的莊稼收完了，就把地讓給別人種，讓父親到城里來，讓陳紅去復習考大學。九月的一天上午，正是空閑的時候，陳紅拿著課本復習。這時進來一個人。陳紅放下課本過去招呼。當她看清那個人時，驚喜的叫道：

　　“肖繼業(yè)！”

　　肖繼業(yè)看到陳紅也很高興。倆人又很驚訝，因為倆人都以為對方上大學去了。陳紅問肖繼業(yè)為什么沒去上大學？肖繼業(yè)告訴陳紅，因為他弟弟考上了中專，家里擔不起兩個人的學費，他主動放棄上大學：

　　“以后機會很多，聽說國家還要實行自學考試，我想參加自學考試。也許明年我再去考大學。”肖繼業(yè)說。

　　“我明年也去考。”陳紅說。

　　倆人好幾個月沒見面，有說不完的話。肖繼業(yè)吃完飯對陳紅說：

　　“我還有事情，走了。”

　　“你要去坐車？”陳紅問。

　　“我爸爸的戰(zhàn)友給我找了個工作，今天上午報到。我走了。”肖繼業(yè)說完，扔下一張錢轉身就走。陳紅對他喊道：

　　“等一下，我找你零錢。”

　　“我以后還來。”

　　肖繼業(yè)上了自行車，飛快的騎走了。陳紅一直看著肖繼業(yè)消失在遠處。

　　陳紅希望肖繼業(yè)再來，可是好幾個星期肖繼業(yè)也沒來。陳紅又遇到了好多同學。大部分同學沒考上大學閑在家里，等著找工作。有幾個男同學經常來飯館里。陳紅在學校里就是有名的美女，男同學們都有意無意的和她接近。同學們如今閑在家里，陳紅的飯館自然成了男同學向往的地方。可是陳紅總盼望肖繼業(yè)來。有一天肖繼業(yè)終于來了。陳紅看見肖繼業(yè)走進飯館，假裝生氣的說：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剛上班，時間很少。星期天還要回家?guī)兔Ω苫顑骸！?/p>

　　“給你的錢。上次你吃飯剩的。”

　　“不要了。我今天再多吃點就行了。”

　　肖繼業(yè)把錢放回柜臺里，陳紅也不再讓。陳紅正想問肖繼業(yè)要吃什么？卻看到肖繼業(yè)回身又走出門，便連忙跟過去。陳紅看見肖繼業(yè)正從自行車上拿東西。陳紅問：

　　“這是些什么？”

　　“這是些顏料。”肖繼業(yè)說。又解釋道：“每次我從這里路過，就覺得你這門面太素。你看那兩家店，外面墻上又畫又寫的，多吸引人。我今天給你畫一畫。”

　　肖繼業(yè)多才多藝，能寫會畫，在學校里時就是宣傳骨干。

　　“前幾天我母親還說要找人畫一下呢。買這些顏料花了多少錢？”

　　“不花錢。是我在廠里干活兒剩的。”

　　“你在工廠里干什么？”

　　肖繼業(yè)告訴陳紅，他到工廠報到時，有個領導見他字寫的好，問他會不會寫大字？肖繼業(yè)說他在學校是搞宣傳的，經常寫大字。領導一聽很高興，說工廠在擴建，各部門的牌子正等著寫。就讓肖繼業(yè)到工會幫忙寫牌子。肖繼業(yè)不僅寫好了各科室部門的牌子，工廠大門的牌子也是他寫的。還畫了很多宣傳畫。工廠領導看他有才藝，把他留在了工會工作。

　　“現在廠里該畫的都畫完了，剩下這些顏料，正好把你的店面畫畫。”

　　肖繼業(yè)立即干起來。陳紅在一邊打下手。倆人邊商量邊干，半天工夫就干完了。小飯館的門面煥然一新。陳紅的母親高興的說：

　　“人是衣裳馬是鞍。這花花綠綠的一畫，就能多招些人來。”又對肖繼業(yè)說：“我怎么給你工錢呢？”

　　“我和陳紅是同學不說，我倆在學校就很好。幫這點忙算什么？”

　　“那么，你總得吃點飯再走吧？”母親說。

　　“這當然。我已經餓了，隨便吃點就行。”

　　肖繼業(yè)走后，母親就向陳紅打聽肖繼業(yè)的情況。夸了肖繼業(yè)幾句。陳紅聽出母親話里有話。母親好像改變了原來的想法。她有時對陳紅說，上大學也不過是為了在城里找個工作，過上城里人的生活。咱們飯館開好了，并不比城里人差。陳紅感覺到，母親是想讓她嫁給個城里人。憑陳紅的容貌，在城里找個上等的人家嫁過去并不難。陳紅對母親說：

　　“我的事情你別管。明年我一定要去考大學。”

　　到了下個星期天，肖繼業(yè)又來了。他對陳紅說，他們工廠因為在擴建，又要招工，如果陳紅愿意去，他可以找父親的戰(zhàn)友幫忙，讓陳紅去當工人。陳紅說她不可能去。如果她走了，母親一個人干不了飯館，再說她明年還要考大學。母親對肖繼業(yè)說：

　　“陳紅在飯館并不比當工人掙錢少。現在不管干什么，只要能掙到錢就行。”

　　“我們是國營工廠，可以轉為城里戶口。這是個機會，以后怕沒有了。”肖繼業(yè)又對陳紅說：“你再想想。”

　　“我現在離不開這里。”陳紅無奈的說。

　　“那么，我走了。”

　　“你以后經常來。”母親說。

　　“好啊，我會經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