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

　　在人類的漫漫歷史長河中，經歷過了多少次末日將近？很多次吧。不過每次都能化險為夷。但每躲過一次末日，人類便又會幻想著下一次末日。將像坐過山車，坐上前，總有著萬般的恐懼。等下了車，又開始憧憬著下一次的瘋狂。仿佛著了魔，上了癮一樣。而這種對末日的日益著迷甚至已經超越了科學的發展速度。在沒有科學的年代，人們著迷于末日何時將近，一個日全食就可能讓一群人絕望地自殺。在擁有科學的年代，人們還是著迷于末日何時將近，只不過有了科學的手段，這種預測不再是吉普賽人手中的水晶球，而是一臺臺高精尖的天文望遠鏡。唯一不變的，是地球上的這些凡夫俗子們，對末日既恐懼，又著迷的情結。這一點看看好萊塢的災難片，你便了解。

　　末日終將來臨，但總會有一個英雄在最后時刻挺身而出，逆轉這一切。又或者會死去一批無辜者，甚至大部分的人類。但總會有一些好運的人活下來，然后延續人類文明的火種。這就是人類為自己描述的最美好，最可以接受的末日景象。

　　可是，如果末日來了，而所有的美好幻想都未能成真，又該怎么辦。。。。？

　　肖文生活的城市并不算大，從規模上看，可能更應該算一個鎮子。所以在這座小城里生活的人們彼此都不陌生，氣氛也算融洽。2012年12月，預言中的末日并沒有來臨，小城里的人們卻還是借題發揮地瘋狂了一把。那天，包括肖文的幾個朋友，還有些鄰居都來到了城市廣場進行狂歡。他們喝啤酒，抽雪茄，大冬天的赤著膊，一邊聽著那首在當年橫掃世界的歌曲，一邊舞動著自己的屁股。而廣場周遭的商家們，也抓住時機，不遺余力地推銷著自己的商品。他們高呼著“末日大甩賣，全場5折起，買2012送1221”的口號，仿佛這一天如果他們賣不掉幾件商品，做不到自己的營業額，那么不管那天到底是不是科學家嘴里的世界末日，對他們而言，已然就是了。

　　肖文那天沒去，因為他被公司解雇了。對他而言，他的末日已經來臨，他想一個人默默地度過這一天。可那些瘋狂的朋友還是一邊狂歡，一邊不停地打電話給肖文，鼓動他加入到狂歡的行列中。最后肖文索性把電話關了，一個人窩在某家不知名的咖啡館里，獨自發呆。待到狂歡結束后，肖文才來到廣場，看看這個瘋了的世界，如何在度過又一個所謂的末日后回歸正常。

　　滿地的垃圾，各種各樣的，什么都有。塑料杯，報紙，食品包裝袋，甚至還有鞋子，而且還只有一只！“但愿他們回家時，不會覺得腳冷！”肖文輕蔑地一笑。

　　“嘿，嘿，嘿，瞧誰來了。你知道你錯過了什么嘛，我親愛的朋友。”發聲的人故意地加入一些戲劇的效果，拉長發音，抬高音調，再忽然降低。再加上這音質本就有點尖銳，故顯得頗為做作。肖文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所以在他尚未完全轉過身時，便已經報出了對方的名字。

　　“劉小劍，你的文藝腔還是那么做作，如果今天真是末日的話，恐怕這將是你最后一次的無病呻吟了。”

　　“請不要把劉小劍念成劉小賤，也不要用念‘你好賤‘的語氣來報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寶劍的劍，梅花香自苦寒來，那個。。。。什么寶劍來著。”

　　“寶劍鋒從磨礪出。”肖文再一次露出了輕蔑的笑，而且毫不掩飾，“你這樣的都能自稱為詩人，難怪世界末日要來”

　　劉小劍吃了個憋，不過他并不生氣，還是呵呵的笑著。他人雖做作，但是本質倒還算敦厚。更何況，肖文和他是發小，自然不會互相生氣。只是，難得他詩興大發一次，還沒說出第一句就被肖文嗆了回去，心里總還是有點不樂意，氣氛頗顯有些尷尬。

　　“你們兩個打算一直站在這里嗎？伙計們。”站在一邊的另一位女孩終于決定開口打破這僵局。這女孩穿著黑色毛衣，居然不罩一個外套，配一條短裙，長筒靴，戴著有卡通圖案的毛線帽。儼然是在向這低氣溫和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們挑釁。

　　“你不冷嗎？”肖文將炮口轉向了她。

　　“冷，哈哈，我許諾還真不怕冷，你知道剛才狂歡時有多少人注視著我嗎？那些眼神火辣辣的，足夠我取暖了。而且，我敢保證其中一半來自于臭男人，另一半來自于他們的女朋友或者老婆。前者是調情，后者是嫉妒，哈哈哈哈。”許諾說著說著，就開始陶醉于狂喜之中，大笑不已。以至于完全不顧及身邊的兩位做何感想。

　　“我的大學同學個個優秀，唯有你，四年如一日的瘋狂，不正常。”肖文打算用冷言冷語給這位有點發燒的朋友降降溫。

　　“所以，他們大學畢業后，個個和你相同陌路。唯有我對你不離不棄。”許諾見招拆招，反給本就心冷的肖文又潑上一盆冷水。

　　見肖文如蔫兒了的花朵，許諾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點到為止是她的初衷。“哎呀，灰心喪氣的干嘛，世界末日沒有來，這個世界多美好，你看今天，那么多的人都在瘋，你卻如一只斗敗了的公雞，多傷風景。不就失業了嘛，你這工作資歷，找個工作能有多難。你要知道，世界就是一個大夜店，你上輩子辛辛苦苦地修行，就是為了換來這輩子的一張入場券。現在，全世界所有人都在瘋，你不瘋，你就是浪費了入場券。你不感到可惜嗎？”

　　許諾一邊說，一邊就像大哥教導小弟一樣，一只手一把勾住了肖文的肩膀。另一只手翹起了大拇指，向四周的人群比劃著。這哪里像個女孩樣？如果她父母看見此情此景，定然會后悔，怎么會叫她許諾的呢。怎么不叫許若男，或者許土匪呢？！

　　“你怎么知道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夜店？”肖文問

　　“這個世界但凡能讓人集體大瘋狂的歌都是只適合夜店播放的歌，比如那個STYLE，剛才放這歌時，連彭媽都跳起來了，彭媽都50多啦，老胳膊老腿的，居然也在那里哦巴哦吧。你說這個世界，末日來臨了，還放夜店的歌，不是夜店，是什么？哈哈哈”許諾的笑點很低，她又狂笑不已，無法自拔了。

　　“可末日沒來不是嗎？”肖文說

　　“管他來沒來，來了，我也一樣跳，哈哈”許諾笑不成聲。熱氣從她嘴里噴出，籠罩在這個瘋女孩的頭頂四周，遠遠望去，就像得道成仙的圣人，不過圣人應該不會這么的不嚴肅吧。

　　“我突然發覺許諾也很有詩人氣質啊，世界就是夜店，天哪，佳句啊佳句，我的詩人創作情緒又一次點燃了，啊~我要創作，我要寫詩，世界就是夜店。！”在一旁楞了好一會兒的劉小劍突然發聲了，還是那種做作的戲劇腔，經過許諾的那所謂的詩意的渲染，似乎更做作了。

　　“好啦，兩位大詩人，或者說一位詩人，一位瘋婆娘，我們一起回家吧。”肖文擺出一副家長派頭，用略帶無奈的口吻，對著他眼里的兩個孩子半命令道。

　　三個年輕人走在回家的大道上，一個想著下一份工作，一個想著明晚去哪個夜店泡著，一個想著如何創作“世界就是夜店”。卻沒人想過，如果下一個世界末日來臨時，他們能否繼續如此的坦然。

　　時間過的很快，2012年的狂歡很快就被沖淡了。人們又恢復了正常的生活規律，該上班的上班，該抱怨的抱怨，該泡夜店的繼續泡夜店。人類就像溫水里的青蛙，總覺得自己很安全，很安逸。其實，只是他們經常搞不清楚什么才是威脅。

　　肖文找好了新工作，他很喜歡這份工作。每天準時上下班，不用去應酬。而且可以讓他時不時賣弄下自己的文筆。總重要的是，公司離城市廣場很近。這讓他每天下班后不用著急回家，還可以繼續在廣場散散步。回家這個概念通常是溫暖的，家里有熱噴噴的飯菜，有暖氣，有父母的期盼的眼神，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人，都會被“回家”這兩個字徹底融化。不過顯然肖文不喜歡，他一想到回家，就是父母不停地嘮叨，不停地催促，不停地為自己指明方向。“某某家的姑娘不錯，去見一面；某某家的孩子工作月薪上萬，你咋就不行；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覺，明天不上班啊？”

　　想到這些肖文頭就痛。他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對于生活有著自己的規律與方向。他自己很清楚何時睡覺，何時上班，何時下班，何時找個女人把大事了了，他也很清楚何種工作是自己的最愛，能成就自己的未來。所以，每當他父母，尤其是他那位固執的父親，提出讓他自己創業，當老板時，他就相當抵觸。他可沒興趣按照他父親為他制定的路走下去。可父親似乎不解他的風情，還總是把他強拽著去和他的那些生意伙伴吃吃飯，喝喝茶。每次遇到這種場面，肖文除了吃，喝，不會有其他任何的表現。拘謹得如一個剛從學校走出的中學生。

　　他們真是我父母嗎？如果我真是他們所創造，那我的血肉既是他們的血肉，我的心跳既是他們的心跳，我們本是一體。可為何他們卻不懂我的思想。難道我的思想非他們所創造嗎？

　　肖文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漫無目的地在廣場上瞎晃悠。走到矗立在廣場上的大屏幕前，肖文終于停下了腳步。這里每到新聞播放時間，總會有看客聚集在一起，一邊看新聞，一邊評頭論足，一邊指手畫腳。人真是群居動物，哪怕看個新聞都喜歡集體行動。

　　肖文看見鄰居彭叔早就在大屏幕下等著了。彭叔，六十歲出頭，頭發已經白的差不多了，但聲音仍然洪亮，腰背很直。退休后，除了在公園里打打太極，就是在廣場上和肖文一樣地閑逛。他和肖文的共同點就是都怕“回家”。肖文是怕嘮叨的父母，而彭叔則怕嘮叨的老婆——彭媽，沒錯，就是那個在2012末日狂歡節上和小青年們一起跳舞的彭媽，想像一下，一個嘴里掛著哦吧哦吧的精力無限的老阿姨，對于彭叔而言該是多大的噩夢。

　　肖文主動上前，以晚輩的謙卑的姿態向彭叔打了個招呼。彭叔也以老人特有的慈祥的微笑報以回答。接著又目不轉睛地看著新聞。“瞧瞧我們的領導人，哎。”彭叔以標志性的嘆氣為開場白，又開始了對政府的抱怨。

　　“事實上，我覺得他也不容易，他做的挺好的。”肖文隨意地附和兩句。

　　“是嗎！？可我覺得他該做得更好。”彭叔把重音放在更好上，以表達他的不滿和期許。有點像老師或者家長的口吻。但若你了解彭叔的話，你一定會知道，這口氣其實是彭媽教訓彭叔時經常用的。顯然，一個被老婆經常教訓的人，時間久了，也開始學著他老婆的樣子教訓起別人了。

　　想到這里，肖文突然覺得很好笑，但他不敢笑出聲，畢竟人家是長輩，不是劉小劍或者許諾，可以沒大沒小的撒野。他強忍住笑意，但笑意甚濃，險些憋傷了丹田。

　　大屏幕中本來正在播放的新聞節目突然被中止。鏡頭切換到女主播，她一臉嚴肅，甚至略帶一絲恐懼，仿佛看見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但鑒于自己是職業新聞主播的原因，而強行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這下把肖文的笑意一下子全都嚇沒了。

　　“我們有緊急的新聞需要插播，我們的領導人將在稍后做全國廣播，請大家不要走開。”女主播一字一頓地說完，整個人仿佛被電擊了一般，一邊說著一邊顫抖著。幾秒后，黑色的背景下，映出一行白體粗字。“特別新聞”。

　　領袖出現在了鏡頭里。只不過這次他不是出現在某條事先錄制好的新聞或者談話節目里，而是在他的辦公室里，鏡頭右上方出現了直播的字樣。他神情凝重，兩手交叉放在桌上。那雙眼睛凝視著屏幕，眼神略顯疲憊，顯然這兩天他沒睡好覺。可話說回來，領袖哪天睡好過呢？大約等了三秒，領袖開始了他的官方講話。

　　“我想他又想加稅了吧”彭叔戲虐道。

　　“不，不，不，聽他說。”肖文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顯然他預感到了什么。

　　“親愛的同胞們，我是你們的主席。今天，此時此刻，我向我的同胞們廣播，是想告知你們人類所即將面臨的災難。一顆小行星，正朝著我們的地球飛來。它的體積極為巨大，產生的撞擊力超過地球上所有核武器所能產生的能量的數十倍。不幸的是，地球將在這次撞擊后被摧毀，所有的人類及其他生物都將滅亡。世界上最好的科學家們通過精確的計算，小行星撞上地球的概率為99%。但即便如此，我仍然希望我的同胞們能夠不要放棄最后1%的希望。人類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最后的七天，讓我們一起祈禱，我會和你們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

　　于此同時，全世界的領導人都在用本國的語言向自己的國民告知這條新聞。網絡用最快的速度把這一噩耗帶到了世界的各個角落，無論你手上是否有一部通訊器材，只要你帶了耳朵，你就會聽到這條消息。

　　廣場上頓時變的很安靜，盡管已經有上百人圍在大屏幕前了。可仍然很安靜。人們被嚇的鴉雀無聲。

　　“媽的，他剛才是說，我，我們，還有他，都完了？”一個人輕聲說道。

　　“是的，我想他就是這個意思。不止我們國家，他說的是整個地球。我想這次真的是世界末日了。”肖文自言自語著。

　　肖文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路上撞到多少同樣失魂落魄的人，他沒注意。那又怎樣，反正別人也不曾注意到他。所有人都被剛才的新聞攝去了魂魄。他們或是呆呆地看著屏幕，或是拿著手機發瘋似地撥打電話，和電話薄里每一個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人確認那則新聞。街頭從未如此熱鬧過，但又從未如此悲傷過。眼淚撒在街道的每一個角落，不夠堅強的人甚至哭昏了過去。世界末日的預言終于成真了，沒有幾個人能夠堅強面對。這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電話響了，是許諾抽泣的聲音

　　“聽說了嗎？”

　　“是的。”

　　“假的對嗎？”

　　“我希望我有勇氣這樣欺騙你，可我做不到。”

　　“所以，所以，我們都會。。。”

　　“結束在地球的全部意義，或者說，滅絕。”

　　電話掛了，不是出于無禮。只是，當恐懼突然來襲時，一個人實在無力睜眼面對。

　　上帝用七天創造世界，其中六天工作，一天休息。但是對于僅省七天的世界而言，任何一秒的懈怠或者喘息都成了奢侈。世界的運轉陷入了雜亂無章的混沌中，人們盡可能地在最后時刻為證明自己曾生活于這個星球而掙扎著。與此同時，劫掠，鼓吹自殺的情況也伴隨著這混沌降臨。彭媽自殺了，在聽到世界末日消息的第二天。即使她上一次在廣場上表現的那么歡愉，那么灑脫，在世界末日真正來臨時，她還是決定用她自認為足夠尊嚴的方式結束了生命。或許在她看來，這只是先走一步而已。

　　黑色的氣氛籠罩著世界，盡管政府派出的部隊能夠維持社會秩序，但是恐懼與絕望仍然像瘟疫一般橫行于世界的各個角落。也許劫掠，縱火可以被制止。也許自殺的鼓吹可以被壓制，但是，人心的絕望是任何偉大領袖的任何一篇偉大演說所不能挽救的。

　　人們鐵了心地堅信奇跡不會發生。

　　在經歷了瘋狂，繼而黑暗的六天后，人類終于還是迎來了第七天嗎，最后，也是最悲傷的一天。

　　肖文和父母坐在自己的屋里，面面相覷。面色慘淡。

　　“晚上一起去廣場吧。然后一起。。。”肖文做了個爆炸比劃。

　　“我本來想出國旅游一圈，然后再。。。可我發覺時間來不及了，所以。。。好吧，死也要死一塊。”母親一邊嘆著氣一邊說。語氣越說越輕。

　　死神的宴會即將開始。晚上，廣場上擠滿了赴宴的人，似乎小鎮上所有的人都站在了廣場上。他們或是低聲祈禱，或是自言自語，或是和身邊最親愛的人說著此生尚未來得及說的真心話。還有很多人只是木然地站著，不知道該做什么，或者說些什么。這場面和2012年的那一次迥然不同。

　　那次人們行事乖張，衣著放蕩。而現在呢，每個人都穿著齊整，仿佛參加的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典禮，而不是一場死亡的宴會。這次，所有人都拿到了請柬，現在他們必須赴宴。即使躲在家中，那死亡的沖擊波，或者一場地震仍然會讓他們成為死神宴席上的賓客。死亡不可避免時，人們決定用一身最典雅的衣著來保留自己最后的尊嚴。無論是那個從來都不在乎莊重二字的許諾，還是一直吊兒郎當的彭叔。

　　“你夫人的事，我很抱歉。”

　　“她只是先走了一步。”

　　“所以，彭叔，你不相信會有奇跡，領袖說，會有百分之一的可能。”

　　“我們的領袖很勇敢，不是嗎？即使他自己也會和我們一起赴宴，他仍然用謊言安撫我們，善意的，真正善意的謊言。”

　　“嗨，許諾，你第一次穿的那么，那么像個女人。”

　　“謝謝，我想了6天，最后決定，即使死，也得死的有尊嚴。上次你問我，如果世界末日再來，會如何。我說，我會繼續狂歡。對不起，顯然我做不到了。”

　　“至少尊嚴是我們尚可以保存的。即使，肉體毀滅，但尊嚴永存。會和化成粉末的我們一起永存宇宙。伴隨著我們保留中衛星播放器中的音樂，聲音，歷史，一起告訴這個廣漠的，無情的宇宙，這里，這顆星球，曾經存在過。這些，這些個生命，曾經存在過。盡管它已消亡，但它，絕不比其他的宇宙生命更渺小。”劉小劍，第一次以如詩人一般的口氣，念出了此生最像詩篇的一段話。

　　末日，真是樣奧妙的東西。它如酒一般，剛開啟時是刺鼻的，嗆的你一陣咳嗽，一陣的迷茫。讓你不知所措，發誓絕不喝下一口。彭媽就是典型的例子。可最后它還是會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的純粹，變的醇厚。以至于飲下此酒依然不覺得苦澀，相反，卻能改變飲者自己。看看愛抱怨的彭叔，看看無病呻吟的劉小劍，看看玩世不恭的許諾。他們都因飲下此酒而脫胎換骨。那是一杯何等有魔力的美酒啊。

　　天空已降下了黑色的幕布。它愈黑暗，便愈能襯托一顆耀眼行星的明亮。它是故事的開頭，也將成為故事的結尾。它曾經結束恐龍歷史，現在也將親手終結人類的歷史，為下一段新篇章打下鋪墊。它讓人類意識到生命的可貴，亦讓人類堅信勇氣的含義。它的光亮照遍天空，像一把尖刀，把天空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在毀滅了這美麗的星空后，它徑直地朝人類刺來，它或許希望人類用驚恐地眼神乞求它的寬容。可它一定不會想到人類將用無比頑強的勇氣，瞪大雙眼，高呼著“來吧，來吧。”看著它親手奪取他們的生命。它永遠不會理解，這幾萬年的人類歷史真正的內涵，那便是勇氣與尊嚴。

　　天空已然照的通亮。

　　“爸爸媽媽，我愛你們。無論你們曾經有多嘮叨”肖文攥緊了父母的手。

　　父母沒有回答，也許早已淚流滿面。但他們的手卻用力的握住了肖文。就像肖文的孩提時那樣，生怕他們的孩子消失在茫茫人群中，不見蹤影。

　　1個，2個，3個，所有的，所有的生命體都緊緊地握住了身邊人的手，無論是否相識。他們顫抖著，剛開始只是輕微的，可伴隨光亮的強度升高，以及空氣的加速，顫抖開始加劇，直至最后失控地顫抖著。這將是人類最后一次勇敢地戰斗并犧牲。男孩回轉身，緊緊抱住了女孩。一邊大聲地說我愛你。這將是愛情之花最后一次單純地綻放于這顆星球。

　　雷鳴般的響聲。這是死神敲響了喪鐘。

　　世界在喪鐘聲中沉默著。

　　直至一聲嬰兒的哭啼劃破這沉默與死寂。他是唯一不知身處何種境地的人。他被這喪鐘聲給嚇哭了。

　　這是人們聽過的最美好的聲音！因為，如果他們還能聽到這一聲啼哭，那么便代表死亡不曾來臨！

　　是的，死神的盛宴結束了！而他的目的沒有達成！

　　廣場上爆發了一陣強勁有力的歡呼，夾雜著哭泣，大人的，孩子的，還有狗吠，貓叫，所有的地球的子民們都一起狂呼吶喊著。是的，他們又一次活了下來，正如之前的每一次。只是，這次他們比之前更勇敢，更堅定，即使不曾相信奇跡到來，卻仍然以人類所特有的高貴品質為自己博得了這“百分之一”的奇跡。這是上帝的恩賜，但是他只愿意恩賜給最勇敢的生物，那便是我們，人類！

　　“我們還活著對嗎？”許諾不敢相信這一切。

　　“是的，摸摸你自己的臉。”肖文說

　　“不”許諾一邊說，一邊沖上來抱住肖文，狠狠地吻了下去，“現在，我相信了！哈哈哈哈！”又是那久違的笑聲。

　　除了久違的笑聲，廣場上同時傳來了久違的嬉鬧聲。有些人開始脫衣慶祝，脫的精光，甚至光起了屁股。還有人開始惡作劇式的搶劫廣場周圍不設防的商店，若無其事地拿起汽水，或者食物便走。

　　“為什么我們知道自己快死時，還能夠像個紳士，可現在卻又像個混蛋。”許諾抱著肖文問

　　“天知道，不過我想，將來他們如果有了孩子，他們會告訴他們的孩子，他們在面對世界末日時有多勇敢。”

　　“但，至少這一幕，他們一定不會讓孩子們知道。”許諾指著那群失控的瘋子們鬼鬼地一笑。

　　太陽即將升起，同一時刻，同一地點。